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轻轻点了点头,眼眶一红,低声抽噎道:“阿虎他们拿石子丢我,妈妈,大家都不喜欢我,要撵我出去,我们我们离开村子吧!”
妇人心中悲痛,极怕女儿步了自己的后尘,此刻一听只是阿虎等少年朝她丢石子,登时长出一口气。她苦涩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小小,你这些年受的委屈,妈妈是知道的。你心里不要怪村里的人,他们虽然都不喜欢你,可是他们都很淳朴正直。如果到了外面到了外面,唉,人心难测,那可难说了,那只会比现在辛苦十倍,一百倍。”
小小眨了眨泪水涌动的大眼睛,她从未出去过。外面的世界她不知道是怎样的,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生活的很苦,还要每天给人欺侮。她想,外面的人都不认识她,别人应该不会这样讨厌她的。可是为什么妈妈总会说,外面的世界比这里更苦呢?
妇人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疼惜道:“给妈妈看看,伤的厉不厉害?还痛吗?”
小小摇了摇头:“一开始很痛,可是石大哥给我敷上了金创丹,早已不痛了。”
妇人惊诧道:“石大哥?什么石大哥?他怎会给你敷丹药?”
小小脸上立时绽出一朵花儿般的笑容,蝴蝶般转身跑到石未明面前,拉住他的手道:“妈妈,他就是石大哥,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石大哥,她是我的妈妈,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石未明刚才一直站在门口,小小的母亲躺在床上,视线被女儿挡住,她也没看到有人来。此刻小小一让开,她立时惊觉房间里多了一个男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脸色都变了,急切吃力的想坐起来:“你你是谁?不许不许你欺侮我女儿!”
石未明摇头苦笑,心想:“我长的这么像坏人?”他连忙道:“阿姨还是躺下好好休息吧,我已认了小小做妹子,保护她还来不及,怎会欺侮她?”
小小母亲见他颇具礼仪,心下稍定,但仍是充满警惕:“小小什么时候认了你做大哥?我怎不知?”她素知自己的女儿在村里很不受喜欢,不会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的,更别提收她做小妹。
石未明道:“我叫石未明,从很远的地方旅行过来。小小这样可爱善良的女孩儿,我见了很喜欢,我们聊天很投缘,我就认了她做妹子。阿姨今后不必再担心小小被人欺侮,做大哥的自当护她周全。”
小小的母亲转头看向女儿,目光充满着严厉。
小小连忙道:“今天我卖完豆腐从兴仁集回来,被阿虎他们撞见,他们拿石子丢我,要赶我出去,幸好石大哥路过,赶跑了他们。我头上的伤也是石大哥帮我包扎的,他还给我吃了活血丹,你看我身上的伤口退的好快。妈妈,石大哥与别的人不一样,他是好人。”
小小母亲知道女儿乖巧懂事,从不说谎,又想:“我们娘儿俩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好让他图谋的。瞧他器宇不凡的样子,想来不是大奸大恶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石未明已明其意,伸手按住她,道:“阿姨不用多礼,只是不知生的是什么病,怎会这样憔悴?”
小小垂泪道:“我三岁的时候,妈妈被人震伤了心脉。那时要治好原也不难,但我那时不懂事,她要抚养我,每天早出晚归强行透支去劳碌。她又不舍得花钱,只自己寻了一些草药乱服一通。结果结果现下想治也难了!”说着说着,她哇的一声,扑到母亲怀里哭了起来。
石未明皱眉道:“阿姨给谁震伤了心脉,大仇得报了么?”
小小母亲轻拍着女儿背脊,眼角也自湿润了:“报了,早已报了!乖女儿,别哭啦,给石公子见了,多不好!”
小小哭道:“妈妈什么时候报了大仇,我怎地不知?你你被那坏蛋震伤了心脉,那晚的事,我我永远都记得的。”
小小母亲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叹道:“罢了,这仇又何必去报?他恶贯满盈,终究会有报应,小小,你答应过妈,你永远都不可去找他寻仇。”
小小大声道:“为什么?你总是不跟我说,他害的我们这样苦,我偏要去找他报仇!”
