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戾气天地
风谷的天气一向很好，便是今天也不例外。广阔无际的晴空之上飘浮着朵朵白云，微风偶尔推动云朵挪前几步；加上山间绿意丛生，更有百花争艳，无数彩蝶翩舞，流连其间。如此怡人景色理应好好欣赏或是游玩一番才是，而我却不得如花蝶一般悠然自乐，闲赏风光；只得陪着顾儿这丫头劳命奔波，苦苦寻找着传说中那不知是有是无的泪彩石。
“大小姐，我们都找了大半天了，休息一下好不好？”陪着顾儿寻找半天却未得允许休息半刻的我，此时已经显得有些力竭了，便试着用商量的语气试探道。
此言一出，顾儿便怒目以对，我便知道休息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只能识趣的闭上嘴不再吱声，把一肚子的苦水再次往肚子里咽。因为便在不久之前，当我边提出休息，自己也随势一屁股坐石头上歇息的时候，便被顾儿好好教导了一番。当下，我已经能够完全做到如何察颜观色了。
其实途中我几次借口想休息一下，为的只怕顾儿那单薄的身子会感到吃力。不过那丫头说来也怪，尽管此时已是娇汗淋淋了，却也不知疲惫。仿佛泪彩石给矛了她无穷的吸力一般。
看着此时顾儿满额头的汗水，却又如此认真专注的寻找，隐隐之中我竟然有些心痛和不忍。当下我一把拉住顾儿手腕，顾儿突然感觉受到了阻力，转睛望来。
迎上顾儿那纯净而带疑惑的眼神，我一脸认真，甚至略带微怒的责怪道：“休息一下吧，难道你就不累吗？十年时间该找的都已经找了，那是否真的存在我们还都不知道，值得你去这样的寻找吗？”
或许我的语气重了几分，顾儿竟有些怔住了，一时竟忘记了回答。随即我便看到顾儿那纯净的瞳眸之中微微起了变化；那似乎因为委屈而慢慢溢出的两滴泪水，悄然滑落，似乎留恋着那绝美的容颜，在那粉红轻咬的唇下，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滑落。
顾儿在我眼里一向都很快乐的，如此突来的变故，竟使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暗暗怪自己当初不该语气太重。心里一边如此遐思，一边伸出手来轻轻拭擦着顾儿娇颜上那两道泪痕。心疼不已的怜惜道：“傻瓜，哭什么呢？我只是不想你这般不知疲累的寻找，希望你不要怪我才好。”
“风……”顾儿轻声唤我。
“嗯？”我轻声回应道。
“谢谢你。”
我微微一惊，不明所以的望着顾儿。
“谢谢你在这十年来一直陪着我寻找，或许就是因为你在身边陪伴吧，我才能不放弃的一直找寻下去。”此时顾儿已经恢复了原本那清辙的眼神，只是那眼角的泪迹，似乎还在。
我没有吱声，只是默默的听着。
“你知道么？就是有你陪着，我才有一直找下去的勇气。而对于我自己为什么会去寻找泪彩石，便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你还记得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喜欢风谷这里的风，好像风便是你的归属一样。而我，似乎也一样。它好像就是我的归属。你还记得属于它的那个传说吗？有时我更希望自己同样也是那风唯一的泪，只是不希望被遗忘，被遗落。而是能静静的一直陪着心里面最重要的那个人，永远让他记在心里，同时自己也能永世的庇佑着他，仅此而已……”
话到最后，顾儿的声音已经变得很轻很轻，但却给了我极大的震撼。到此时我才明白，原来，顾儿一直以来都感觉自己和那泪彩石的命运相同，都是被遗落和抛弃的。正是因一些特殊的原因，才让她对泪彩石有了一些特殊的情感，才会使她如此坚定，矢志不渝的去寻找那颗只是传说中的泪彩石。
“顾儿……”一丝怜爱的情绪从心底升起，使我莫名其妙的对顾儿说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有一天你找到它为止。”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说，不过这个心念，此时此刻已牢牢的缠在我的心里，不可动摇。
顾儿注视着我，那泪迹尤可寻的美目之中，我看见了有晶莹的泪花在那闪动，她的眼，似乎又模糊了……
那丫头，又要哭了么……
