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希望都灰飞烟灭之后，剩下来的唯有背水一战。祝宛晴决定亲自去找汪君煌。不论如何，他们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只盼他能稍稍念及一点旧情，对父亲网开一面。哪怕是争取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巨鲨集团的办公大楼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屹立于无数高耸入云的商厦之间。祝宛晴曾经无数次从前面经过，却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走进去。
她仰起脸，看着面前这栋大楼。阳光就象一面浩如烟海的瀑布，由半空倾泄而下，在玻璃幕墙上摔得粉身碎骨。金色的碎屑漫天飞舞，刺疼人的眼睛。
她深吸了一口气，跨上那些光可鉴人的台阶。
这里的装修丝毫不比钻石俱乐部逊色。那种富贵逼人的气势，令人倍感渺小。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接待处。柜台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白衬衫外罩着黑制服，盘着头发，化着淡妆，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小姐，我想找汪先生。”“跟他约好了吗？”女孩抬起头问，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没有，能不能帮我通传一下，就说祝柏年的女儿找他。”“汪先生的日程都排得很满，只接待预约过的客人。”“我有急事。”“对不起，这是规定。”“拜托，帮我试一下就好……”“请您别为难我了。我是一个打工仔，只能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您也不想让我丢掉饭碗吧？”女孩不耐烦地蹙眉。之后又调整了一下语气，“不过如果你真的非见汪先生不可，可以在大堂里等他。这里是出入的必经之路。不然的话就请先去预约。”祝宛晴飞快地思忖了一下：基于他们现在的关系，如果预约的话，势必要通过律师了。而对方律师的态度十分强硬，未必行的通。因此守株待兔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便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我就在这里等他。”她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这个位置正对着电梯间，只要汪君煌一出现，便会立刻纳入她的视线。
有点冷。她抱起手臂，蜷起双腿。不是因为那给力的空调——寒意是由心底源源不断地渗出来的，好像身体里藏着一堆冰块。她觉得自己恰似被告席上的犯人，在倍受煎熬地等待着末日宣判。
她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一颗心载沉载浮，简直不知身在何处。
正出神时，大堂里突然一阵嘈杂。抬头看去，只见从电梯间里涌出一群人。站在当中正是汪君煌。虽然都是清一色的深色西装，但不知为何，他看上去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浑身无端散发着一种鹤立鸡群的气度。
祝宛晴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汪先生！”她喊了一声。
那群人谈笑风生，浑然不觉。他们匆匆忙忙地走向门口，外面停着一辆豪华的商务车。司机已打开门，恭候汪君煌等人上车。祝宛晴急了，不顾仪态地疾走几步，扯大嗓门又喊一声。
终于听见了。那群人停住脚步，齐刷刷回头。
汪君煌凝目打量了她一会儿，认了出来：“咦，是你，你找我有事？”“能不能耽搁你几分钟？我想跟你谈谈我爸爸的事。”“你爸爸是？”“祝柏年。”汪君煌长长哦了一声，眉宇间马上透出几分距离：“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委托律师处理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谈。”“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想跟你当面沟通一下，请你务必给我一个机会。”祝宛晴紧张得都有点结巴了。
汪君煌皱着眉毛看看表，说：“好吧，我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祝宛晴连连点头。
汪君煌让那些人先上车等着，回头问她：“有什么事请快点说。”时间紧迫，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都没了用武之地。祝宛晴决定开门见山。“我爸爸是被人冤枉的。一切都是金崇喜在捣鬼！是他故意做手脚将爸爸拉下水，好做他的替罪羊。”“法律是讲证据的。”汪君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跟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他简直判若两人。商人就是商人，一牵涉到利益马上翻脸无情。
“有有有！证人就是金崇喜，只要抓到他就可以证明爸爸是清白的。”“金崇喜在哪里？警方现在有他的消息了吗？”“目前还没有。”“那就是说无法证明了。”汪君煌扬起眉毛，现出不耐烦的神气。“祝小姐，老实说你爸爸的事我深感遗憾！但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决不会无缘无故冤枉好人。”祝宛晴登时被噎得哑口无言。