小小母亲陡然大怒:“我说不许,便是不许。你再不听话,我立时抽你耳刮子。”她心神激荡,猛地一声咳嗽,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妈妈!”苏小小惊呼一声,再不敢任性,连忙跑到桌上端来一碗药水。
石未明从包裹中拿出金创丹和活血丹,递给她道:“这两颗丹药对治伤有奇效,眼下虽不能治愈你的病,但想来也可以减轻许多痛苦。”
小小母亲摇头道:“公子厚德,我们娘儿俩铭记在心,永不敢忘。我这病早已落成了根,任你灵丹妙药,也无可奈何,如此浪费,委实无益,公子赶紧收回去吧!”
石未明知道心脉被震伤非同小可,认真修养或可还能恢复,但她积劳成疾,凭借金创丹和活血丹确实无能为力了,当下也不再勉强。
小小母亲恢复了一阵,脸色渐渐平和:“小小,赶紧端凳子来给公子休息,再上一杯茶来。”
小小的家里从未来过客人,心神一激动下,忘了石未明在旁边。想起刚才跟母亲争吵都叫他听了去,顿感不好意思。一听母亲吩咐,连忙答应一声,端来凳子,跑去出泡茶。
小小母亲歉意的笑了笑:“我们这乡下穷苦地方,没什么可招待的,公子可不要见怪。”
石未明微微一笑:“我也是出生穷苦的乡下地方,什么苦都吃过,阿姨不用客气。”
小小很快端了一杯茶上来,小小母亲见她刚才还哭哭啼啼,现下已嘴角含笑,显是多认了个大哥,心情很愉悦。小小母亲刚才一直暗中细细观察石未明的一举一动,见他一直对自己和小小尊重礼待,目光纯净,自然随意,心下渐渐放宽。倘若此人真能全心全意的爱护小小,那是小小之福。
小小母亲望着苏小小脸上兀自脏兮兮的血迹灰泥,微微皱眉道:“客人来了,怎地不洗干净再上茶?”
小小‘哎哟’一声,反应过来,慌忙又跑出去洗脸。跑到半路,猛地想起手中的茶给自己端了出来,不禁一愣,又把茶端回去。
石未明忍不住笑出来,小小脸上通红,对着母亲吐了吐小舌头,将茶放下又跑了出去。小小母亲却又好气又好笑,叹道:“这傻丫头。”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眶微微一红,语气中颇多疼惜悲苦之意。
时间已过了中午,小小跑到厨房去忙午饭。
石未明与小小妈妈闲聊,想起柴扉上被人涂抹的那些言语,又想起小小在外面被人欺侮,石未明很想详细问问。但又觉得擅问女子名节问题,别说在这封建思想时代,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也十分忌讳,当即忍住,只拉扯了一些有的没的。
言谈中,他知道小小母亲原是五十里外仙封镇人氏,只因脸色稍黑,被人称作黑姑。黑姑一家以卖豆腐为生,虽十分节俭,但豆腐生涯,每天的买卖毕竟有限,家道很是清平。又自母亲重病去世,家里去了一个人力,生活的愈发艰苦。
紧接着父亲又去世,她就带着女儿小小来到了云龙村落脚。等小小渐大,能持家务时,她已病入膏肓,难以下床了,如今整个家用全赖小小支撑。小小每天做好豆腐,拿到十里外的兴仁集去卖,有时候也会去打一些鱼,野鸡等拿去市集上贴补家用,娘儿俩苦苦度日。
石未明听了,想起小小每天深夜顶着娇俏怯弱的身躯磨豆煮豆腐,白天再辛苦的跋涉到集镇上去卖,不禁心酸。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活当中,生活艰苦的人也见过,却从未见过如此艰苦的。相比于这样的生活,二十一世纪的农村人,生活简直是天堂了。
有关父亲去世,带着小小来到云龙村落脚等事情,黑姑只是简单带过,并不细说。但石未明敏锐的发现,他们家之所以艰苦至此,其间一定有重大变故。否则何以黑姑绝口不提小小的父亲?这样的家庭,如果有一个壮年男人,那将会大大的不同。而且,黑姑父亲的死,也绝非寻常。
“妈妈,石大哥,饭做好了!”
