通过各方面的努力,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了,比手术前的状况还要好。我的腿伤也是如期愈合,还没到展凡预计的日子,我的左腿便已经痊愈,可以离开轮椅,完全行动自如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我们约定的日子,展凡为他检查之后,也认为他完全可以离开轮椅,只是对于他去我家的打算依然颇有微词,展凡坚持要和他一起去我家,欧尚礼当然不愿意,为这事,他们俩总起争执。
展凡认为他和我单独上路,路途上万一发生意外无法应付;而欧尚礼对于自己的身体和我都极有信心,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如果展凡跟随去的话,容易引起我家人的误会,到时候可能会闹出“真假姑爷”的笑话来。
就在不断的争执中,这天很快的到来。展凡虽然不情不愿,但最终也无法拗过欧尚礼,只好任由我们俩单独上路,只是在临走前,细心的叮嘱我好些注意事项,还要求我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状态。
我家的路途不算遥远,但路况不是很好,需要耗费较长的时间。所幸的是来之前,欧尚礼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所以一路上虽然遭遇了不少类似修路、堵车的状况,但最终也是克服重重困难,有惊无险,安然到达的目的地,只是本来五小时的路途,我们却走了八个小时。
临下车时,我特意看了看他的脸色,虽然略有疲惫之色,但看上去也没有出现往常苍白虚弱的神态,我要求他略作休息,稍微补充能量后,才下车往家里走去。
刚打开车门,就看到弟弟的身影,他正伸长脖子往我这边张望,看到我时,他兴高采烈的挥挥手,一边朝我奔来一边高声喊我。
“你怎么下来了?”我惊喜的问道,原本以为他还在外地打工没有回家呢,毕竟现在离新年假期还有将近一周的时间。
弟弟笑道:“老妈说你要带男朋友回家,我当然必须在家啊。”
我低头一笑,妈妈嘴上依然不依不挠的,原来内心里早就接受他了嘛,不然不会将弟弟提前叫回来。(按照我们家乡的习俗,舅舅大于天,新姑爷进门,舅舅必须在家的。而作为大舅子的弟弟回家,那么就表示妈妈心底已经承认欧尚礼的身份了!)
这时,欧尚礼正提着东西从后备箱过来,看到弟弟,他随即快步走来,亲切的笑道:“这是洛辰吧,你好!我是欧尚礼。”
弟弟笑着看向我,揶揄道:“那我是直接叫姐夫,还是跟你一样,叫欧哥哥呢?”
“欧哥哥吧!”我笑着说道,虽然妈妈内心已经不自觉的接受了他,但表面上还是不乐意的,所以这称呼上还是必须注意,不然只会弄巧成拙。
机灵的弟弟早已转身向他热情的打招呼,并随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打趣道:“欧哥哥,来就来嘛,还带来这么多东西干嘛?难道是因为怕我妈不让你进门啊?”
欧尚礼低头一笑,“幸亏你下来了,不然我还真没法提上去呢。”
“啊?后面还有啊?”弟弟调皮的笑道:“这么多东西,肯定可以讨丈母娘欢心了,放心吧!”
见他越说越离谱,我急忙出言阻止,“你怎么那么多话呢,快在前面带路吧!”
“是,老姐!”弟弟搬着东西欲要往前走,临走前还不忘冲欧尚礼眨眨眼睛,“这下我可是卖了大力气呢,欧哥哥你没忘记我的礼物吧?”
