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多之行在三天后结束,他们踏上了返程的飞机。抵达后两人是挽着手走出来的,令接机的谢助理目瞪口呆——之前就对他们的关系有所耳闻,今天终于亲眼证实。不过以老板的性子,也算不得是什么稀奇的事。他最感兴趣的是这次又能维持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拖着箱子往外走时,又恰好撞上了几个小报记者。镁光灯噼哩啪啦一通乱闪,直把祝宛晴晃得头晕目眩,这种阵势还只是在电视剧里见过。她听到有人问:“汪先生,请问你跟这位小姐的关系是?”汪君煌笑嘻嘻地答:“当然是女朋友了!”说着还搂过她,特意来了一记深吻。
不用说,几天后他们的事传得街知巷闻。而这对于祝柏年来说,无疑是个噩耗。
“你到底还是跟他在一起了!你忘了我从前叮嘱你的话,也忘了从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了!”祝柏年气得七窍生烟。
“我相信他对我是真心的。”祝宛晴嗫嚅。
“糊涂啊!你捺心自问,海部长的女儿比起你如何?还不是说甩就甩!这种纨绔子弟哪有什么真心!”祝柏年痛心地拍着桌子,“赶紧跟他断了!”祝宛晴垂着头,憋了半晌才说:“爸爸,这一次让我自己做主好不好……”祝柏年一怔。九年前的那一幕不由浮上脑海。当年他棒打鸳鸯,女儿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看得出来很难过。她郁郁寡欢的样子,直到今天还令他如梗在喉。
算了,花开花谢是人生的一个自然过程,倘若因为惧怕调谢而选择不去绽放,固然可以避过伤害,却失去了一些精彩的经历。不论好的坏的,只有经历了才算真的来世上走过一趟。
他拖过女儿的手,长叹一声:“你说的对。你已经长大了,完全有权力选择自己的人生路。爸爸不拦你!但你要记得,不论何时爸爸都在家里等你!”语气沉重得俨然生离死别。在他心中,未来已经可以预见——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圆满的结局。
也有人兴高采烈。朱连璧获知消息后马上打电话过来盘问:“天哪,你真的做到了!快说说你是怎么把大帅哥追到手的?是不是有什么泡帅哥秘籍呀?”“祖传秘方不能外泄,想知道的话就请我吃饭。”祝宛晴提出条件。
“什么!?”朱连璧惨叫一声,“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已经这么惨了你还好意思宰我!我不管,我要吃大户!”“行了,再叫把狼都招来了!我请就我请!”两人约好了晚上去翠竹菀吃火锅。朱连璧还特意叮嘱要把汪君煌带来,说是要瞻仰一下帅哥的真容。祝宛晴有点为难,因为从波尔多回来之后汪君煌一直很忙。她试着问了一下,果然没有时间。没办法,她只好一个人赴约。
走在路上时忽然想到了沈晓海。一个大胆的想法迸了出来——何不将他介绍给朱连璧?两个都是至真至纯之人,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当即打电话约沈晓海出来。
沈晓海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真想不到,你会跟他在一起了!”祝宛晴自嘲地笑:“我也想不到……还以为自己跟别人不同,却原来一路货色。我到底还是个凡人。”“像他那样的人,有钱有势又生就一副好皮相,本来就没有几个女人抵的住吧?”沈晓海感慨,“老实说我有点担心。”“担心?”“你应该是那种轻易不动感情的人,一旦动了就会全力以赴。而他呢,风流成性劣迹斑斑。恕我直言,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是在走钢丝。”“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已经撤不回来了。”“那么我唯有送上祝福了。”“谢谢。”沈晓海环顾了一下,看到桌子上摆着三副餐具,问:“还有一个人吗?”“对。”“是他?”“不,是一个朋友。”祝宛晴翘起睫毛,她叫朱连璧,一个很好的女孩,我想你们一定谈的来。
“我们?”沈晓海哑然失笑,“明白了,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以这么说吧。”“唉,求求你饶了我吧,光应付我叔叔就已经筋疲力尽了,你还来助纣为虐。”“晓海,逝者已矣,你应该好好为自己打算。千惠的在天之灵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可我现在真的没有这个心思。你不知道,直到今天我都不敢相信她已经走了,总觉得她是去了什么地方,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怎么?”“我曾经深深爱着一个人,却不得不跟他相忘江湖。这种生离,同样痛彻心扉。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们不能因此而自暴自弃。人活着是一种责任。为了父母,为了关爱你的那些人,当然还有自己——我们有幸来到这个世界,成为67亿分之一,本身已是奇迹。所以不管多么艰难,我们都要咬着牙活下去。而那些疼痛的过往,就让我们找一个盒子装起来,收在记忆的角落里吧。”沈晓海深受触动。
朱连璧终于风尘仆仆地出现了,路上堵车所以晚了。
祝宛晴替两人做了介绍,看上去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
菜上来后,朱连璧这个吃货马上原形毕露。“唉,这些年男人们都是被她的这副吃相吓跑的!”祝宛晴无奈地对沈晓海说。
“你喜欢帅哥,我喜欢美食,这叫人各有志!”朱连璧抗议,“不过如果有帅哥追我,我还是愿意退而求其次的!”沈晓海被逗笑了。中途祝宛晴找了个借口走掉,想让他们好好聊一聊。之后又给朱连璧发了一条短信:我曾经答应过你要赔你一个白马王子,现在我兑现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人和人之间是存在气场的。气场相近的人,就像磁铁一样释放出互相吸引的物质。反之,就算你再努力,也不过是虚假繁荣,如同一只有了罅隙的花瓶,分崩离析是迟早的事。
