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家男儿个个是天生奇才——除了修行,做条管家狗,打点产业为张家做贡献一样也是可以在行的。
你有这份志气很好——那就将这份志气好好用于打点家族产业上吧。
负手站立在一旁的张南听到张翦的安排,腰板挺的更直了,眉头也挑的很高,这数日积郁在心底的郁闷一扫而空,感到无限的畅快,真******畅快!
大凡官宦世家,门下子弟谋取前程无非参军从政治家三条,亦或在诗书礼艺之途,别有天赋,自成一家,堪成风流名士的,也算另辟蹊径,重新挖掘了一条路子。但这样的人才毕竟少之又少,更是可遇不可求,众人可走之路,还是从这其中三选其一。
治家,便是管理家族产业。
门阀世家之下,必有无数产业。这些产业便需要由族中子弟进行管理,往往会挑选分支中精明能干的子弟充当骨干,为主家打理。主家子弟若是军政两路皆不通的,也会将其打发去管理家族产业,任其自生自灭。
张南明晓,父亲给张小奇安排第三条路,便是明显的打压,让他此生都翻不起什么浪来。自己虽身为庶子,却得到这天大的机遇,老天好似在他和张小奇身上开了个玩笑,让人唏嘘不已。
想起前几日对方趾高气扬的模样,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就算你侥幸打过了我,那又如何呢;就算你是个嫡子,那又如何呢;你注定要像你的那个倒霉母亲一样,成为我张家辉煌之路上的一个可怜牺牲品。
他到现在还是认为数日前,张小奇能够将他打赢,是因为自己大意,才侥幸被对方占了便宜。毕竟张小奇曾经成为兆野的骄子,能修行后,在力量上比他雄浑几分,也没有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可思议的,而他自己自学院考试回来,就有伤在身,一直在休养;更何况,自己是打不还手,白白被对方揍啊,真要较真起来,拿下那个兔崽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两两思量,自己被打败简直太情有可原了。
脑补了一大堆的借口,张南终于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料想父亲回来也是知晓此事的,但却只字未提,还说出如此的安排,显然也是这番考虑的,不由得更加确信了几分。
张小奇听了,本来心底还对这个绝情绝义的父亲抱有的一丝幻想,在听到这个安排后,好似心底沉入了万丈寒冰中,彻底的绝望了。
自己生病,他不闻。
娘亲病倒,他不问。
他还记得三年前一个下雨的下午。
无竹阁后院里那株荷花还未开尽,娘亲在亭子下看荷花,担忧这荷花禁不住这场雨,打焉了可如何是好。一尾蝴蝶从远处飞来,它被风雨吹湿了翅膀,吃力的扇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无力的掉到了荷苞之上,娘亲伸手将蝴蝶捧在手心,盯着掌中的蝴蝶,忽然翅膀斑斓的颜色一下子变成了红色。
碧绿的荷叶变成了红色。
池塘的清水变成了红色。
粉红的荷花变成了红色。
是血的颜色。
娘亲开始大口吐血,那双手再也无力捧住蝴蝶,一下子无力的跌倒在地。蝴蝶落进花心里,里面满是腥红的血液,天空的雨点不停的灌注进来,从里面溢出血色的雨,蝴蝶挣扎了几下,最终停止了颤抖,漂浮在水面。
阿呆将娘亲抱回房中,血还是止不住。又派人叫大管家来,请来的医师除了摇头什么也做不了,说是内脏崩坏,药石无灵,除非有内壮宗师愿意出手,还可续命。自己的父亲不就是大宗师吗,张小奇立刻拖着虚弱的身体,跪在书房外,请求父亲出手。整整跪了两个时辰,正在书房会客的父亲才踏出来,还未走近无竹阁,便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哭嚎。
半个时辰前,娘亲便去了。
张翦却是连院子都没进,便转身离开,只留下管家处理后事。
后院荷塘里的荷花被打得七零八落,漂浮在池塘里,和绿萍混在一起,光秃的枝干,孤零零的立在水中。
雨还在下,纷纷扬扬,如一场大雪,打在张小奇的身上,像一条条的鞭子。
当晚,张小奇大病三天三夜,他甚至就想这样随娘亲去了,这样母子俩又可以在一起了。可是他发现自己没死,还活着,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自己,于是他不再考虑如何死,思量如何更好的活。
于是以后,兆野少了一位修行的骄子,多了一位游手好闲的纨绔。
现在张翦也打算以处理纨绔的方式,安排好张小奇的人生。
“父亲,孩儿想报考学院。”张小奇恭敬的说道。
“嗯?”
已经在端茶品饮,等着张小奇说“多谢父亲大人安排”的张翦没料到张小奇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他淡淡的问道:“你可知报考学院的资格是什么?”
“一是年不过二十;一是修为至抗膜境。”张小奇如实答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知道自己现在有几分斤两,以你现在的实力,你拿什么去考!”张翦的声调提高了几分,顿时整个正院的气氛再次一紧。
“我知道考取学院一直是你的心愿,我们张家也一直希望有子弟能考取学院圣地,光耀门楣。不过我刚才已经说了,你有志气这很好,但有时人力难免穷尽。如今你刚恢复修行,一切才刚开始,考学院的事就暂时不要想了,还是将心思放到如何管理家族的产业上。做好了,一样是为我张家争光。”
没有人会认为张小奇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突破到了抗膜境,要不是因为张翦在场,只怕其他人听到这个话,立刻都要交头接耳,对张小奇说上一句“痴人说梦”。只当是这位公子太想报考学院,结果在可以修行后,犯了失心疯,不顾一切,想去疯狂赌一把,只是可惜,你不要命,人家还瞧不上眼。连报考的资格都没有,你舔着皮求打脸的机会人家还看不上。
张南听到后,更是冷哼了一声,心里暗暗道了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翦说完,摆了摆手,“好了,今天就这样,你们都下去吧。”
他再次端起茶杯。端茶送客,也是他的习惯。
张小奇却没走,他再次说了一声,“父亲,孩儿想报考学院。”声音很大,像落在地上的石头,砰砰的响。
“放肆!”
张翦重重的将杯子放到了案几上,“啪”的一下,杯子像豆腐块碎裂开来,茶水溅了一地。
今天他感到自己的权威被三番四次挑衅,明明知道不可行,还敢坚持提出来,简直是胡闹,真是个逆子!
这一声就像是丛林的王者,发出的一声震天怒吼,无边的威严,无边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事实上,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感到无法喘气,几位姨娘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张小奇感到四周的空气好似胶着凝结到了一起,全部压到了自己躬着的身上,动弹不得。
“这就是一位宗师高手的怒火吗,果然厉害,这般的威压也只有宗师高手才做得到,不仅心灵上感到畏惧,而且身体也确确实实能感到这股威压带来的力量。”
张小奇此刻明白,感觉到的胶着的空气,绝不仅感觉那么简单,而是确确实实周围的这片空气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改变了。这便是宗师高手的本事:气血外放,以畏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