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后，向阳的灌木丛，欧阳雄远远地看着几个人撅着屁股，不远处浓烟密布。徐大发看中了那块最肥硕的屁股，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
同来的喽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不忍再看，都把脸转到了别处。刘师爷摸着屁股跳了起来，李纯风伙同一个喽啰，正在那儿扇风点火，使劲的把浓烟往洞窟里扇。
“不会吧，师爷，你屁股着火了？”李纯风咳咳着，纳闷的问道。
“什么东西砸中了我的屁股！”刘师爷回过头来看到了想跑的徐大发，“小子，你给我过来！”
“小心点，出来了！”李纯风大叫到，众人一听各就各位，堵住了山鼠要逃窜的洞口，一只硕大的山鼠从师爷的脚底窜了出来。大发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
李纯风拎着两只野兔，喽啰们拎着两只野鸡，一只山鼠，刘师爷拎着…大发的耳朵来到了山坡上。
“先生，放开我！别把我交给我哥哥”徐大发痛得大叫，哀求着。
大功正蹲在地上，低头忙着切菜。看到徐大发被师爷拎了回来，放下手头的活计，从柴堆里抽了一根拇指粗的棍子，跑了过去。
“今天你敢戏弄先生，明天是不是要打大哥了！你个不成器的混蛋，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徐大功很气大发，边走边骂道，“先生菩萨心肠，抽空教你读书识字儿，你却恩将仇报，经常捉弄着先生！”
阿错看到兄弟大发落难，砸吧着嘴吧，冲着师爷大叫道：“哇塞，刘及第刘师爷，你老婆来了，好漂亮啊！”
刘师爷明明知道假得很，却忍不住看一眼。没提放徐大发掰开了他紧拎着的五指，一溜烟跑了。
“回来！”刘师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滚回来，徐大发！”徐大功气急败坏，恶狠狠吼叫道，“再不回来，我剁了你的腿！”
“徐大功，回去！做菜要紧！”李纯风连忙喝住了他，弟弟大喜也连忙出来，劝住了哥哥。徐大功看了一眼李纯风，生气的丢下木棍，一路嚷嚷着回去掌勺去了。
李纯风转过身子，摸着大发的头道：“小子，今天回去，给我抄三遍‘人之初，性本善’一字不可以拉下！”大发吐了吐舌头，心想：又来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呆在山寨里。
欧阳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感叹道：“周大哥，你经营的不仅是个山寨，更像一个世外的桃源！我希望你有一天把这山里的世界搬到山外去，帮着这大千世界千千万万的劳苦大众实现他们安居乐业的梦想！”
周能笑了笑：“你就别绕圈子了，我听不懂，李纯风说了支持农民什么……会的事情，也就是支持我自己的事，你就放心吧！”
看来这魔头还是听进去了一些，欧阳雄连忙纠正道：“大当家的，是农民协会！”
“我知道了，不就是一双鞋子的事情么，我也知道，冬天快到了，大老远的光着脚跑到我明山来开会，却是说不过去，这样吧，回头我叫你师父，凡是来明山投奔我的，每人先发一双鞋子，不，两双鞋子，再加几身衣服，跟着我周能，我保证他们吃不了亏!”
欧阳雄恼道：“大当家的，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说完？！”
周能也是恼火，心想，莫非李纯风这厮又在玩我不成？他冲着远处的人群怒喊道：“李纯风，你这鸟人，给我滚过来！”
徐大喜远远的回应道：“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回山寨取酒去了！”
周能再喊道：“刘及第，滚过来！”
师爷听到召唤，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跑了。徐大功“唉”的叹息一声，心想，好不容易能使唤一回师爷，这次又便宜他了。
刘师爷陪着笑脸道：“大当家的，您找我，我正忙着呢！”
“你给我说说，这农民协会是怎么回事儿？！”
刘师爷看这欧阳雄，诧异的问道：“怎么了？我徒儿说不清楚?”