“快走吧,你!”我哭笑不得的骂道,冲他屁股上轻踢了一脚,示意欧尚礼跟上。
欧尚礼微笑的点头,手里也拿着大包小包,大步跟了上来,我转身欲要帮他减轻重量时,他摇摇头,示意我继续往前走。
经过稍许休息后,他脸上的疲惫之色已经减轻了些,我也略微宽心,依言跟随上弟弟上楼。
当弟弟掏出钥匙开门的当口,我的心突然开始狂跳起来,脑海里顿时出现一些不好的画面,比如说妈妈给他脸色看,或者待他很客套,完全将他视为客人,甚至安排他夜宿在宾馆……
在胡思乱想中,我已经站在家里了,弟弟和欧尚礼都已经拖鞋进门,而且,欧尚礼似乎正与妈妈在交谈着。
我回过神来,赶忙换鞋进门了。“妈,爸!”我极不自然的笑着与他们打招呼,甚至能感觉到脸部的肌肉已经僵硬起来。
“恩!”妈妈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转而进去厨房准备午饭。爸爸则回到沙发上,将身子埋在毛毯里,脚踩在木质取暖器上,一派轻松闲适的模样。
欧尚礼则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微笑的看向我,我冲他讪讪的一笑,脸上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神态,没有依照往常一样,倚靠在他身旁坐下,而是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爸爸继续全神贯注的看着电视,仿佛将欧尚礼视为透明人一般,妈妈在厨房忙碌,弟弟则不知什么时候钻到自己房间去了。
我尴尬的看了欧尚礼一眼,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一派不知所措的样子。
只是沉默片刻,我却从没有感觉像现在这么窘迫,还好,不一时后欧尚礼开口说话了,声音一如往常平静优雅,“叔叔,听蜜儿说您爱好摄影,您看这相机是否中意呢?”
对哦,他带来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去呢,说好由我交给爸妈的,怎么一紧张就忘记这茬了呢?
听到相机,爸爸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哎呀,小欧你也是,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啊?啊,是哈苏的H3D-II啊?”听到爸爸顿时倒抽了口凉气,难掩激动,惊异的说道:“你这,这也太破费了吧?这怎么行,蜜儿,你看这,我也用不了这么好的啊……”
“爸爸,他精心为您挑的,您就收下吧,主要是人家的心意不是,您别只看价格嘛!”我低声嗔怪道,目光却不安的瞟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门口的妈妈。
“阿姨,蜜儿常跟我说您腰肌劳损,容易腰酸背痛,您试试这按摩器吧,看看效果如何。”欧尚礼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将按摩器搬到书房。
妈妈闻言也跟过去,看他正在拆着包装,笑着说道:“好,我们先吃饭吧,待会儿空下来我再来试试,谢谢你啊,小欧。”
“阿姨您别客气,且看看效果怎么样吧?”欧尚礼回头微笑的说道。
我偷偷的打量着妈妈的神色,很明显,她收到这么贴心的礼物后,脸色已然和缓许多,刚才虽然没有给他脸色,但态度冷淡客套,总让人感觉不自在。
其实欧尚礼在挑选礼物时并没有特意征求我的意见,只是他的确细心问过关于爸爸的喜好习惯以及身体状况等问题,没想到他却是通过我详实了解他们然后再挑选礼物。这功课果然没白做,送礼并不在于贵,而主要在于要送到人家的心坎上。
装好按摩器后,欧尚礼转而又拿着另外一个精巧的盒子进去厨房,我赶忙跟过去,妈妈最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去厨房了,虽然刚才欧尚礼通过按摩器讨得了她的欢心,但很有可能因为一件错事而毁坏之前留下的好印象。
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稳稳进门,我心念不好,只好侯在门边,静观其变。
果然,妈妈看到欧尚礼进门,眉头微微蹙起,一丝不悦的神情已经浮现脸庞,我脑中的弦随即紧绷,恨不得立即逃离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不快一幕。
可是,只听到妈妈委婉的示意他离开厨房,之后欧尚礼的反应令我目瞪口呆,他放下礼品盒,卷起衣袖,随意询问了几句,然后转身去到水池边择菜、洗菜,娴熟的给她递调料送碗碟,哪里还有丝毫大少爷的模样!
妈妈在开始时有些惊诧,继而有点不习惯,到最后竟与他配合默契,满脸堆起满意的笑容。
见到主宾尽欢的一幕,我那提到嗓眼的心总算回到了原位,刚想迈进厨房发表感慨,妈妈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异常警觉的阻止我道:“蜜儿你可别进来,出去吧,饭马上就好了!”
