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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绪论(2)

弗罗伊德所有关于神话的理论,可以说完全建立在一种泛性论的基础之上。弗罗伊德在多年的医疗实践中发现,在所有后来变为精神神经病患者的儿童的精神生活中,他们的父母亲起了主要的作用。爱双亲中的一个而恨另一个,这是精神冲动的基本因素之尸。弗罗伊德由此而推论:所有的儿童在其潜意识中都有一种杀父娶母或恨母恋父的倾向,这就是所谓的俄狄浦斯情结和厄拉克特拉情结。人类的神话,图腾、宗教,无不与这两种情结密切相关。弗罗伊德在考察了索福克勒斯的悲剧《俄狄浦斯王》之后,指出:“俄狄浦斯的传说起源于某个原始的梦的材料,这个材料的内容表明孩子与双亲关系中令人苦恼的障碍是由于第一个性冲动引起的。”俄狄浦斯杀父娶母的传说,正是以幻梦实现的形式,对人类的乱伦欲念提出了正严的替告,“正如这些梦在被成年人梦见时伴随着厌恶感一样,这个传说也必然包含着恐怖与自我惩罚。”弗罗伊德在他1912年出版的《图腾与禁忌》一书中,更把这种恋母(或恋父)情结以及对乱伦的恐俱说成是古代图腾、禁忌与宗教的根源。弗罗伊德通过古希腊的提坦系列神话假设,在远古时代,有一个具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父亲统治着一群儿子。这位父亲独占了所有的女人。于是,儿子们在童年的时候,就有了除掉父亲,获取心爱的女人的幻想。于是,成年后,兄弟们联合起来,杀死了父亲。可是,问题接着又来了,兄弟之间为了女人又发生了激烈的竟争,每一个人都希望像他父亲一样拥有所有妇女。可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他们的父亲那样取得绝对的权力,于是只好制定防止乱伦的法律,于是就出现了图腾与外婚制。弗罗伊德说,“图腾宗教是导源于儿子们的罪恶感,他们为了减轻此种心理而以服从它的方式来请求父亲的宽怒。”“图腾体制,就某种观点来说,它是儿子们与父亲的一种契约行为,这是因为,就图腾来说,它提供了一位父亲所能提供给他的儿子们的一切幻想保护、照顾和恩惠而人们子们则保证尊重其生命,即,保证不再用对付其父亲的手段对待之。”弗罗伊德认为,图腾宗教不仅表现出儿子们的悔恨和祈求赎罪的心理,同时,它也意味着对战胜父亲的一种纪念。弗罗伊德进一步推论:

神本身实际上就是一种图腾动物,它是在较后期渗人宗教感情才转变而产生的。图腾可以说是人们对父亲影像的第一个替代物,而神则是稍后才产生的,在此期间父亲的影像又恢复到了人的形象。

弗罗伊德对基督教的“原罪”说的剖析也使用了从前他在剖析俄狄浦斯悲剧时的心理分析模式。他认为,人类之所以带有原罪,实在是因为人类在童年时曾有过暗杀夭父的念头。人类把天父视为性爱上的第一大障碍,所以一直想除掉它。虽然这只是一个念头,并没有真的实施谋杀,但这也是一桩不容饶恕的罪过了。

因此,在基督教中,才有耶稣替代人类向天父赎罪的事发生。弗罗伊德说,在基督教的理论中,我们可以发现,人们所犯的罪必然是极为严重的罪,因为必须要经由耶稣的牺牲才能补偿此种原罪。对父亲的赎罪还包括了对女人的完全弃绝,因为女人被视为反杭父亲的起点。不过,也就在这个观点上,我们看到了一种矛盾情感的情况存在。当儿子在尽最大的可能偿罪时,我们同时也看到了他达到反抗父亲的愿望。因为他自己终于被列为神,或者说终于取代了父亲的地位。

