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录神迹的不死少年第三章黑塔的终点
人类的身体活动所需能量大部分来源于有氧呼吸，而在氧气缺乏的环境里，无氧呼吸成为了提供能量的主体。但同时无氧呼吸的副产物乳酸会变成缺氧运动的阻力，通过肌肉酸痛来减缓运动，以达到保护身体避免受到过极限带来的伤害。
不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项机能或许已经丧失了。
在超过二十千米的高空，大口喘着气的我依旧在重复着一个多小时之前的向上狂奔。稀薄的空气早已无法满足氧气对体力的支出，而此时的我，在极端的酸痛之后已经渐渐失去了感觉，只剩下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的机械动作。就好像这已经不再是属于我的身体一样。
黑塔——天空之脉的坍塌依旧在继续，和一小时前一切唯一的区别就是黑塔的变得越来越细。和塔底的巨大石柱相比，现在只剩下能环抱过来的粗细，也攀爬的难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向上提升。
这一切看来都是上面有人在故意操纵着一样，不过即使是对流层的尽头也应该就在眼前了。等到了左手剑所说的浮空岛，必须教训那个家伙一顿才行。
怨气满满的我心不在焉地向上跑着，随即脚下一空，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坍塌的速度追上了。
处在固体和液体之间的塔在空中分裂粉碎，混合在诡异的空气中。恐怕这黑塔连接着地面和浮空岛，也正因如此上面的部分才得以保全。不过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再不出手就要超出范围了。
反射性地举起右手，在自由落体运动中瞄准黑塔尚未分解的部分，深红色的火焰在手掌中燃烧，然后瞬间射出一只被火焰包裹着的手，抓住了黑塔。
然后，仿佛亲手抓住黑塔表面一样将身体拖上去。或者说，是像弹弓的皮筋似的射出去。
飞出几十米平稳抓住后，继续向上攀登。
新开发仅仅一小时的能力已经在这期间救了我数十次，恶魔之手——想必他们会这么给它命名。通过实体化的恶魔之力形成手形物体，触觉神经直连，以意志为操控，有效半径约为二十米。实际功能就像任意收缩的绳爪，或者说是伸长的手臂，不过力量可能更胜身体一筹也说不定。
虽然曾经试过不断像弹弓一样向上飞，不过用意志操控实体化能量的难度比起想象中更难。精神稍不集中就会导致恶魔之手的消失，而持续地使用会带来精神上的重度疲劳。对于这项救命的能力，还是省着点用比较好。
这么想着的我，注视着刚刚出现在眼前的，一个巨大的半球。
浮空岛，世界之巅卡奥斯，这个名字在脑海中闪过。而那迷雾中稍显荒芜的半球之上，世界上最高的地方，就在那里。
“就是那里了……”难以掩盖的疲惫在面对终点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表现出来。虽然有一点过分，不过这似乎还真是一次难得的磨练，我偶尔也会有如此热血的想法呢。
或许每一个少年都会有过这么一次赌上性命的拼搏吧。我加快了前进的脚步，脸上也不知不觉出现了些许阳光的微笑，直到——
直到我看到黑塔的尽头之前。
不对，应该是说黑塔在到达浮空岛之前戛然而止。
“这不……可能吧……”我站在黑塔的顶端，仰视着尚有千米之远的浮空岛，脚下则感受到越来越明显的震动感。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了，恶魔之手的射程只有二十米，而黑塔也将在须臾之后彻底坍塌，数万米的高空，恐怕会像陨石一样砸向地面然后粉身碎骨吧。
脚下一沉，黑塔的顶端也开始崩塌。最后的思考时间已经消耗殆尽，神经绷紧的我也只能做最后的决定。
恶魔之手射向了黑塔塔顶，带来比弹跳更加强大的推力，不过这最多也只能飞两三百米。黑塔在跳起的瞬间崩溃，不自觉地回头一眼，看到的只是浑浊的紫色雾气，
然后，上升速度的下降促成史无前例的警觉。
回头看到的是最后的绝望，浮空岛就在眼前，却依然是无法触及的遥远。即使最大程度低伸出手，能抓到的只是虚空。浮空岛的底部像是埋藏在大地深处的荒芜，贫瘠的土地，冰冷的岩石，支撑着上面混沌的世界。
难道说，地狱也是这番光景么。
最终，我还是失败了啊。
不过，无所谓了，至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一定要成功呢，只要不后悔，失败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就这么想着，我闭上了双眼，静候上升的结束，堕落的降临。
金红色的闪光唤醒了最后的沉睡。
身着亚斯拜德制服的娇小少女，浅浅地微笑着注视着我，任由金红色的长发在风中舞动，在黑紫色的混沌中带来光明。
“凌予……”我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少女，有些失神地低语，没有收回的右手保持着伸向高处的姿势，透过指缝，那张毫无瑕疵的脸映射在我的视线中。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伸出有些纤细的手臂，向我张开了并不大的右手。
好像，握住那只手啊。
可是身体已经上升到了最高点，即将开始下沉。