沈晓海和朱连璧发展的不错。他们彼此欣赏,都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一个月后又在火锅店聚了一次,朱连璧感慨地对祝宛晴说:“现在我终于相信张爱玲的那句话了: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在等着你的——人的一生就是一个寻找的过程,他们在命运的安排下向对方靠近,自己却懵然无知。有的人不幸错过了,有的人则幸运地走到了一起。感谢老天,我终于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这是不是俗话说的‘傻人有傻福’呢?”她在慷慨陈词时依旧没忘了吃,而一旁的沈晓海则不断地往她碗里挟菜,像一个尽职的饲养员。
“我看你最应该感谢的是沈晓海,要不是他,恐怕你真的要发配到毛里塔尼亚了!”祝宛晴抿嘴而乐。
“我们家晓海说了,球形也是一种身材!”朱连璧恬不知耻地炫耀。
“唉,你们让我想到一个成语:珠联璧合。朱连璧,你的名字真是没有起错。”“别光着说我们了,你最近跟汪大少如何了?”“还不是那样。”祝宛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个人的架子也太大了吧,想见一面这么难。”今晚的聚会名单里本来也有汪君煌,但他依然因故缺席。朱连璧这令朱连璧十分不满,“我说,他是不是没瞧得起我们这些穷朋友啊?”“怎么会?他真是很忙。”“忙什么,泡妞吗?我就不信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朱连璧大发劳骚。沈晓海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脚,害得她差点被一口热汤呛着:“你踢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吗?”沈晓海尴尬地挠头:“你呀,总是口无遮拦!”“怕什么?宛晴要是这么容易生气,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朱连璧满不在乎,又回头对祝宛晴说,“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要是他不来就说明心里有鬼。”“还是算了吧,他今晚在应酬中银的周总。”祝宛晴犹豫。
“管他什么粥总汤总的,还有什么比女朋友更重要?”“连璧,算了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看祝宛晴左右为难,沈晓海忙打圆场。
朱连璧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祝宛晴一会儿,叹了口气,埋头继续她的饕餮大业。
祝宛晴想了想,还是走出去给汪君煌打了电话:“我朋友都想见见你。”“再说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忙。”汪君煌说。
“能不能抽点工夫出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公事和私事孰轻孰重?”汪君煌不耐烦地斥了一句。
祝宛晴登时哑口无言。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
“好了,你在哪里,待会儿我尽量找机会过去。”汪君煌缓和了一下语气又说。
“翠竹苑海鲜火锅店。”祝宛晴报出店名,随即又感到后悔——她应该拒绝他,那样才显得有骨气。
怏怏地回到座位。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的心被这种懊恼的情绪包裹着,连平时最爱吃的石斑鱼都失去了滋味。
沈晓海细心地帮朱连璧剔除鱼肉里的刺,就像照顾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不禁想起了蟹公馆的那一幕。曾几何时,她也受到过这般温柔的对待。
那个时候,他愿意用一晚上的时间来为她拆一只蟹。
那个时候,他气定神闲地对她说:“没什么,反正有的是时间。”从波尔多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变得非常忙,一天也见不到几次。上下班接送的待遇当然没了,约会的次数也大大减少,而且迟到和爽约都成了家常便饭。
最近的一次约会还是在一周前。那晚吃的是西餐,汪君煌全程缄默。他挥动着刀叉,面无表情咀嚼着的牛排,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祝宛晴以为他为工作上的事烦心,所以故意讲笑话逗他:“五分熟的牛排和七分熟的牛排遇到了却不打招呼,这是为什么呀?”他摇头。
“因为它们不熟啊。”她得意地大笑,而他只是勉强扯了扯嘴唇,然后冷冰冰地扔出了两个字:“无聊!”“那你讲一个不无聊的嘛,你不是最会讲笑话吗?”她不知好歹地反驳。
他答非所问:“这里的牛排怎么这么难吃,我看应该把大厨换掉了!”无端端碰了一个钉子,她无趣地闭上嘴巴。本以为他会来哄她,但没有等到。后来他送她回家,一路上还是没什么话说。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比她更具有吸引力。她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即使曾经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他已经很久没跟她说笑话了。他的那些温柔、那些蜜语,就像演出闭幕后的道具,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而她,会不会也是一个过期的道具呢?
