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尚礼微笑着摇头,“我真的没事,蜜儿你别担心,与平常人相比,感冒对我的影响更大,恢复也慢一点,咳咳,我已经吃过药了,你别担心。”
只是几句说明加安慰,已经让他急喘起来,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心里隐隐的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但可惜当时我没能紧抓它,逐渐累积的懊悔和迁就,以致于酿成无法承受的苦果,自那以后,那痛彻心肺的悔意和愧疚伴随了我的终生。
“我睡了多久了?”他忽然问道。
“哦!”抬头看向手机,心里也是讶异不已,自言自语道:“呀,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怎么一下就过去一个小时了呢?”
恍惚之间,只觉得眼前一个黑影闪过,随后发出低低的咳嗽声,定睛一看,原来是欧尚礼下床了。
可是,刚站起身,他却脚下一个趔趄,我惊叫一声,急步上前,所幸还是接住他了。
心急加害怕,我结结巴巴的问道:“欧哥哥,你,你怎么,怎么可以,可以下地呢?”
“我,我必须回公司!”他轻掩着胸口,半阖着眼睛,微喘着说道。
“不行,你这种情况怎么会公司,必须好好卧床休息。”我断然拒绝道,扶着他欲转身回到床上。
可是,他虽然看上去柔弱无力,可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手臂也在暗暗用力,我惊讶的望向他,沉默片刻随即,语气明显不悦的问道:“欧哥哥,你到底怎么啦?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回公司?到底有什么要紧事非要你去公司不可啊?”
“我,我必须回去,不然赶不上了。”他竭力往前走去,病弱的身体瞬间爆发出力量来,我无法阻挡住他,只好扶着他,跟随他往外走去。
原本想着尤姨和欧董听到动静肯定会来阻止他的,可是,眼见着都要走出客厅了,他们却依然没有现身。
别无他法,我只好继续跟随他往外走去,推开门,凛冽的寒风吹来,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自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腰都直起来。
虽然心疼难忍,但此时的我却是无能为力,“欧哥哥,我还是叫展大哥也赶去公司吧?”
“好。”他急喘着气,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费力的突出几个字来,虽然我费了好些劲才听明白他的话。
“哼,我不考虑周到点怎么行,明明已经这么不舒服了,你还要跟自己过不去,我要再放任不管的话,展大哥知道后也不会放过我的……”我兀自唠叨个不停,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停下脚步,没有注意到我们还身处客厅。
“尚儿!”身后传来欧董略带叹息的苍老声音,我蓦地回头,惊愕的看向他,随即又欣喜的向他求助道:“伯父,您总算出来了,您快劝劝欧哥哥吧,他都这副模样了,非得要去公司呢!”
欧董微笑的看着我们,笑容里闪烁着意味深长,虽然坐在轮椅里,面带病容,却依旧掩饰不住他的气势和威严。
“扶少爷坐下!”他低声吩咐身旁的佣人,佣人恭敬的颔首之后,稳步走来,不由分说的自我手里接过他,半是搀扶半是强硬的将欧尚礼放置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我赶忙也紧跟过去,大大咧咧的依偎着他坐下,不知怎的,我突然对眼前这位一向慈祥可亲的老人生出些许惧意来,总莫名的觉得他会对欧尚礼做出不利之举。
“尚儿,你这几天就别回公司了,小宁会处理好那些事的。”欧董直接掠过我,悉数的目光全然投在儿子身上,语气坚决的说道,带着浓厚的命令意味。
一直断断续续咳嗽的欧尚礼这时缓缓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里晕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让人顿生怜意,可是,他的话却让我随即一怔,一阵不爽的感觉自心底逐渐的蔓延开来。
“蜜儿,你先回去吧,我想和爸爸单独谈谈。”
“我去房间等你不行吗?我不想一个人回去。”我不情愿的问他道。
可是他径直摇头,坚决的说道:“先回去,听话!”
“我……”正要继续争取机会,欧董突然朗声笑道:“你这丫头,还真是粘人呢,飞云,送尹小姐回去!”
正以为欧董会帮我呢,没成想他临了来这么一句!“伯父,您怎么也……”我失望的望向他,可是,还没来得及表示愤慨,便已经被那被称为飞云的佣人以半搀扶半推就的方式给弄了出去。
“欧哥哥,伯父!”不甘心的叫喊了几声,无人理会,我只好拉紧外衣,顶着越来越狂乱的寒风往外走去。
刚走出别墅,耳边传来鸣笛声,不看也知道是老张示意我上车。无精打采的上车,我安静的倚在柔软的座椅里,失神的望向窗外。
“尹小姐,我们到了!”心事重重之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老张的提醒声传来时,我还兀自沉浸于委屈和挫败之中——他怎么可以在毫无解释的前提下就让自己离开呢?怎么可以任由别人强行带走自己而不管不顾呢?明明带我来的是他,为什么我必须独自离开?