只剩下一点点距离了，可是为什么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呢。
深红色的火焰在右手燃起。只要，只要能再握一下她的手，这样就好了，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恶魔之手。
手形的火焰从手中射出，弥补了最后一点距离。触觉神经联接的手上感受到最温暖最柔软的感觉，说明了——我抓错地方了。
凌予温柔的表情仿佛不曾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涨红脸的咬牙切齿。她伸出的右手有些僵硬，有些颤抖地收到胸前，握住恶魔之手仅有的一点点手腕。
“呃，抱歉。”虽然从我的视角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不过手上的触感和凌予的表现，完全可以猜出来……
上升结束之后便是下降，身体下沉的顷刻带来的恐惧，让我本能地握紧了仅仅抓住的东西。
“唔呃——”上方传来一阵娇喘，手上的触感异常的柔软而且富有弹性。现在唯一抓住的是什么呢，而刚刚我又做了什么呢。
手腕上的拖力阻止了我的下坠，不过有这么一瞬间我想我还是就这么摔死好了。
不敢向上看。
手腕是被两只颤抖的小手抓住的触感，不过这颤抖明显不是因为过于沉重勉强抓住，而是，因为愤怒。
“笨，蛋，圣——”这里已经是地狱了么，为什么我已经能听到恶魔的嘶吼声了呢。
抓住手腕的两只小手开始用力起来，手上传来几乎要被捏碎的痛感，“饶命啊，那个，那个要消失了。”我哀嚎着求饶，不过这对于凌予来说什么也不是。
火焰的右手的凌予的紧握之下消失，失去仅有着力点的我开始下坠。当然因为恐惧而大喊起来，不过恐惧的原因不是从数十千米的高空摔下，而是因为——
眸子里燃烧着怒火的凌予飞来的影子。
空气中混合着干燥和潮湿的味道，身体也感受着燥热和阴冷，舒适与不适的感觉彼此交替。偶有的风带来枯败植物的气味，但是仔细闻又能感受到新芽的清香。寒冷和炎热，新生与死亡，一切尖锐的矛盾在这里糅合，诞生。似乎这里是世界的起点，而在这里，能窥视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里是哪里。睁开眼睛所见到的第一人，就是一脸悠闲地坐在一旁的左手剑。
“哦？你醒了啊。”左手剑注意到了我，微微一笑。不过我再傻也看得出来那是不怀好意的坏笑。
“既然你在这里，就表示这里就是浮空岛卡奥斯了。”有些心虚地转过头，我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却在转头的瞬间注意到了我身后巨大的宫殿。
“没错”左手剑则是毫无顾忌地搭上我的肩，阳光灿烂地坏笑着，“刚刚凌予跑出去提着一大包肉回来，我还以为是要准备烧烤呢。想不到她居然能把那一堆肉拼出你来，真是太可怕了啊哈哈。”
原来你在害怕的时候会用上“啊哈哈”这样的后缀啊，不过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和他吵架。不过听左手剑的意思，他是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么。
“开个玩笑，不过你竟然把新能力用在这方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哈哈。”上当了，这个家伙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负我的机会啊。
“我才不是……”
“闭嘴！”就在我手忙脚乱开始解释的时候，凌予的声音从上方打断了我。当我以为自己是幻听仰头验证时，发现凌予真的就漂浮在半空中，用冰山脸看着我。
“呃呃，抱歉。”果然还是没能忍住面部的抽搐，我生硬地扯着嘴角吐出几个字。
“哼。”凌予则是一脸不屑地把头转向一边。不过，不过那个眼角的余光还是在注视着我吧？果然是没有释怀么？
“看什么啊！”凌予一脸怒气地把头转向我，涨红的脸上散发着凛冽的杀气，右手紧紧地握着零刃，颤抖着的手仿佛在忍耐着怒气一样，“有……有什么好摸的……明明……明明那么小……”
诶，她她她在说什么呢？不过看起来似乎只要注意一下说话方式或许可以幸免于难也说不定呢。
“才不是呢，虽然不大不过也没有实际上看起来的小，而且摸起来很舒服……”我确定我用的是十分认真的表情。
果然有效果，凌予愣了一下，然后颇为惊讶地收回放在零刃上的手握拳紧贴在胸前，然后低下了头。即使是她身处半空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耳畔响起左手剑的低喃，“你死定了。”
“诶？”想要像声源询问一下为什么，一阵阴风吹来，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摸起来很舒服啊……”凌予的声音仿佛来自墓地一样阴森，而从这浓重的死亡气息感觉里，凌予面色发青地挥舞着零刃向我飞来。
叮——因为害怕而闭上的眼睛在清脆的碰撞声中睁开，一脸不满的凌予站在我面前，而零刃则倾斜着插在不远处的土地上。很明显是有人格挡开了凌予的攻击，甚至足以让零刃脱手飞出。难道是左手剑么。
“老师。”左手剑则毕恭毕敬地面对着十米开外的岩石上蹲坐着的背影，就是刚刚的一瞬间出现在那里的么？
那黑色的背影转过头，浑浊的黑色雾气之下，只能看见一抹并不友善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