落日犹如是位羞怯的少女，在含羞之际，为天边涂抹上了自己羞涩的痕迹，使得黄昏总是这么一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姿色。晚风更似一层薄纱，为这迷人的姿色轻轻遮上迷朦的色彩。
顾儿身姿轻盈，小跑于前，总爱搬弄路边的花草为乐。而我不紧不慢，沿着一路的风景，缓慢前行。
“王婶，天都快黑了，你还要上山么？”途中遇见谷里的王婶正提着篮子迎面匆匆赶来，正好照上了面，于是我便招呼道。
或许王婶赶得正急，在我出声之后才发现了我们，忙道：“哦，是尘风和顾儿呀。这不是我家小胖想吃野菜么？下午太忙没来得及去摘，这不趁现在赶快上山为他摘点去么，省得那孩子又要跟我抱怨了，呵呵。”
话至此，王婶脸上洋溢着一脸的幸福。在与我们匆匆话别之后，便捉紧时间上山去了。再看顾儿，神色间即带羡慕又有几分落寂。是啊，对于我们这些从小无母无依的孤儿来说，又有什么幸福可言呢？既使能天天无忧无虑，也无尝不想生活在这份温馨之中。
在接下来的路上，顾儿明显安静了许多。与我并肩而行，樱嘴微微嘟起，更在顺手之间折下了几根狗尾巴草。和之前的大好心情截然相反，看得我忍不住转头偷笑。这丫头的情绪变化，就这么的大么？
不多时，我们便回到了住处，只是在门外，来回徘徊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大长老。
“大长老，你找我们吗？”我来到那身影背后，轻声问道。
似乎是听到了等待许久的声音，大长老立刻转过身来，眉宇间带有些许沉重的点头道：“尘风，你跟我来，其他人也正在等你。”说完不消音落便领头匆匆前去，无奈之下我只能向顾儿匆忙交待一声，便赶了上去。
一路匆忙，我与大长老几乎没说过话。看大长老年逾古稀，走起路来却矫健得很，身姿挺拔，委实看不出有半分苍老的样子。
大长老是除祁族长外，风谷里最受人尊重的一位长者。虽然我在风谷生活了十几年，却也对大长老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与二长老，三长老是风谷里的守护一族。奇特之处便是他们三人的相貌竟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之处便在于他们三人的身高却是截然的不同。大长老身高最为短矮，依次是二长老，再其次是三长老。这也是唯一可辨认他们身份的地方。
至于他们的其它事迹，便不是我所能知晓的了。
我虽不知大长老这般匆急找我所为何事，欲去何地，不过在一路匆忙之下，我与大长老皆上了御风山。此时昏晓已近，山风更是逾发的徐急。我实在搞不懂大长老此刻上御风山意欲何为，不过看大长老那一脸焦躁凝重的样子，我也不敢怠慢，紧紧跟上。
不过须臾之后，我和大长老便上了御风山的山顶。并不是御风山山势不高，而是有条山道可贯穿山顶，再加之我与大长老步伐匆忙，所以便在极短时间内上了山顶。此时我早已有些气喘吁吁，但观大长老却是面色不改，一如常态。心下不免油然生起几分敬佩与羞愧，想来自己风华少年竟还不如一位老人，当下羞愧之色更是重了几分。
正当我喘息未定，纵眼望去之际，赫然发现山顶之上还有别人。仔细望去，正是祁族长与二长老，三长老三人迎风而立，衣袍鼓舞而猎猎作响。似乎是专门在等候我们一般，三人皆匆步走来，除了祁族长脸上微有和蔼祥和之色，其他几人都是十分的肃穆。竟莫名使得我有几分紧张，当下见三人上前而来，便带几分敬重的向祁族长等三人微微垂首唤道：“祁爷爷，二长老，三长老。”
“嗯。”三人同时微微点头示意，却是祁族长那慈爱的声音当先响起：“尘风啊，怎来的如此之晚，当真是把我们这些老家伙给等坏了。”
得知祁族长众人等我已非一时三刻了，当下不免几分愧疚，忙回应道：“今日一早便与顾儿上山去了，直到落日时分才回来的，不知长老们有事找我，这才与大长老匆匆赶来……”
“罢了，罢了，尘风啊，你可知道此次我等唤你来，所为何事？”未等我向长老们告罪，便见二长老跨前一步，向我问道。
我望向二长老，见原本肃穆的神色此刻已然松懈了几分。想来是之前等我之焦急，现在见我已来，便也不那么急迫了吧。
“尘风不知，正想开口问众长老，长老们这般匆忙找我，想必是极重要之事了，尘风不敢怠慢。”
“尘风啊，”祁族长再次接口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得做好准奋，能不能担此世间重任，便看你的了。”说罢，祁族长神色肃然并用其宽厚温暖的手掌拍了拍我的肩膀。