石未明转头望去,登时眼前一亮。原来小小已洗了澡,全身血迹灰尘全部洗掉,换了一身干净的翠绿布衫。风儿从门外徐徐吹进,活泼的将少女一身青丝绿衫拨弄的骀荡,虽未发育完全,但那灵动的剪水秋瞳,童稚俏皮与隐约初长成的妩媚却极是醉人。
只是她脸色略黑,也略显菜色,又有些未愈的伤口,更增添了令人疼惜的娇怯,让人不自禁的就想去保护她,爱护她。
石未明万没料到那个被人欺侮的可怜小姑娘,一旦洗净,竟会这么灵气照人。他猛地想起刚进来时,柴扉上的那些字中,有‘害死父亲,克死丈夫,不守妇道’等语,心中一动。
黑姑重病之下,容貌尚显得秀丽,那么她年轻时候,一定也是个漂亮的女子。小小是她亲生闺女,自然也不会差的。如此说来,黑姑与她丈夫之间,果真有一段纠葛。
石未明赞叹了一句:“小小,在我的家乡,很难找到你这样充满灵气的女孩儿。”这个世界的灵气是地球的十倍,浓郁的灵气日夜滋润,弥补了小小生活上的营养不足。
苏小小大喜,红扑扑的脸蛋上荡漾着欢快的笑容。
黑姑重病不能下床,自也不能陪石未明吃饭,吩咐道:“小小,去村头王二家沽些酒来。石公子于我们有大恩,你可要好好招待。”
小小答应一声,刚打算出去,石未明怕她出去又被人欺负,也不想她们为自己破费,连忙摇头道:“不用,我对酒没什么特别喜好,不用那么麻烦了。”
石未明来到厨房,一阵清香扑鼻,桌子上已摆了三菜一汤。一盘是煎豆腐,一盘是香菇煮豆腐,一盘是青菜豆腐,那汤则是清蒸鱼汤。
石未明坐到桌子上,哑然笑道:“我是到豆腐王国来了,盘盘不离豆腐。”
小小将一碗白米饭递到他面前,低声道:“石大哥不喜欢吃豆腐吗?”
石未明刚用汤匙喝了一口汤,猛地一口吐了出来。小小吃了一惊:“汤不好喝吗?”
石未明见她惶恐的样子,连忙摇头干笑道:“没有,汤很可口。只是石大哥经历的事情多了,思想变得有些复杂,往往想到了一些寻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他不由自主的瞥了瞥小小那微微凸起的胸脯,心想:“吃豆腐嘛,谁不喜欢?不过没做好的豆腐,那还是算了。”
“今天运气真好,这条青鱼是我下河捉回来的,可新鲜呢!”小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盛了一碗米饭高兴的坐在石未明旁边。
石未明喝汤吃饭,不住的啧啧赞叹小小的手艺。从小到大,小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她母亲自不会无聊的称赞女儿手艺好,此刻一听石未明的赞叹,登时心花怒放,容光焕发。
饭至下旬,石未明拿出口袋里的黑色硬币,道:“小小,这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小小瞥了一眼,古怪的看了眼石未明:“这是墨币啊,石大哥怎会不认识墨币?”
石未明道:“我来自很远的地方,我们那里的风土人情跟这里有许多不一样。这墨币是用来做什么的?”
小小不疑有他,道:“墨币就是钱,一个墨币可以换十个晶币。五个晶币可以买一个包子,我卖的豆腐是一个墨币一斤。”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与墨币大小相仿,却晶莹剔透的硬币:“呶,这个就是晶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