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风哈哈大笑,拍着马屁道:“大当家的,你太有才了!”刘师爷横了李纯风一眼,嘀咕道:“狗屁!”
周能一愣,面露不悦,责问道:“师爷啊,你是在骂我周能吗?”
刘师爷淡然道:“小的岂敢,你大当家的掌握着生杀予夺之权,我怎么敢骂你呢?我是骂那些没人性的家伙,一个弱女子招谁惹谁了?失了贞洁,还丢了卿卿性命,亏了他还笑得出来!”
“你这不是摆明了在骂我么?”李纯风摇了摇头,说道,“你的心眼儿怎么这么小?亏了你还读了那么多书!”
刘秀才用他那悲凉的花腔唱道:“世上几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世道变了,变成了你们这些个大王的天下,可以不把女人的命当一回事儿,呜呼哀哉,红颜命薄呀!”周能看师爷今日里似乎疯疯癫癫,连忙捅了一下李纯风,叫他不要再说,却发现李纯风似乎眼角湿润。
“不说了,不说了,谁也不许再说!”周能恼火道,“都是些什么人啦,一个比一个离谱,大喜把地图拿出来,我们再研究研究!”
看到大当家的发火了,李纯风和师爷不敢再说,四个脑袋再度凑拢来,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眉目。最后师爷忍不住先开了口:“大喜啊,你这张纸哪里来的?怎么看上去怪怪的?”
周能、李纯风赶紧把欣喜的目光投向师爷,周能感慨道:“谁说书生无用的,等这次打下野猪山,你就是三当家的了!”
刘师爷大惊失色,怒道:“你这纸应该是出恭用的,上次我在老欧家见过!阿弥陀佛,你这是亵渎佛祖啊,我说怎么这么大的味儿!”
周能和李纯风也觉得晦气,要把徐大喜赶将出去。
徐大喜急了,连忙辩解道:“我这纸片是从郑三炮那里偷的,都揣在身上两个多月了,您们说能,我整日里在厨房里上传下跳的,又是汗水,又是油水,你们说能不有味儿吗?我徐大喜再傻也不会拿一张出恭过的纸,到佛祖面前来炫耀,那不是自找晦气吗?!”
周能把纸片拿过来闻了闻,真不是那个味儿。他歉意的看着徐大喜说道:“天可怜见大喜,要把一张纸捂出这么大味道来,还近乎完好,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有这本事了,来来来,弟兄们,咱们再合计合计。”
看来人只要有向善之心,百事可为。你说大凡为非作歹、作奸犯科之人,就算是他衣帽光鲜,也难逃佛祖法眼。衣裳褴褛,邋里邋遢,但心地良善之心,佛祖焉能不生怜悯之心?扯远了,再说回来。
话说周能他们几个,拿着一张纸片,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真让他们琢磨出一些道道来,那就是:调虎离山!
一说到调虎离山,徐大喜搔了一下平铺在椭圆形脑袋上的稀薄毛发,大叫道:“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众人目光再次齐聚。
“郑三炮三日后要迎娶明山首富陈老财的女儿!”周能一听喜不自禁,抓着徐大喜的衣襟,腿一扫,把他放倒在地。然后哈哈大笑道:“真乃天助我也!”
郑三炮灭门案发后,当地官府震怒,大举攻山,郑三炮狼狈逃窜,带了十几条人枪,来到了离明山一百余里的野猪山,跟周能做起了邻居来。
郑三炮,占据着野猪山后,连野猪都不敢回家了。这小子有三大爱好:一喜老牛吃嫩草,二是大话满嘴跑,三是野猪山上装大炮。
当郑三炮初来之时,并未按一般的江湖规矩前来拜山。
刘师爷曾建议周能灭了他,周能当时一来忙于备战蓝城,二来根本不把这个小毛贼放在眼里,没想到后来是祸起肘腋。
自从周能离了明山之后,这小子忘记了初来野猪山时的囧劲,拼命扩张地盘,原来他只敢在城乡结合部打打秋风,再捎带吓唬一两个过路客商。当家的不在,守寨子的的弟兄没了主见,郑三炮趁机大肆扩张,把队伍人数扩张到数百人之众,并妄想想把整个明山府纳入到自己的控制之中。
英雄难过美人关,豪杰死在温柔乡。
明山州府,明山东北五十余里。自古商贾云集,为湘鄂黔桂药材,粮食集散之地。明州府城南陈一昌的财富在当地可谓首屈一指,无奈天不遂人愿,四十岁上下才得到一个宝贝女儿只有一女起名香儿。时人打趣道:陈一昌一枪中的,生女儿贵有千金。
膝下无子,成了陈老爷的一块心病。年复一年,香儿在老爹的唉声叹气中长大,慢慢的出落得如同仙女一般。香儿从小就知道父亲重女轻男,哪些儿的千般宠爱都是强颜装出来的。
今年年方十八亭亭玉立的香儿,特别是哪一双水汪汪能勾魂的眼睛儿,不知让多少明州府的少年郎心猿意,茶饭不思。香儿对于未来的夫婿却有自己的见解,那就是除了才学见识之外,还得从打心眼里跟她好。
香儿及笄之年开始,四方风流少年趋之若鹜,踏破门槛。由及笄之年再到破瓜之年,一直挨到十八岁,香儿还是待字闺中,瓜熟蒂难落,何况破瓜乎!