她简直不敢深想。来到楼下,他象征性地与她吻别,然后轰的一声,驾驶着车子飞出了她的视线。她茫然地站着,心里涌动着一股凄凉的感觉——宛若被人当成垃圾似的抛弃了。
不用说,这一晚汪君煌又失约了。
饭后走出火锅店,祝宛晴看着朱连璧和沈晓海十指相扣的背影,那种凄凉的感觉再次淹没了她。她转过身,孤零零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也许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重新适应孤独。
幸福在左,她在右。
连日阴雨不断,仿佛一个不分昼夜、以泪洗面的怨妇。一开始觉得新鲜,后来就觉得讨厌。这种天气充满了负能量,令人心烦意乱。汪君煌似乎也受了感染,总是没精打彩。
这一晚祝宛晴煲了一锅猪骨汤,打算明天早上带去给他喝。她特意在里面放了五指毛桃和土茯苓,据说有健脾祛湿的功效。
蓝色的火苗噗噗舔着锅底,酿出阵阵沁人的香气。就在这沁人的香气里,她幻想着他大快朵颐的样子。也不知这锅爱心烹制的靓汤,是否能温暖那颗冷却的心。沈晓海说的没错,她轻易不动感情,一旦动了就会全力以赴。
手机忽然铃声大噪,她走过去接听。
“宛晴,我有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说。”是沈晓海打来的,他的声音有点异样。
“什么事?”“我刚刚送客户回酒店时碰到了汪君煌,他跟一个女的在一起!”“我知道,是华南商会的蔡会长。”祝宛晴说。她清楚汪君煌的行程安排。
“蔡会长?她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祝宛晴一怔——那怎么可能,蔡会长已经快五十了!
“大概是她的秘书吧?”她不到黄河心不死。
“我看不像!他们勾肩搭背地走进房间,看上去非常亲密!”沈晓海的话炸弹一般空投下来,将她的大脑炸成了碎片。
“祝宛晴,别怪我多嘴,汪君煌实在不可靠,你应该早做打算。”沈晓海长长叹气。
收线之后,她感到天昏地暗。
“你怎么了?脸色忽然那么差?”祝柏年在客厅里看电视,疑惑地扭过头来问。
“没什么。”她强作欢颜。
她冲动地想要打电话过去质问汪君煌,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她害怕会听到什么残酷的真相。世界上有一些事是不宜寻找答案的——得了答案而无能为力,只能徒增烦恼而已。水至清则无鱼,她宁可掩耳盗铃。
第二天早上,她抱着那锅猪骨汤来到公司。汪君煌来得要晚。他一脸疲惫,看上去昨晚没有睡好。她将爱心靓汤送进去。但他只喝了一口就放下汤匙:“怎么这么咸?”她尝了尝,觉得还可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她笑了笑说:“那下次我少放点盐。”正准备带出去时,汪君煌又拦住了她:“算了,先放那儿吧,我待会再喝。”“既然口味不对就别勉强了。”“是你做的,就算是毒药我也要吞下去。”汪君煌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我有那么坏吗?”祝宛晴忍不住莞尔一笑。心里却骂自己贱,给点阳光就灿烂。
“难说,女人心海底针。”汪君煌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吻上了她的嘴唇。
如被电流击中一般,她的理智瞬间涣散,只剩下本能的逢迎与契合……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没有原则?哪怕只要闻到他的气息,都会脸热心跳……
一股异样的香味钻入她的鼻孔,是迪奥的女士香水毒药。她这才发现他的衣服还没换。她皱着眉推开他:“你昨晚没回家?”“陪蔡会长玩的太晚,干脆就住酒店了。”汪君煌的谎言信手拈来。
“哦。”她站起来走去后面的休息室,帮他找更换的衣服。
汪君煌跟了进来,笑嘻嘻地说:“喂,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昨晚有没有艳遇啊?”“我可不想被骂八卦。”“女人偶尔八卦一下还是很可爱的。”她白了他一眼。
“生气了?”“我哪敢生你的气?你是我的老板!”她故作平静地帮他更衣。
“你给每个老板都煲汤喝么?都跟他们上床么?”汪君煌捉住她的手,开始霸道地亲她。她想推开他,又舍不得。他的嘴唇一路下滑,吻得她浑身酥软。然后将她摁在床上,拽下了她的丝袜和底裤。
她听见血液里发出了噼哩啪啦的声音,好像节日时燃放的烟花。郁积已久的阴霾很快就被这灼热的气浪蒸发掉了,变得一片虚无。
她闭上眼睛,机械地随着他的身体耸动。
窗外传来施工的轰鸣声。对面的那栋楼越来越高了,时间过得飞快。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就是时间了。它就像一列失控的火车,你再不甘心,它都会沿着既定的轨道走下去。而很多事物就在时间的车轮中,被践踏的面目全非。你以为没什么改变,实则日新月异。
她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弄疼了吗?”汪君煌问了一句。
