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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百官叩送了皇家车辇入宫,方才自行回府,一路上,孟煜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催马向前,董秀秀在车上喊他一声,孟煜也不应。
两人回到府中也是无话,匆匆用过饭,孟煜便回到房中,他拿了一册书,坐在椅上,刚翻了两页,房门便猛地被人推开,董秀秀气呼呼地进来,怒道:“做什么不理我?”
孟煜翻着书:“胡说些什么?”
董秀秀跑到他跟前,夺过书摔在桌上:“拿都拿反了,还看?”
孟煜红了脸,他皱起眉头,“嚯”地起身,瞪着董秀秀,却不知从何问起。
董秀秀也不管避名讳,一口气将与司徒叶旸偶遇之事说了出来。
“我怎会知晓他是太子殿下?也从未让他将那些东西送与我,真是莫名其妙。”
孟煜望着她脸上藏不住的委屈,心中突然想到围场中的那头母鹿,渐渐不安起来。
“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说着便出了房门。
董秀秀站了一会儿,心中气闷难受,一转声,却见秋棠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白日里司徒叶旸赐下的那堆锦盒。
“少将军往园中去了。小姐,这些东西……”
不待秋棠说完,董秀秀怒气冲冲地冲过来,将锦盒一个个摔到地上。
秋棠惊道:“小姐,使不得,这可是太子赐的。”
董秀秀一面摔,一面恨道:“那又如何,左右他也看不见……”
后园中,孟煜站在九曲桥上,凉风阵阵,心中却是万分煎熬,今日在围场中,司徒叶旸那番话分明是有所指,事到如今,不管愿不愿意,这场角逐已无明暗之分,只是不曾料到会有意外之人出现,让他心忧不已。
袅袅琴音传来,或高或低、似断又续,仿佛倾诉衷肠。一丛秋菊后,岚胭素手抚琴,月光下美艳不可方物。
一曲终了,她抬起头,只见孟煜正站在面前。
“孟郎。”她娇声唤道。
孟煜笑了笑,坐在一旁石凳上,琴音又悠悠响起,他思绪纷飞,十七年来,逃跑,躲避、惶恐,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与他而言,并无多少诱惑,却不得不一点点向它靠近。还记得多年前曾做过一个梦,梦中之地如同世外桃源,却是他永远也到不了的。
房间内,董秀秀双手托着脸,仰头望向窗外。
“秋棠,我是不是很傻?”
“谁这么说小姐了?”秋棠一面铺床,一面不服气道:“谁要这么说,秋棠可不饶他。”
董秀秀叹了口气:“你和我一样傻。”
……
次日一早,孟煜便没了踪影,董秀秀望着空空如也的软榻,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在房中关了半日,她再也忍不住,换上男装,带着秋棠出了将军府。
秋棠担忧道:“去哪儿啊,小姐,今早你都没去正屋向老将军请安,若是再被发现溜出去,那可就糟了。”
“若是再闷在那房里,我才要糟了呢”董秀秀忿忿道。
她随意挑了家酒楼,便走进去,在二楼的一处靠着曲槛的位子坐了下来,呼道:“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上上来。”
不多时,一桌子酒菜便摆了下来。
“有酒有菜,这日子多好,头朝外望望,便能看到满大街的美人儿,难怪那少将军喜欢往外跑。”
董秀秀一连喝下几杯酒,脸上已是绯红一片,秋棠抱着酒壶不让她再喝,她便干脆又叫小儿上来两壶,喝着喝着便嘟嘟囔囔地胡言乱语起来,时不时地大笑两声,哪里会想到,此时,大街上正有两个俊美公子瞪着眼睛,抬头望向她。
“孟兄。”张乔惊奇地指了指:“你会不会也觉着此人有些眼熟?”
