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他在对谁喊,但阿呆却知道这是公子在喊他。他早已在最初就将马背上的刀解了下来,等着公子来取刀。于是他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用力将刀掷了出去。从呼喊声到将刀扔出,没有任何停顿,仿佛有一根线牵系着,一头微恙,另一头就已经开始行动,这是多年来形成的默契,落在学院众人眼里,纷纷赞叹二人默契的天衣无缝,双方却觉得再正常不过,就如同吃饭喝水般自然。
张小奇一把接过刀,方才注意到学院众人。刚才万分危机之下,他下意识的逃到另一边,也是不想波及到其他人,也没有空闲让他从容考虑到别人。顾然这些人是他瞻仰的学院前辈,但看各位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凄惨模样,他也不指望这些学长今天会大发神威,只要别被波及,能够自保只怕就已经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刚才那些箭直奔张小奇而来,学院众人被没有受到太多的波及,仅有几支零星的箭散落在这里。王德仁教授坐在一坡丘石上,鼓着个腮帮子,握紧拳头在空中不停的飞舞着,似乎对对方最开始那无礼的一箭十分愤慨,必须好好教训这一帮人才行。
青松在一旁好言安慰教授“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其实是说教授你虽然修为盖世,不过现在也不是你逞强的时候,你这泼妇脾气还是改改为好,不然被对方当瓜菜一刀切了,你哭都来不及。
教授鼻子哼哼了两声,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
张小奇却知道今天不是忍忍就可以过去的事情,对方既然拼尽全力要杀死自己,那么就绝不可能放任学院众人安然离开,他赶紧说道:“教授,你和众位学长们还是赶紧躲躲吧。”
人群却已经围攻而来,形成了一个圈,已经无路可躲了。
不能躲,那便战!
“哗!”的一声,兵器交织在一起发出震耳的利响,张小奇朝迎面冲来的一人持刀砍了过去,这一刀他砍得很用心,很用力,好似面对半月前那只罗睺,处于生死大危机时一般,拼尽力量砍出了这一刀。
钢刀砍进骨骼里的声音格外清响,刀似山岳般沉重,对拼之下,没有任何悬念,张小奇雄浑的力量化作山涧的猛虎,恶狠狠咬进对方的肩头,鲜血如泉涌止不住的冒出来,以他如今的力量,他若是哪个境界,就必然是该境界的无冕之王。
对方的大刀被压迫在胸前,死死的挡住张小奇的这一刀,脸上满是苍白痛苦却依然坚韧的神情,只是这一刀的力量太大,乃是张小奇此时拼劲全力的一刀,下一刻,只听到一阵连贯的,钢刀划破皮肉和骨骼的声音,巨大的痛苦感再也无法抑制,东郊浅滩上霎时响起一声惨绝人寰的痛嚎!
群情汹涌的人群恐怖的看到,那首当起冲的门徒被张小奇一刀从右肩砍下去,生生的将上半身砍成了两半!形成了一条巨大的裂缝,断裂的骨头,砍开的脾脏清晰可见。这一刀最终在腰间停住,鲜血呈爆裂的形式向四周喷溢,溅了四周的门徒一身,鲜血染在张小奇的衣绸上,分外艳丽,比“三月桃花”染坊染出的布还要红,还要浓!
他的脸上满是斑斑的血迹,眼珠都是血红色,此刻,他就如同一位从黑暗深渊走出的血红恶魔,降临人间,收割生命,激愤的人群喊杀声纷纷一滞,但立刻爆发出更大的声响,他们如同即将喷薄的火山,那一抹溅起的鲜血就似一锅滚油,浇灌在上面,彻底喷发!
喊杀声震遍天地,张小奇再次举刀,又一个人倒了下去,但另一个人又扑了上来。虽然人数众多,不过大部分都是养身境,练力初境的修士,仅有少数为练力中境的修士,战斗力算不上强悍,张小奇手起刀落,不知收割了多少生命,他越战越勇,好似连那颗心脏都感到些微的兴奋,跳动的格外有力,看着遍地的尸首和漫也的哀嚎,他厉吼一声:“五十人又怎样,我要打一百个!”