弗罗伊德的泛性论受到了他的学生、瑞士心理分析学家容格的反对。容格认为,“性欲只不过是所有生活本能之一许多心理与生理功能之一而已”,仅仅用性来解释整个人类的一切文化现象,是片面的,没有说眼力的。他对弗罗伊德的意识、前意识、潜意识这种立体的心理学结构进行了改造,将人类的意识分为两个层级:个人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从而提出了着名的原型说。容格认为,从太古以来,人类世世代代普遍性的心理经验长期积累,沉淀在每一个人无意识的深层。这深层无意识中的内容并非是个人的,而是集体的,普遍的,是历史在种族记忆中的投影,这就是所谓的集体无意识,又叫做“原型”。而神话,图腾等,在一定程度上,正是集体无意识(原型)的显现。“原始意象即原型无论是神怪,是人,还是一个过程都总是在历史的进程中反复出现的一个形象,在创造性幻想得到自由表现的地方,也会见到这种形象,因此,它基本上是神话的形象。”容格对古希腊母女合体神话进行了有趣的研究。在古希腊,一些被崇拜的女神大多有一段扯不清的角色变换历史。比如琅耳塞福涅这位统治地狱的女神,在希腊人入侵巴尔干半岛之前就已受到希腊人广泛的崇拜,希腊人占领巴尔干半岛之后,对拍耳塞福涅的崇拜就同对处女神科瑞的崇拜混为一体了,新的神成了拍耳塞福涅一科瑞。而科瑞在一些地方又被尊为丰收女神了,这又显然是同母神和丰产女神得墨武耳混为一体了。所以新的母女合体神拍耳塞福涅就又变成了得墨特耳的女儿。容格认为,在这个神话系列中,显然包含了人类代代相传的那种与时间抗衡而祈求永生的原始心理。因为,很显然,母与女的重合实际代表着成熟青春的重合,老年与青年的替换,表述了古代人类对生命的糊糊而执着的关切。容格说:“从人类社会形成之初起,就留下许多痕迹,这些痕迹表明人类努力}}予他朦朦胧胧的,}想一种表述形式”,人类的这类神话正是人类“朦朦胧胧思想”的一种“表达形式”。

同弗罗伊德一样,容格不仅将他的心理分析方法用于之于神话,而且也用之于文学和艺术,在西方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文化人类学方法詹姆斯·乔治·弗雷泽和马林诺夫斯基可以说是运用文化人口年。

类学方法研究神话的集大成者。

弗雷泽受英国学者爱德华·泰勒的影响,试图运用进化论观点,全面论证世界神话的产生、发展和残留,从而构拟人类文明的发展轮廓。弗雷泽非常重视仪式与神话的关系。他用一种能给人以启示的方式,把巫术、宗教、科学按照进化论序列排出来,他说,“如果我们考虑到,一方面,在不同时代他们为满足这些需求而采用的手段的极大差别,我们大约会被引向这样一个结论:较高级思想的运动,在我们所能追溯的范围内,总的说来是由巫术经宗教到科学的”。由此,弗雷泽提出了神话起源于仪式的观点。

弗雷泽的神话学观点主要体现在他那部长达七部十二卷的巨着《金枝》(Golden ogh)中。这部书的重点,就是解释古代奇怪而野蛮的习俗。书名《金枝》正是弗雷泽着重要解剖的这类习俗之一。弗雷泽告诉我们,罗马诗人维吉尔曾记述过一个传说;在罗马附近的乃米(Nemi)湖畔的一片圣林中,古希腊罗马人曾在这里供奉月神、猎神、分娩之神和植物女神狄安娜。圣林中的“金枝”,代表着主管这类仪式的祭司的性命,祭司的继任者要想取代老祭司,必须首先折断金枝,然后向当职祭司走去,把他杀死。弗雷泽从这个奇异的习俗中,发掘出更为古老的神话和仪式。