陈府,天井边,香儿正在安慰着爹地。
“唉,你要是个男儿该有多好!”
女儿嗔怪道:“爹,不是咱们说好了,不可以叹气的吗?”
陈老财摇了摇头,幽幽说道:“想我的女儿,出落得如此美丽出众,今日却要便宜郑三炮那厮了,想我陈一昌明州府也算个角色,几十条人枪,到头来却要受这鸟人的肮脏气,把一个女儿白白送给他!”
香儿安慰老爸道:“我看那郑三炮也坏不到那去,他日能出人头地,成一番事业也未可知,再说胳膊宁不过大腿,您就认命了吧?!”
“你这闺女!”陈老财暗自抹泪道,“明知自己不喜欢,却反倒安慰起我来了,香儿啊,我陈一昌对不住你了!”
“爹地,人各有命,女儿亦不强求,我走后你和娘亲好好的看着这个家,待我给你们生一大堆孙子回来,也好延续香火,光宗耀祖”。
陈老财父女二人正黯然伤神之际,门口却出现了吵闹声。二人正待出门查看,一个柳叶眉,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带着一个八岁光景圆头圆脸的孩子笑吟吟走了进来。
女子打量着陈府上下,叹道:“陈老爷家好大的的气派,不愧为明州府首屈一指!小女子柳眉,见过老爷和小姐。”
陈一昌看着面前之人,心存疑惧,问道:“你是怎么进我家门的,所来何事?”
女子浅笑道:“我受野猪山郑老爷委派,特意来给小姐送嫁衣裳!阿楚,拿过来!”那个叫阿楚的孩子,麻利把一个大红包袱递了上来。
陈一昌怒道:“我堂堂陈府还拿不出几件嫁衣裳,要他郑三炮操什么心,你赶快收拾了东西给我滚!”
“这是给小姐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哀嚎什么?连个女儿都守不住,你这爹也做得太好了!”
“你!”陈老财气得说不出话来,裁缝骂老爷,陈一昌活这么大也是头一回见到。
那个叫柳眉的女人并不理他,转过身去对香儿说道,“大姐有话要单独和小姐说,不知道你是否方便?”香儿小姐见一个做衣服的裁缝居然骂得父亲如此狼狈,心底暗呼过瘾。
“你是?”香儿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女子使着眼神道:“小姐曾经在我店里做过衣服的,我叫柳大嫂啊,你怎么忘了?”
“是啊,我想起来了!大嫂这边请!”
看到女儿他们忽略自己的存在,陈老财心里很不爽,这大嫂人仗狗势进出陈府如入无人之境,郑三炮的人又怎么啦,惹毛了老子我灭了你!唉,想想而已,陈老财又叹息起来:这些个下人太不像话,眼里哪有老爷,管管去。
柳大嫂给儿子阿楚交代几句,跟着香儿进了屋子。柳大嫂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
香儿的闺房与其它附加小姐的绣楼却大不相同,除了宽敞明亮之外,整个布置是雍容华贵,从床榻到梳妆台,从绣花的大绷子,无不透露出一种古典的美。更令柳大嫂感到新奇的是,香儿的床头还有不少书籍。
陈香儿秀目含悲,叹道:“让嫂子见笑了,香儿从小没吃过苦头,不喜女红,倒喜欢舞文弄墨,吟哦几句诗词,以期有朝一日能与夫婿谈诗论词,相拥于花前月下,没曾想造化弄人,最终来却落得做了山大王的压寨夫人,呜呼悲哉!”
香儿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容颜,低声吟哦道:
莲生我池中,其叶何田田。
妾思君颜色,鱼戏莲叶间。
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
何日幽泉来,密叶罗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