“不是。我在想外面那片工地,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盖起来了。”“哦。”“盖起来又有什么用,也许在某些人心中将是一栋违障建筑。”“怎么这么说?”“你不觉得这里的阳光都要被它挡住了吗?”祝宛晴回头一笑,“我想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恨不得把它拆掉。”汪君煌骤然停止了动作。她敏感地感觉到,他身上的热量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好端端的又说这个,真是扫兴!”他斥了一句,冷漠地撤离了她的身体。
祝宛晴穿好衣服出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那碗汤还在那里,却已经凉透了。
她的心比汤更凉。
她将它收起来,倒进了洗手间的马桶。她的心血,最终滋润了肮脏的下水道。
几天后的早上,她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幅照片。汪君煌在夜店里跟一个女孩湿吻,那副陶醉的模样,实是让她锥心——在老实了没几天之后,他再度故态复萌了。
你到底还是跟他在一起了!你忘了我从前叮嘱你的话,也忘了从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了!我相信他对我是真心的。
回想起那天跟父亲的对话,祝宛晴忍不住笑了。
缘木求鱼,还有比她更傻的人吗?
一早就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凭什么认为他会为自己而改变?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他的一个猎物而已……曲终人散,她也应该退场了。
同样的报纸汪君煌那里也有一份。
走进他的办公室时,她有一种被押上刑场的感觉。但他看上去却若无其事的,仿佛那根本就是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竭力调整呼吸,粉饰太平。
“汪先生,今天的日程是这样为您安排的,九点公司月例会,九点四十分二期工程企划会议,十一点约见立花建设的戚总并共进午餐,下午两点代理商会议,三点三十分约见大华张总,四点分经理会议,晚上参加永基谭总的宴会。”她循例汇报日程安排。
汪君煌不快地皱着眉毛:“怎么每天都那么多事?真是麻烦!”当然,公事哪比得上与女朋友约会来得自在?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想起来再说吧。”“那我先出去了。”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等等,”汪君煌抬起头,“你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没有。”她摇头。
“报纸看了吧,难道你不想就此发表点意见吗?”“看了,照片拍得不错,您很上镜,特别是您的新女友靓丽可人。”他默然盯了她一会儿,冷冷地笑了:“我也是这么认为。”又说,“你知道吗,你的优点很多,其中令我最欣赏的一点就是:知进识退。”“谢汪先生夸奖。”祝宛晴一出来,两行眼泪立刻跟决堤的洪水似的垂泄千里。她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陡然想起那面镜子,于是停住脚步,等情绪平定之后才走了进去。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狼狈。
擦拭眼泪的时候看到了那枚银戒指,他在波尔多送给她的那一枚。
她想起了那座海市蛰楼般的城市。烟雾迷蒙的水镜广场,圣米歇尔教堂的金色阳光,还有那个柔情蜜意的晚上……
还有他给她戴上戒指时所说的话——我知道,拆除一个人心里的房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有的是耐心……这枚戒指将见证我的誓言。
是否所有的幸福,都会像做梦一般短暂?
她黯然一笑。将它取了下来。女人之于汪君煌,不过是一个接一个的驿站。也许终有一天他会停止脚步,但是那个留住他的人,不可能是她。
她找了个机会,悄悄地将它放到了汪君煌的桌子上。下次再进去时,它已经不见了。
他一定很满意吧——她大概是他所有女友中最省心的一个,好上也好下,连分手费都免了。
这一天朱连璧打来无数次电话,大概是看到报纸上的照片了。她一个也没接。能说什么呢?明明知道是个火坑,自己偏要睁着眼睛跳下去。两个字:活该。
怕她担心,又回了一条短信:我没事,勿念。
手机可以关掉,但家不能不回。祝柏年坐在沙发里等着她,一脸的沉痛。看到她回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爸爸,女儿给您丢人了。”祝宛晴走过去跪下,将脸埋在他的膝前。
祝柏年摸着她的头发,幽幽叹了口气:“傻丫头,回头是岸。”天下间纵有千万人对不起你、伤害你,只要父母在,你就还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