“尹小姐,请下车吧!”老张再次提醒我道,语气里依然没有温度,一如往常的客套和疏远。
我心里的寒意越来越重,或许,对于他们而言,我仅仅是个外人而已吧?欧尚礼、欧董,或是老张,似乎都在对我刻意隐瞒着什么!
“我不想回去!”只听自己闷声闷气说道,下面的话随口就来,完全没有走心,“麻烦你送我去步行街吧,我想去走走!”
“好的!”老张点头恭敬的回答道,甚至没问我缘由,似乎也没有兴趣知道我不愿回家的原因,或许对他来说,我根本就是个外人,既然是个外人,那又何必在意她的心情、打算呢?
我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起来,本来以欧家少奶奶自居,以欧氏未来女主人自居,至少以为自己是个很重要的人,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自作多情,在欧家人眼里,我始终还只是个外人!
到达步行街街口,老张都没按照往常惯例下车为我开门,我下车后,他毫不犹豫的便调转车头离开,车速好像都比往常快了许多!
我愤愤然的盯着那车离开,直到它离开了我的视线,才气急败坏的在原地连蹦好几下,被人遗落、抛弃的感觉越来越浓重,自怜自恨一番之后,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
初春时分,温度依旧偏低,天空隐隐飘着细雨,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街道上行人少得可怜,因为生意冷清,店面也关了不少,我独自行走在这片荒凉寂静的街道上,身上的寒意已经侵蚀到心里了,继而又由心底向外漫漫蔓延,身心凉透了,整个人都几乎成冰人了!
起初还有热泪滚滚下来,可到后面,我居然连眼泪都没法流出来了,从自怜自怨到恼羞成怒,最后终于变成麻木不仁!
呆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头顶上虽然有雨棚遮挡,但老天爷似乎也和我作对,居然逐渐的刮起了斜风细雨,那雨棚根本就成了一道摆设,不一时,我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这场雨不仅将我的身体浇凉了,也将我心底的怒火和落寞也彻底的浇灭了。
原来人在窘境中是没有心情再滋生出多余的情感,眼下我渴望的就是一杯热茶、一间温暖的房间以及一个宽厚的怀抱。
“啊切!”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我终于无法抵挡住这越来越重的寒意,起身快步走出步行街,找寻出租车去。且不管骨气脸面等虚无的东西,我只想尽快回到那间熟悉的卧房,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喝下满满一杯滚烫的巧克力热饮,躺在那温暖柔软的床上畅快的睡个够!
可是,刚出步行街,还没来得及伸手打车呢,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轿车缓缓的停在我身边。
车窗滑下,尹浩泽略带狡黠的笑容出现眼前,“终于逛完了?冷坏了吧?真是服了你,这种天还逛街啊?”
我像不认识似的盯着他半晌,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啊!”尹浩泽伸手打开车门,示意我上车,可是回过神来后,我倏地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不适合再和他有过多接触。
“我是豺狼虎豹啊?这么怕我?”看到我眼里的戒备,尹浩泽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笑道,只是眼眸里隐隐透出伤痛和委屈。
我心里一软,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他虽然似乎总在刻意接近我,可是并没有做过一件越轨的事,一直以普通朋友的方式对待我,这样的相处方式让人感觉再舒服不过了。
越过那道心理防线后,我自然而然的坐上了车,而且还是习惯性坐在他的身旁——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内温暖如春,热风机正好对着我开,不一时,那股潮湿的感觉便开始蒸腾而上,感觉到那股不适的感觉正在慢慢的离开了我。
身体舒适后,心情也好转许多,对于他的警戒心更是被抛到爪哇国去了!