周能连忙摆手道：“别，我怕了你的徒儿，说起来没完没了，还是你解释起来我比较放心”。
刘师爷想了想，看着大当家说道：“这个‘协’嘛，就是齐心协力的意思，所谓‘农民协会’嘛，就是农民们合起心来，开个会，商量着一起做些事情，我打个比方啊，就像我们在大雄宝殿里开会一般，哪个地主家里发财，弟兄们心里看着不爽，就一起灭了他，分了他的财产，女人……”
周能哈哈大笑道：“姜还是老的辣，这不跟我明山是一个路数么？！”
师爷点点头道：“我看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在平地里闹事儿，官家追起来可是有些麻烦！”
周能看着沉默不语的欧阳雄，把头凑了过来，小心说道：“欧阳兄弟，要不这样吧，你口才好，你手下有多少农民朋友，你去‘协会’一番，让他们都到我这里来，等我有了几万人马，立马下山，也从大帅们手里分一块地盘出来，到时候也给你一份，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刘师爷也忙帮着说话道：“你就答应大当家的吧，到时候我只要一个蓝城就乐意了，大当家的说不定把整个明山州都给了你也未可知，你说是吧，大当家的？”周能连忙点头答应着。
欧阳雄看着两个猪头般的强盗头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口气道：“我手下的那些人儿是否愿意上山未必可知，待我明日里前去游说一番，再做道理”。
周能安慰他道：“欧阳老弟，这种事情急不得，慢慢来，搞稳妥些，我就在明山等你的好消息了！”
袅袅的炊烟，在午后的旷野中，在白花花的阳光中，缓缓升起，留下那一缕缕黑烟，很快消散不见。饭菜的香味儿，伙计们的吵闹声，伴随着山谷中送过来清风，在狼坳口的四周飘荡着，飘散着……
几大碗烈酒下肚，周能感觉好多了。他拍着欧阳雄的肩膀：“哎，老弟，我们刚才的话你还记得吗？”
欧阳雄借着酒力，歪着头看着周能，冷冷道：“大当家的，我说什么了？!”
“老弟，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周能往欧阳雄面前凑了凑，感慨道，“你说我怎么才能把这些个农民都投奔到我的麾下来！老呆在这地方，我都有点烦了！你办我想想办法，最好能弄下个半壁江山来。”
欧阳雄斜着眼睛看着大当家的：“你是让那些农民都跟着你杀人放火吗？”
“胡扯！”周能发火了，“你个毛头小伙知道什么，我杀的都是该杀的人，放的都是该放的火！”
欧阳雄定了定神，心想这魔头说翻脸就翻脸，我还是小心点儿。
“大当家的，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欧阳雄理了理思绪，说道，“作为一个地道的农民，你为什会成为山大王?是不是自打你知事起，就经常觉得，为什么起早贪黑幸勤劳作的吃不饱，穿不暖；而不事稼穑的人却整天吃香喝辣，骑在穷人身上作威作福？”
周能的思绪缓慢的放飞着。那个冬天，飘着雪花。周能到隔壁村地主家里去要打棉被的工钱，整整半年，不分日夜的赶制着那批棉被，满以为，做完后，就是腊月，可以跟老婆孩子过个好年。孟财主找各种借口克扣工钱，周能跟他理论，被他们如狼似虎的家丁打了出来，还放狗追他！他当时就在思考欧阳雄提出的问题，为什么穷人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为什么富人锦衣玉食，还要淫人妻女？为什么我会任人宰割，而无力还手？为什么呆在山上打家劫舍被称呼土匪，而呆在城里杀人放火的却被称为财主、老爷和长官，这也太不公平了！”
“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李纯风也把头伸了过来，看着欧阳雄道，“欧阳老弟，你能不能给大伙说说？！”
踏破铁鞋无处觅，机会原来在眼前，欧阳雄心中窃喜，看来这趟明山没有白来，这几个榆木疙瘩终于要开窍了。
他不动声色，缓缓道：“大当家啊，不是老弟我说你，你就一土匪头儿，劫富却不济贫！”
刘师爷大吃一惊，周能发起脾气来，你小子再多两个脑袋也不够用。他急忙按住欧阳雄挥舞的手，说道：“你喝不了就别喝了，要不去吹吹风清醒清醒？！”
周能制止住刘师爷，盯着欧阳雄，质问道：“我倒是想听听，我怎么就是一个劫富不济贫的土匪头儿了？！”
欧阳雄红着脸，甩开刘师爷的手，看着大当家的和李纯风，定定道：“你别拦我，我一定要说！”刘师爷摇摇头，心想，阳光大道你不走，偏往鬼门关里撞！你想寻死，别连带着把老师也拉到水里去。
欧阳雄看着周能：“你是农民吧？”
“是啊，怎么啦？很久没人跟我说这个了”，周能似乎想起了某些往事，想起了那雪白的棉花，想起了那动听的弹棉花的声音。
“你应该了解农民们的痛苦，了解他们希望得到什么？”欧阳雄继续问着。
周能笑了笑：“我怎么不知道，你去问问我的弟兄们，那一个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才到我这里来的，你看现在，他们多幸福，衣食无忧，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哥啊，你知道明山还有多少农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欧阳雄追问着。
周能怔了一下：“好像有见到过，不过这关我什么事？老弟，你不是要我养着他们吧，我负担很重的！再说了，明山上的每一粒粮食都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你要我做菩萨，弟兄们还不答应呢，来，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