弗雷泽通过广泛考察埃及、印度、希腊等民族的神话资料发现,许多古代人们确信这些人神的衰朽,会带来神灵的衰朽,唯有定期地提前杀死他们,神灵才会象植物一样地冬死春活。“金枝”其实是一种偶尔长在橡树上的懈科寄生物,因为较为罕见,因此,古代人认为它是由雷电所生,附着了天神的神性,又藏匿着祭司的灵魂。弗雷泽相信,这些古老的神话仪式,显然关联到植物的生长,四季的更替,这可能出于古代民族祈雨望丰的心理需求。这就是为什么原始人类相信,生殖神性能力强健,植物就茂盛,反之,就会有夭灾降临(或冬季到来),大地荒芜。弗雷泽认为,杀死衰朽的祭司(国王),是为了让他们把人间的不祥和罪过带走,重新换来生殖神与植物和水源的“复活”。这种野蛮的仪式,后来逐步演变为在仪式中象征性地杀死和礼葬生殖神的替代物了。古代巫术性祭仪中所潜含的人类的心理意义与社会功能意义,在弗雷泽富有洞察力的目光的审视下,得到了充分的显示。正是采用了这种精巧的分析方法,弗雷泽对巫术的象征功能及其本质、巫术及其对宗教和科学的关系作出了深刻的剖析。他认为构成巫术基础的是两个基本原则:(1)在相同性基础之上的类似或模仿原则;(2)基于交往和传染规律的感染原则。弗雷泽举例说,古代人相信,一只石i}}的凝视会治愈黄疽病,因为石鹏能吸出人体中的病源,这是一个模仿巫术的例子。弗雷泽认为,这种巫术无疑是荒诞的,然而却同人类后来发展的科学有着割不断的联系。因为在弗雷泽看来,巫术只不过是错误地运用了思想的联想,“所有的巫术都是虚假的和贫乏的,一旦它成为真实的或富有成果时,它就不再是巫术而成为科学了。”因此,在弗雷泽的眼中,巫术成了“科学的私生姐妹。”可是,巫术这样一种由古代人用来直接控制自然的方法,常常并不能奏效,于是,原始人开始有所戒惧或希望,有所祈祷或反抗,然后乞灵于更高的超自然体的能力,如神与鬼、灵等,于是就产生了神话和宗教。所以,弗雷泽认为,宗教实际上是原始人自己招认巫术在自然面前失败之后的产物,它是一种超越人类神的一种劝解与抚慰。

弗雷泽从人类学角度研究巫术与宗教,很快就吸引了一批崇拜者和追随者。英国学者马林诺夫斯基就是其中的一位。马林诺夫斯基是英国民族志学家,是人种学领域所谓功能学派的奠基者。