“一般来说冷饿总是相交的,让我猜猜,你现在应该想吃东西了吧?”沉默许久,尹浩泽忽然微笑的问我。
的确,走了那么久,遭受寒风冷雨的侵袭,我体内的能量早就消失殆尽了,尹浩泽提到吃东西,饥饿的感觉更是越演愈烈。
可是,回想起上次和他共进晚餐后引发的一系列连锁事件,至今仍心有余悸,虽然饥饿难忍,但是依然没有勇气将历史重演。
“小鱼儿的肯德基,还是热的。”尹浩泽递来肯德基的纸袋,轻笑道:“她和你一样,最喜欢肯德基的奥尔良烤翅呢,还有鸡汁土豆泥,你看看喜欢吃什么,尽快吃就是,待会儿再给她重新买就行了。”
见我迟疑,他转而体贴的劝说道,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最终还是接过纸袋,狼吞虎咽的开始吃了起来。
相同的食物,相同的人儿,嘴里嚼着香喷喷的鸡翅,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很久前的一幕来……
记得那时我和尹浩泽已经认识大半年了,那段时间也是我们走得最近的时点,那天是周末,我在他家过夜,两人都几近十一点才起床,索性早饭、中饭一起用了,关于午饭无哪儿吃,他征求我的意见,鬼使神差般的,我提议去肯德基吃。
一向习惯传统用餐的他似乎从没有去过肯德基这类外来快餐场所,进去之后,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点餐,不知道应该坐在哪里。
无奈之下,我只好自己去点餐,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奥尔良烤翅和鸡翅土豆泥以及可乐,当然都是两人份的。记得当时他看到餐盘里的东西脸色立即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吃得津津有味的,哪里还在意他的感受,待我将自己餐盘里的东西消灭干净,转头望去,才发现他的餐盘几乎什么都没动。
“怎么了?这些都不合你胃口吗?”我诧异的问道。
他摇摇头,遂又点头,神色不爽的说道:“这些东西好塞牙,又没有牙签,待会儿出去怎么见人啊?”
“吃鸡翅还会塞牙?”我惊愕的反问道,这人也太难说话了吧,鸡翅怎么会塞牙呢?不喜欢吃就直说吗?干嘛找那么多借口!
“那你要吃什么呢?我重新去点!”我耐住性子问他。
他却摇摇头,皱着眉头说道:“这些东西我都不想吃,还是要正儿八经的吃饭好啊,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法填饱肚子嘛!”
隐忍半天,我终于还是爆发了,完全无视身旁的注目礼,气势汹汹的喊道:“明明是你问我要去哪儿吃的,现在来了不仅不吃,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没说什么啊,本来这些东西就吃不饱嘛!”他不仅没有哄劝我,还继续和我针锋相对,“你也是,选什么地方不好,来这种地方,这里哪是吃午饭的地方,真是服了你!”
“好,都是我的错,不吃就走吧!”眼见围观的目光越来越多,我实在丢不起脸面,也无法承受那种压力,提起包迅速的转身离开。
从肯德基出来,我心里的怒火越来越膨胀,步子也不自觉的越迈越大,实在不想在公众场合吵闹,我再次加大步伐,只是单纯的往前走,漫步目的快步往前走!
“蜜儿,等等我!”尹浩泽在身后高声喊叫,使得我心中的怒火越少越旺,本来打算躲避别人异样的目光,可是由此一来,反而吸引来众多的关注力!
索性大步往前跑去,不顾周末街道上拥挤的车流,迅速而果断的穿越马路,企图尽快摆脱身后那声声让我尴尬的叫喊声。
“吱……”一个急刹车,要不是身后被人及时拉住,我大概已经被卷到车轮下了。
司机又急又怒,恶狠狠的朝呆若木鸡的我吼道:“你找死啊,想死也别拖累别人啊!”
“说什么呢,你下来!”原来那及时拉住我的人正是尹浩泽,他正一手牵着我,一手指向那惊魂未定而暴跳如雷的“肇事未遂者”!
两边闹得不可开交,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不知道他们最后是怎么和解的,当我回过神来,众人已经散开,那辆车也离开了,我当然也被扶到路边。
大概见我半天没有说话,而且还是痴痴呆呆的,尹浩泽焦急的摇晃着我,连声问道:“蜜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们去医院看看啊?”
心里依然惊跳难安,但视线接触到他满眼的关切和焦灼后,我顿时感觉温暖踏实,原来,在危急时刻,除了家人,这世上还有一个真心关心我的人存在呢?
那天的感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现在的我,心里缓缓涌现的感觉竟与那天出奇的相似,又是在我面临困境的时候,又是尹浩泽出现,又是相同的肯德基快餐,又是相同的温暖而踏实感觉……这些都只是巧合,还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呢?
“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真是!”尹浩泽笑骂道,虽然语气不屑,甚至略带嘲笑,但奇异的给我带来了温暖和感动。
我噙住眼泪,抬头微笑说道:“是哦,我都差点忘记你是不吃这些塞牙的快餐的呢?”
尹浩泽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大概他也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