期盼以人海战术拖垮对方的体力,好伺机找到机会一举干掉对方的众人听到对方那句豪言壮语后,纷纷感到了一种无力,一种绝望感油然而生。热情是海潮,总是来的快,也退的快,当热血被现实一轮又一轮的击碎,碾压后,人就会变得冷静下来,于是前进的脚步开始变得迟缓起来,连手中的刀此刻都变得有些沉重,于是他们发现了那躲在一旁的书院众人身上。
刚才不是没有发现,而是自动忽略掉了他们,在门徒们眼里,这些人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你不用刻意提防他们,只待解决掉了张小奇,顺带送他们一刀即可。但在如今的形势下,张小奇已经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大山不可越,那自然只能踏平山丘!
既然虎狼无法攻略,那就杀些待宰的羔羊发泄下心中的郁气好了;看张小奇与这些人交谈甚好的模样,如果将他们尽数杀死,对方是不是会心痛的发狂?
基于这两种心理,门徒们放弃围攻张小奇,纷纷向学院众人袭来,尤其是王德仁教授成为重点攻击对象,显然这个中年人很受张小奇的尊重,一个离教授最近的门徒,纵身一跃,高举大刀,脸上流露出发泄的快感,就势向教授砍去。
一直在一旁护卫着书院众人的阿呆疾步上前,想挡住对方,但离得更近的教授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教授似有些恼意的挥了下衣袖,蓦然间,刮起一股大风,狠狠击向空中的人,门徒的脸上陡然变色,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似断线的风筝,掉落在了地上,他挣扎了几下,终究还是无法站起来。
面对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众人的脚步再次一缓,好似乖顺的绵羊嘴里突然露出野狼的尖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远处的老者看见教授突然出手,眼神陡然一亮,又随即有些迷茫,好似不太敢确信。
青松有些埋怨,认为在此关头,教授不该呈个人意气,惹恼了他们,
教授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即便是在剑圣面前,我王德仁也没有忍的道理,又何况是在一群老鼠面前!”
教授负手而立,不看身后那疾驰的人群,对着学院众人说道:“今天为师就为你们上一棵,我希望你们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我们大离学院,从来没有这个“忍”字!”
又一柄刀从他的身后砍来,要生生将他的身体劈成两半。王德仁教授却在刀下落的那刻,诡异的侧身半寸,好似身后长了眼睛,刀砍了个空,狠狠的砍进地面,发出铿锵的声响,大汉随着刀弯下了腰,然后就永远的倒了下去。
教授侧身轻轻在他后背上拍了一记。
这一记很轻,轻的好似羽毛,大汉却感觉身上却犹如一记重山压在他的背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一记的力量瞬间穿透他的皮肉,表膜,筋骨,然后压碎他的内脏,直至钻进他的骨髓内部,然后从四肢暴溢而出!
四周的门徒惊恐的发现,他的眼睛在流血,鼻孔在流血,耳朵在流血,嘴巴在流血,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不停的流血,他体内暴乱的气血像个狂躁的暴徒,“砰”的一声,将他的衣服一下子撑爆了!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大汉整个人像摊肉泥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一幕像一盆冰水灌在每个人的身上,彻底浇熄了每个人心底暴怒的情绪,只剩下恐惧,只有无边的恐惧在每个人的心底滋生蔓延。本来杀声遍地的天地出现了短暂的静谧,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不知是谁起头,尖叫了一声,然后仓皇而逃,然后开始有更多的人开始逃离,当一个人失去了勇气时,他也就失去了战斗的资格。不是每一个人都视死如归的,当结局已经注定注定,无法改变时;当死亡已残酷的形式真的呈现在自己面前,才蓦然发现自己还是缺乏死亡的勇气,而对活着充满了无比的渴望。
一直未现身,在溪流远处的老者看到这一幕,叹了一口气,好似终于确定了某个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实。他用力的咳了几声,方才将胸口的淤血咳出。淤血有些黑,还有些腥臭,有烧焦的味道。
他缓步走出,一旁的中年人疾步过来欲扶着老者,老者却将中年人递过来的援手一把甩开,不再看他,径直的往前走,边走边说,“你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