“董秀秀。”孟煜咬牙道:“你真是一刻不得安宁。”
他跳下马,快步进了酒楼。
“少将军……”店小二还没来得及招呼,便见孟煜“噌噌”地上了二楼,强抱起一个喝醉的小公子,惊得连忙下楼散播消息。
再说董秀秀在孟煜怀里,依旧是痴笑不断,对面的秋棠方才被董秀秀强灌了两杯,正晕头晕脑,一见自家小姐被人抢了,也没看清来者是谁,便慌忙砸出一只杯子想要救主,那酒杯从孟煜耳旁呼啸而去,直砸到后头一桌人的脑袋上去。
孟煜气得头上青筋暴起,张乔在街上望着,笑得趴在了马背上。
孟煜将董秀秀抱上马,策马缓缓前行,董秀秀烂醉一团,软软地靠在孟煜怀中,心里还不停嘟囔:“做什么不理我……”
张乔望了望,心中仍觉酸楚:“她说这话该是为了孟兄你吧。”他轻声笑道:“世间多的是虚假之人,能有这真性情的女子相伴,真是羡慕啊。”
孟煜望着怀中的人儿,不觉将她抱得紧些。
回到将军府,孟煜一路抱着董秀秀进了房,轻轻放到床上,董秀秀揉揉小巧的鼻子,眉头微微皱了皱,翻身沉沉睡去。
入夜,那层浓雾又向她笼罩过来,厚重得连出口都已望不见,甜腻的气味直向她的鼻中、口中灌去……
……
第二日一早,孟煜从榻上起来,他掀起珠帘,床上遮着帷帐,里头没有动静。
孟煜穿好衣裳,倒了一杯茶水,一点点地喝着,等着董秀秀醒来。
过了一刻,秋棠一如往常地在门外喊道:“少将军、夫人,该起来了。”
“进来吧。”
秋棠推门进来。
“去看看她睡得如何?”
“是。”
秋棠走到床边挽起床帐,往里一瞧时,吓得大叫起来,孟煜听见慌忙跑进来,望见床上的情形,一下呆住。
只见董秀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正将一个绿衣布偶掩在口鼻上,贪婪地嗅着,满脸陶醉的神情。
孟煜一把夺过布偶,董秀秀猛地睁开眼,从床上跃起,伸手就要去抢。
“把它给我,把它给我。”
她拽住孟煜,拉扯他的衣裳,见抢不回来,便蜷缩在床上,嘤嘤哭了起来:“快要喘不上气了,求你,快些把它还给我。”
孟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拉住秋棠,厉声问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快说。”
秋棠已惊慌失措得痛哭了起来,她跪在地上,语无伦次道:“那日……在门口……小姐捡到了……便一直放在枕边。”
孟煜低头望那布偶,那布偶一身绿衣,脸上只有两只眼睛,他突然浑身颤抖起来,猛地转身冲出房门。
院内的动静引了不少仆从朝里张望,孟煜出来,一脚踹倒一个,冷声喝道:“谁再偷看,我便一刀砍了他。”
他将院门紧紧关上,向佛堂奔去,一路上,他冷汗涔涔,竟将中衣都湿透,埋在心底的那些不忍回想的一幕幕又浮现出来。
佛堂门口,孟煜叩打着大门。
“开门,快开门。”
那个半老仆妇将门开了一道缝,还没等她张口,孟煜便将门用力推开,向里头跑去。
那仆妇慌忙阻拦:“公子,夫人正在念经,不可打扰啊。”
孟煜将她甩开,冲到堂前,他大口喘着气,望着那个跪坐在蒲团上的女子。
“刘妈,出去吧。”李氏淡淡地向那仆妇吩咐道:“把门关上。”
“是。”那仆妇恭敬地退下。
孟煜将那布偶拿到李氏面前:“你在这里头塞了什么?”
“真是难为你还记得。”李氏笑道,她站起身,紧紧攥着手中的佛珠:“十七年前,我的宏儿进宫的时候,便穿了我给他新做的绿衣裳。”
“他自幼多病,房门都不怎么出得,走之前还高兴了很久,谁知进宫才几日,他便送了命。”手中佛珠骤然断裂,一颗颗散落在地上。
“你到底在这布偶里头塞了什么?”
“塞了什么?”李氏睨视着孟煜,笑道:“不过是些神仙草罢了,多嗅些时日便会上瘾,一日不嗅,思之若狂。”
孟煜双目充血:“你恨的是我,秀秀什么都不晓得,你怎能加害于她?”
李氏笑了起来,声音尖厉:“我不过是想叫旁人也尝尝失去‘心头肉’的滋味,要怪就怪她怎么嫁进了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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