马林诺夫斯基对弗雷泽极为推崇,他曾说:“近代人类学,因有弗雷泽尔淹博动人的着作,最充分地表现出广阔深奥的前途。”早在青年时代,马林诺夫斯基就受到弗雷泽《金枝》的影响,放弃了物理学、数学与哲学,转入了人类学的研究。然而,马林诺夫斯基在研究的路数和视角上,与弗雷泽极为不同。弗雷泽是一位安乐椅上的人类学家,他所采用的是用第二手材料进行主观推论的方法;马林诺夫斯基却极其重视田野调查,他的许多观点都是建筑在他对一些土着群落的实地考察之上。不同的研究路数必然导致不同的学术视角。弗雷泽倾向于“将神话置于‘原始状态’的异域诸部落那种活的文化环境中加以探考,而不是囿于比较进化论范畴”。马林诺夫斯基“民族志学的实地考察只是为古希腊罗马世界或欧洲诸民族现代‘克洛代尔’(指民间传统、习俗、仪礼、观念、信仰、艺术等等的总和)中某些风习和神话题材之遗存性提供佐证。”马林诺夫斯基曾在大洋洲地区特里布里思群岛和南太平洋卜连兹兰岛中作过多年考察,他把研究结果载于他的《巫术科学宗教与神话》一书中。马林诺夫斯指出,神话在原始社会,在它还没成为人类心理的“残存物”之时,并不具有理论意义,也不是人们赖以对周围世界进行科学的或前科学的认识的手段,而只是负有纯实践的功能,即诉诸史前事迹的超自然现实来维系部落文化的传统及其延续性。神话使思想法典化,强化道德,确立一定的处世准则,认可种种礼仪,使社会体制合理化。巫术、仪式、神话、传说、童话以及社会组织、生产活动等等,都是某个·完整的文化体系中相互作用的要素,既互相制约,又协同作用。马林诺夫斯基立足于神话的实际功能对神话进行解剖。一方面,他把神话当作一种工具,人们可以通过神话解答涉及个人和社会的凶吉祸福诸类令人困惑的问题;另一方面,他又把神话视为一种手段,原始人同经济因素与社会因素之间的和谐正是经由神话而达到的。因此,马林诺夫斯基提出“神话并不是象征的,而是材料的直接表现;不是要满足科学的趣意而有的解说,乃是要满足深切的宗教欲望,道德的要求,社会的服从与表白,以及什么实用的条件而有的关于荒古的实体的复活的叙述。神话在原始文化中有不可缺少的功用,那就是将信仰表现出来并提高了而加以制定;给道德以保障而加以执行:证明仪式的功效而有实用的规律以指导人群,所以神话乃是人类文明中一项重要的成分;不是闲话,而是吃苦的积极的力量;不是理智的解说或艺术的想象,而是原始信仰与道德智慧上实用的特许证书。’,“存在野蛮社会里的神话,以原始形式而出现的神话,不只是要说一说故事,乃是要活下去的实体。那不过是我们在近代小说中所见到的虚构,乃是认为在荒古的时候发生过的实事,而在那以后便继续影响世界影响人类命运的。”“没有重要的巫术、仪式或礼教是没有信仰的;信仰则都是编在具体的有例可援的故事上。这其间的结合是很密切的,因为神话不只是多使我们知道一点东西的评论,乃是关于实际活动的保状、证书,而且常是向导。另一方面,仪式、风俗、社会组织等有时直接引证神话,以为是神话故事所产生的结果。文化事实是纪念碑,神话便在碑里得到具体表现;神话也是产生道德规律、社会组合、仪式和风俗的真正原因。”在这里,马林诺夫斯基提出了与弗雷泽截然相反的看法,即,神话是仪式产生的源泉。

尽管弗雷泽和马林诺夫斯基在研究方法、学术视角以至观点上有着明显的不同,然而,他们在神话研究中,对原始人的社会学、宗教、风俗与人生观的高度重视却是一致的,这也是人类学派研究上的一个最具有共同性的特点。

结构主义方法结构主义是20世纪60年代在法国产生并风行一时的一种哲学思潮。这一思潮的核心便是结构主义方法。然而,结构主义并不限于指它所运用的方法或方法学的讨论部分,同时也指运用这一方法所产生的种种结论,以及结构主义者所具有的一般哲学态度和倾向。

结构主义的奠基人是瑞士着名语言学家索绪尔。他在晚年提出了语言的结构主义模式,强调研究语言的同时性结构重于历时J性结构,强调语言与言语的区别。索绪尔的语言结构观点经由布拉格语言学家雅可布森而得到法国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的继承与发展。列维·斯特劳斯在建构了他的结构人类学理论,并正式运用结构主义这一哲学名词后,结构主义作为一种哲学思潮很快就从法国扩展到整个欧洲,结构主义方法也被广泛运用于人文科学的几乎所有领域。

列维·斯特劳斯既是神话学(人类学)领域中结构主义的先行者,也是这一领域中这一理论的集大成者,下面简要介绍一下他的理论与方法。

列维·斯特劳斯的神话研究成果主要体现在《结构人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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