“是,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拖长声音夸张的叫道,指指桌上的礼盒不经意的说道:“你不是最喜欢玉器吗?喏,他专门请人精挑细选,手工打造的东西,做完饭看看喜不喜欢啊!”
不顾身后传来的惊喜笑声,我转过身去,拎起不远处的盒子,晃晃悠悠的来到弟弟房前。
毫不客气的推开门,弟弟正在往我的玩着游戏,哪里还顾得上身后的我。
“老弟啊,这是你的礼物,歇会儿看看吧?”我含笑说道。
弟弟一向对于我的审美观不屑一顾,对于我的礼物也一向不怎么看得上眼,只是淡淡的丢了句话来,“放着吧,打完这局再看。”
放下礼物回到客厅,爸爸正在饶有兴致的用着新的照相机,妈妈则为欧尚礼端来了热茶,之后坐下来打开礼盒,只见里面是一套温润碧绿的翡翠首饰。
“老尹哪,看,我带着怎么样?”妈妈迫不及待的戴上手镯,晃悠着手臂问爸爸。
爸爸抬头瞟来一眼,淡淡的说道:“嗯,很适合你,只是别戴久了,当心敲碎了!”
“你这老头子,会不会说话呢,刚戴上就咒人家。”妈妈笑眯眯的望向我们,问道:“我戴着好看吗?”
我微笑的点头,欧尚礼则点点头赞许的说道:“阿姨您的气质典雅,确实很适合这类玉质首饰。”
“真的吗?”妈妈高兴的笑道:“呵呵,其实我以前就拥想有一套这样的首饰呢,你叔叔说这东西容易碎,不适合我这类家庭主妇呢,所以我才一直没敢买的。”
欧尚礼微笑说道:“叔叔考虑得是,项链倒还没关系,这玉质手镯的确易碎,不大适合于日常生活,但是阿姨您放心吧,这款玉镯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相比于普通的玉镯是不易破碎的,当然前提是您不能将它当钻石对待!”
听到这话,妈妈顿时露出无比惊异的神情,呆愣好一会儿,才感慨道:“现在科技可真是发达啊,连玉器都不容易摔碎,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哇!苹果全套啊!”这时,弟弟一阵惊呼传来。
妈妈眨着眼睛不解的问道:“辰儿,什么苹果啊?想吃苹果吗?茶几上有洗好的,妈妈给你削一个啊!”
“妈,不是这种苹果,是欧哥哥给他买的礼物。”我含笑解释道,妈妈一向对电子产品不感冒,自然不明白此苹果非彼苹果的道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让她明白什么是“苹果”,和此刻乐得满房跑的弟弟不同,她依然对那套高科技的玉质首饰着迷不已。
看到家人喜悦而满意的神情,我的心这下总算是彻底的回到肚子里了。
欧尚礼轻饮了口热茶,忽然轻皱了下眉头,紧接着将茶放下,没有再喝的意思。
这一幕恰好被我看到,突然,我醒悟过来,家乡的茶与外面的不同,它是用菊花、茶叶、芝麻、花椒等炮制而成的,且不说花椒对他身体的坏处,单说这菊花的“危害”就不得了。
这菊花是用盐腌制后泡饮的,所以这杯茶其实是咸的,他日常的饮食都偏向清淡,饮品一般都以白开水为主,这菊花茶喝一杯还不会出大问题,可是长期喝的话,他的心脏肯定会不堪重负的。
我不满的看了妈妈一眼,正要开口,欧尚礼忽然轻碰了下我的脚下,轻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当然也明白他此刻的想法,本来妈妈就因为他的心脏病而不大乐意我们交往下去,如果现在我因为这杯对他心脏有害的茶而责难与她,那么反而会加重她对欧尚礼的反感,以及对我们的反对。
其实不止是茶水,我们这边的饮食都是偏咸偏辣的,这些都是心脏病患者所忌讳的。因此,欧尚礼在我家的那段时间能放心咽下的东西都是寥寥无几,有时候实在饿了,我也只能陪他偷偷去外面喝点白粥、面条什么的。
都怪我,之前怎么会将饮食习惯这么重要的问题抛诸脑后呢?民以食为天,对于身体本就比普通人孱弱的他来说,如果连正常的饮食都无法保护,那危害将更大,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奇怪的是,妈妈明明知道欧尚礼患有心脏病啊,怎么丝毫没有照顾他的想法,饭菜的口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又咸又辣呢?难道她不知道这些是心脏病人的忌讳?不可能,之前外公就患有多年的心脏病,她照顾他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健康常识。
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终于趁着没人的时候单独问她,“妈,他的身体不适合口味重的菜,以后可不可以单独帮他准备些清淡的菜啊?”