“还有别的事吗？我很忙。”祝宛晴咬了咬牙，决定孤注一掷，“如果我把那笔钱还上，你能不能放我爸爸一马？”汪君煌略略沉吟了几秒钟：“其实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毕竟和气生财嘛。”“这么说是可以了！？”“冤家宜结不宜解。”“那么求您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想办法筹钱。”“这个……”汪君煌现出为难的表情，“恕我直言，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们有还钱的能力？据我所知你们所有的资产加起来也不及这笔款项的一半。”“是，我们现在手里没有这么多钱，不过有句话说：存钱不如存朋友。我爸爸交了那么多老朋友，我想在这种时候，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存钱不如存朋友？说的不错。”汪君煌翘起嘴角一笑，“不过我也有一句话，叫时移势转。”“看来你对‘朋友’有一些成见。”“也许吧，商场如战场，利益当前，多的是朋友倒戈相向。”“那么，那么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赌什么？”“赌人间自有真情在。”“不好意思，我对任何形式的赌博都不感兴趣。”汪君煌再次抬起手看了看表，“时间到了，我待会还有个很重要的会。失陪。”他转身走向旋转门。
“半个月！求求你给我半个月！好不好？”祝宛晴追上去，急得都快哭了。
汪君煌的背影停滞了两秒，然后侧过脸说：“你是子翘未过门的大嫂，说起来也算是一家人。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得那么僵，免得子翘回头怪我。这样吧，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后如果你的话没有兑现，咱们继续法庭上见吧。”“谢谢谢谢汪先生！”祝宛晴兴奋得多说了很个谢字，差点把舌头都咬掉了。
平静下来之后才想到他话里有话。他说“你是子翘未过门的大嫂，说起来也算是一家人。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得那么僵，免得子翘回头怪我。”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稍一思忖，便恍然大悟——应该是甄母骗了她。身处逆境，世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上几分晦气。更何况云汪两家现在势同水火，甄家当然不愿意趟这混水，以免危及了与汪君煌的关系。两利相权取其重，所以他们选择跟祝家划清界限。
人心何其势力！祝宛晴只觉得脊梁一阵发冷。
离开巨鲨集团后，她马掏出手机，给凌云志去了电话：“凌伯伯，汪君煌给了我十天的时间筹钱。我想委托你尽快帮我把房子套现，还有爸爸的那些古玩字画。成败在此一举。”“好。不过时间太紧，只怕卖不上好价。”凌云志满口答应。
“事到如今，也只能割价求售了。余下来的钱我去设法。”接下来的这些天，两人分头行动。
祝家的那所公寓位置都不错，是居住投资的热地。因此消息一放出去，感兴趣的人趋之若鹜。祝柏年毕生收藏的那些古玩字画，也炙手可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人也不知从哪里获晓了祝家的窘状，纷纷就势落价，大执平货。没过几天，祝柏年拼尽半生所积攒的那点家当，便在一阵鸡飞狗跳中沽售告謦，变成银行里的一个单薄的数字。
凌云志那方面进行得尚算顺利，祝宛晴的情况却不太乐观。这些天她拿着父亲的通讯簿，几乎打遍了所有的电话，收到的答复如出一辙：宛晴，你爸爸发生这等事，按道理我是不能袖手旁观的，奈何现在全球经济危机，我所有投资都已被深度套牢，实在有心无力。见谅见谅！
再打电话过去，不是不在，就是关机。果真应了汪君煌的那句话：时移势转。
祝宛晴抱着电话和通讯薄，伸长双腿坐在一片狼籍的地板上，触目凄凉，欲哭无泪。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在汪洋之中的一艘小船，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一天傍晚门铃忽然响了，打开门一看，来的是朱连璧。
“你好几天没上班了，我好担心！”朱连璧环视着四周，忧心忡忡地说。
“没什么。”祝宛晴吸了吸鼻涕，勉强作出笑脸。
“还嘴硬。”朱连璧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这里有十万块，是我这些年的积蓄，加上又从家里借来的一些。也许帮不上什么忙，是点心意。”祝宛晴叫了一声“连璧”，泪如雨下。这十万块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但是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却重如泰山。
朱连璧的眼圈也红了：“你看你这个鬼样子，我都认不出来了……走，我们吃东西去！”“我真的没胃口。”祝宛晴已经好些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
“不成，你必须得听我的！”朱连璧不由分说地将她拽了起来，“你要知道，你的父亲还在等你！如果你先垮掉了，他怎么办？”一语惊醒梦中人。祝宛晴除了乖乖听命，还能如何？
她们去了一间饭馆，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快吃快吃，就算上刑场了也要做个饱死鬼。”朱连璧将祝宛晴当成了非洲难民，忙不迭地往她的碗里挟菜。
祝宛晴勉强吃了几口，只觉得嘴巴里塞的不是饭，而是坚硬的玻璃茬子。但她还是艰难地咽了下去。朱连璧说的对，她必须得坚强。命运不会因为你软弱，而格外对你优待。
第十天，她如约来到巨鲨集团。老板办公室位于大厦顶层。秘书小姐将她引进去后，悄声退下。