祁族长的话纵然使我疑惑不解，但使我更疑惑的却是祁族长为何突然对我说出此番话来。未及我出口寻问，祁族长的声音却再一次的响起。我只能耐下心来，静静聆听。
“其实这次我们急唤你来，实属时不我待，无奈之举。当下，我只能把原因事由及你的身世，一一解说给你听了。”
“什么？身世？你是说我的身世？莫非你们知道我的身世？您不是说过我是被风带来这里的么？”一听到我的身世，我便神情激动，不受控制的捉住祁族长的手臂，微微颤抖起来。
“尘风，冷静点。”见我神色激动，旁边站立的大长老出声提醒道。
“没事，没事，也难怪他会如此的激动了。”祁族长不介意的向大长老挥手道。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登时松开手来，向祁族长简单赔礼道歉之后，便暗暗压制自己，任由祁族长继续把话说下去。
“其实说你是由风携带来这里的，此话不假，也确有其事。不过当时你还尚小，便也不便把其中详细原由告之你了。如今天降凶兆，已由不得我等掌控的了。”
日落西沉，此时的落日已经羞怯的躲到群山背后去了。犹如依旧还是那位羞涩脸红的少女，悄悄躲之山后，只露出那只纯真的眼眸害羞的偷望着……她在偷望着什么呢？是不是像乡村孩童那般，掩之门后，却又忍不住新奇的探眼而望呢？
此时御风山上的晚风，也吹得越发急促了，更带着丝丝微凉入体而来。此刻，除了风撩树叶发出的“籁籁”声响，便只有那祁族长更显苍老的声音了。
“尘风啊，你可知道为什么风谷的风会这般永不停歇的吹拂着，给人带来心的平静吗？你可又知道静下来的心，可感受得到这世间的美丽如斯么？”
说到此处，祁族长收回落我身上的祥和目光，遥望远方天际。那似经历一世沧桑的目光，便在几丝无奈之中宁静的抛向远方苍穹。
四下无人做声，三位长老也不曾出言打断，只是伫立一旁静静聆听。安静，却也无法掩饰他们心中的那份忧虑。我知道祁族长并非成心问我，所以便也没有出声。须臾后，祁族长的声音果然响起。
“其实天地有戾气，在天地未开浑浊之际，世间是一片萧然之景的。当时天地戾气极重，所以世间也就草木萧条，一片荒无。不知这般浑浑噩噩过去多少年后，有一天，神的灵出现在了这片天地之间。传说神当时看到此方景象之后，便于一念之间仁爱之心泛起，那时的神无方易无体，便投入大地，自舍灵无，用其无上灵力唤来了光。从此便光暗分开，世间清明了。”
说罢，祁族长微微一顿，神情复杂的望了我一眼，便接着再道。
“但那时天地戾气似乎还未散去，神便再次施其无穷灵力唤来了风，可使其不断吹拂着天地间那份戾气，以慰抚天地凶暴戾气之用。所以风谷这里的风才会无时不停，给人心之宁静。尘风啊，你明白了么？”
我木讷的朝祁族长点了点头，此时却是发不出一点声来。
“但故事还远远未完，天地戾气何其浩大，又岂是神那么轻易便能压住得下的。便在神接着唤来雷与电以唤雨来润滋养万物之后，天地戾气反而不再像先前那般强烈，竟悄悄的隐去，却在神不知之中，慢慢幻化了黑色如茧一般的东西，并用其戾气滋养孕育着。等神发觉的时候，却对这戾气所化之物无可奈何了，只能任其慢慢生长。没想到此物却在无形之中慢慢吞噬吸取生物之元，使其纷纷枯萎死去。神惊骇，深知此物终有一天会觉醒，到那时必将生灵涂炭，到处死迹萧然，回复到以往天地沌浊，戾气笼罩的时候。可是那时神已经对此无能无力了，便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风，雷，光，电。神施其最后灵力，使其在那物醒来之时，可幻化生出四位可掌控风雷光电其力量之人，与之抗衡，拯救世间万物回到最初戾气萧杀之天地。”
似乎是因为说了太多的话，祁族长此时的嘴唇已略显干渴枯涩。在微微吞下几口唾沫之后，祁族长转睛向我望来。而此时其他三位长老，却都低垂着头，略有所思的样子。而我，不由听得几分出神，心中更是百感交集，身体竟也一动都不曾动过。
几次呼吸之间，祁族长那似有些沙哑的苍老声音，便又轻声响起了。
“那天地戾气所化之物，神称之为‘魔’。”
“而你，便是那可掌控风之力量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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