妈妈正在刷鞋,听到我这话停了下来,抬头扬扬眉头问道:“怎么?他的心脏不舒服吗?”
“那倒没有,只是要继续这么吃下去,他可能真要犯病了!”我忧虑的说道,才几天时间,他就迅速的消瘦下来,本来因为身体一直隐藏在冬装下我并没有发现他体重的变化,可那天我不经意的推开门,他正在换外套,我才发现他身上已经瘦得几乎没什么肉了!
当时他还若无其事的安慰我,“没关系,回去后在尤姨喂猪式的调养下,那些肉很快就会回来的。”
想到此,我的心更加酸楚不已,他明明已经瘦成那样,身体的承受力必定也大幅下降,不知道哪天就会不自觉的倒下,可是,他还那么轻松自如的安慰我,生怕我因为他再次和妈妈起冲突。
妈妈转过头去,继续刷着鞋子,淡淡的说道:“他跟我说过的,一年之内,身体没有恢复到正常状态,就不会和你继续下去,眼看着时间也快到了,我想借机检查一下。”
我惊目圆瞪,难以置信的问道:“您,您说什么呢?他,他真是这么,这么跟您说的?”
“是啊,不然,我才不会答应他呢。我也和你爸商量过了,如果他真能兑现承诺,我们也能放心把你交给他,如果,他没法兑现的话,你爸说一年后就想办法调你回来,长痛不如短痛,你们分开之后,用不了多久很自然就会断了的啊!”妈妈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此时心里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发生了一场八级地震,希望和信心轰然倒塌后,全身心已经变得麻木不堪!
只听到自己继续呆呆的问道:“那您检查的结果怎么样呢?”
“目前还算正常,希望他继续加油吧。”妈妈轻飘飘的话语传来,却刺得我耳膜阵阵发疼。
经历了这场对我而言可谓是“惊心动魄”的谈话后,我脚下虚滑无力,扶着墙壁晃晃悠悠的来到了他所在的房间。
顾不及敲门,我径直推门进去,眼前的一幕再次让我全身不自觉的哆嗦起来。
欧尚礼正半躺在床边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一个白色的药瓶,双目微合,满脸倦色,最可怕的是唇色正呈现出淡紫色。
我赶忙冲上去,失声叫道:“欧哥哥,你怎么了?”
他无力的睁开眼睛,努力聚焦眼神,终于认出眼前是我,这才露出温润的笑容来,失神的双眸继而变得清凉。
突然,他抬起头往门边看去,确认门房紧闭后,才松了口气,将身子往里缩了缩,拍拍空余的地方示意我坐下。
“你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心脏不舒服啊?”我凝视着那令人触目惊心的淡紫色,心知那便是心脏病发的前兆。
他轻摇摇头,缓缓说道:“刚才有些喘不过气来,已经吃过药了,感觉舒服多了。”
“可是,你的脸色真的很差呢,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心急火燎的提议道,他每次都喜欢强撑,用以安慰我,所以此刻目睹了他的状态后我更是没法放心。
“没关系,刚才我问过展凡了,他也说只要休息充足也不会有大碍。”他歉然的笑了笑,说道:“我也觉得有些累了,醒来后再陪你啊,还有你爸妈那儿,你也……”
心知他的顾虑所在,我抢先打断他,轻按住他的嘴唇,轻声说道:“睡吧,我妈知道你有午睡的习惯呢。”
果然,他的神情明显的放松下来,紧抿的唇角也逐渐的放松,不一时,只听一声物品滚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