这座办公室延续了整座大厦的装修风格，奢华而气派。祝宛晴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紧张得手心攥汗。
汪君煌坐在老板桌后面，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看你的样子，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你是对的，原来这世上的事，真的是时移势转。”祝宛晴苦笑。
“既然如此，一切还是按照原来的方案执行吧。”汪君煌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
“汪先生，我有一个建议，”祝宛晴硬着头皮说。
“什么建议？”“余下来的钱，能不能让我以分期的方式偿还？”“分期？”“就跟按揭贷款一样，利息另计。”“有意思，你拿什么来证明你有还贷能力？”“我目前就职于盛世传媒，月薪三千……”“才三千啊！”汪君煌嗤的一声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我、我还有升职空间的……”“好吧，就算你做到了市场总监，月薪也顶多一万左右吧？”“是……”“那笔款子的缺口是多少？”“一百多万。”“按照这种方式计算，你不吃不喝也要干上十几年。”汪君煌斩钉截铁地摇头，“对不起，我没有那个耐心等。”祝宛晴绝望地转过身，走向门口。
“祝小姐，请留步。”汪君煌忽然叫住了她。
祝宛晴站住，充满希冀地回头。莫非他改变主意了？
汪君煌离开椅子走过来，同时拿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研究柜台里陈列的一件商品。目光之犀利，令她感到了几分窘迫。
“你身高体重各是多少？”他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啊？”祝宛晴一阵错愕，但还是如实回答了，“我164mm，52KG。”“有点胖了。不过还好，可以吃少一点。”汪君煌若有所思地点头，“还有一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你是不是处女？”“……”祝宛晴仿佛冷不丁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满脸火辣辣的。此刻的感觉已经不仅是错愕了，而是羞辱。哪有人这么口无遮拦的？
“估计也不会是了，你都跟甄子聪定婚了嘛！”汪君煌自己给出了答案，“这样的话我就帮不到你了。”“什么意思？”祝宛晴忍着气问。
“我这里有一份工作，倒挺符合你那个‘按揭还贷’的建议。只不过录用条件十分苛刻，如果你自身条件不合格，我也无能为力。”汪君煌耸了耸肩，“那份工作的前提是，必须得是处女。”祝宛晴呼吸一滞，沉着脸后退了两步：“我虽然穷途末路，但还不至于沦落到货腰的田地。时乖命骞，我们认了！我爸爸的事，咱们还是通过法律的途径来解决吧。”“你误会了。就算你愿意待价而沽，我也未必肯买呀。以我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须趁人之危。何况你还是子翘的大嫂，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大嫂”这两个字刺疼了祝宛晴的耳膜。
“汪先生，我想跟你澄清两件事。第一，我已经跟甄子聪解除婚约了，现在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第二，我虽然跟甄子聪恋爱两年，但发乎情止乎礼，绝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随便。所以请你不要那么想当然。”汪君煌点头：“第一条我早该想到了！甄家虽不是什么富商巨贾，但也开着一间酒楼，一百来万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除非他们不想帮忙。第二嘛，老实说倒真的出乎意料之外……哎，是不是甄子聪那方面有什么问题啊？”他不怀好意地一笑。
祝宛晴有一种拔足狂奔的欲望：“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告辞了。”“你真的不想考虑一下那份工作么？”汪君煌追问。
“谢了，那份工作我做不了。”“先别忙着拒绝，不试试怎么会知道？”“那么荒唐的录用条件，还会是什么正经职业？”“恰恰相反，那是一项美丽而高尚的职业，同时还是一项日进斗金的职业——每一场表演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演出费用，还有不同程度的小费。如果你节省一点，筹够那笔款子也许用不了两年。两年的话，我是可以考虑等等的。”“你……你是要我去做女体盛？”祝宛晴瞪大眼睛。
“是的，樱花馆开业至今生意火爆，急需质素优良的女体盛。我初步目测了一下，你的外观条件还算不错……”汪君煌微笑。
“谢谢你的抬举，我想我做不来。”祝宛晴面红耳赤地摇头。跟甄子聪恋爱了那么久，都不曾有过过格的举动，更别提让她一丝不挂地袒露于人前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那好，一切都按法律程序办吧。”汪君煌转身走开，不再搭理她。
祝宛晴垂头丧气地走出巨鲨集团的大楼。
头顶的阳光明晃晃的，照耀着如鲫的车流和攒动的人海，世界每天都这么热闹，她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迸出眼眶。若在从前，谁敢用那种眼光看她，跟她说这么侮辱人的话？真的是时也势也，汪君煌看准了她走投无路，所以才会那么直白。
回到家里不久，门铃被人摁响。她走过去一看，外面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地方支援中央的“地中海”发型叫人过目不忘。他就是那位买走房子的李先生李世奇。
这位李先生也算得上是祝柏年的一位朋友，做建材生意的，以前祝柏年在业务上没少关照过他。逢年过节时常见他带着礼物上门，点头哈腰的，就像一条乞食的狗。
他一听说房子要卖，便一马当先地找了上来。踩盘那天，他由一只乞食的狗，摇身变成了驯练有素的猎犬——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仔细地嗅了一遍，挑出了一大堆的毛病，什么楼龄太老，装修太旧，朝向不好，物业太滥，总之为了压价绞尽脑汁。祝宛晴简直想揪着他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扔出去。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也有其他人有购买意向，但他们需要贷款，而李世奇是可以套现的。所有她咬紧牙关一忍再忍，最后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易主。
手续办妥之后，李世奇啧着牙花子说：“唉，若不是看朋友有难，我才不会出手买这么一块食之无味的鸡肋！又不是没有房子住！宛晴，你可以安心住着，朋友一场，能帮一点是一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祝宛晴一阵反胃，所以马上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一租到房子马上就会搬出去。”本以为这种人是异类，没想到竟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第一课。接下来所发生的那一幕，更加令她寒心。那些平时见了她一口一个世侄女的叔叔伯伯们，此刻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齐齐销声匿迹。
相比之下，李世奇肯拿出真金白银出来救急，也多少算是有点良心了。
“李叔叔来了。”祝宛晴出声招呼。
李世奇摇头晃脑地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祝宛晴给他倒了杯水，在他对面坐下。“李叔叔，房子的事你再容我两天，我正在抓紧时间找。”她指着茶几上摊开的报纸说。
“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李世奇抓了抓光秃秃的脑门，“我是想来看看，是否能帮上别的什么忙。”“谢谢李叔叔的关心。”祝宛晴心中荡起一丝暖流。人在绝境时别人哪怕伸过来一根稻草都会感激涕零。
“怎么样，巨鲨集团那笔款子凑齐了吗？”“还没有。”“还差多少？”“一百多万吧。”“这个数目也不算大嘛，你爸爸那么多朋友，一个人拿出一点就够了啊。”“一言难尽。”祝宛晴神色黯然。
李世奇会意，忿忿地捶了一下桌子：“嗐，这年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啊。”祝宛晴的眼睛又是一阵酸胀，泪水不争气地坠落。
“别哭别哭。”李世奇起身走到她的旁边坐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祝宛晴想起了爸爸。他的手也是这么宽厚有力。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泪水涌得更加厉害了。自祝柏年出事以来，她一直都在死撑，李世奇的话就像闸门的开关，令她郁积已久的情绪喷薄而出。“我是真想帮你一把，可惜无能为力啊，不瞒你说，我家的经济全掌握在那个黄脸婆手里，买这套房子还是偷偷动用的私房钱呢。不过你别担心，我再慢慢帮你想办法。房子你先住着，爱住多久就住多久，谁叫你是我的世侄女呢……”李世奇喃喃地说着，一双手慢慢地溜下去，停在了她的胸部。祝宛晴陡然醒了，绷紧身体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李叔叔，你干什么？”李世奇抱了个空，差点撞到茶几上。
“你这个小丫头啊，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祝家现在就是一艘烂船，翻不得身了。也就是我肯念旧情照顾你，别人谁会往水里扔钱。从前你也算得上是个小家碧玉，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不如想开点做我的情人算了，至少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流落街头。”祝宛晴气得浑身发抖。这个世界，真的是人心险恶。得意之时多少人倒履相迎，刚一失意，脸翻得比书都快——各路人马轮着番儿跳出来踩你。
她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铁青着脸对李世奇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再怎么落魄，也不会沦落到给别人当情人的地步。”“那好吧，既然你话说的这么绝，也别怪我无情了。”李世奇的脸也拉了下来，“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到时候我来收房子，你可别再求我。”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头点尾巴摇地走了出去。
祝宛晴用尽全身的力气撞上房门，然后跑回客厅，哭倒在沙发上。
“爸爸，他们每个人都来逼我，我该怎么办……”怀里的一只抱枕，被她揪着扯着，金色的流苏掉了一地。倒真像是凤凰身上褪落的羽毛似的。
哭了一会儿，又擦干眼泪爬起来，重新翻开那些报纸，从中找到房屋出租的那一版，然后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一个一个地打下去。
笑，世界同你一起笑；哭，你便一个人哭，没有谁会给你递上一张纸巾。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