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非常之法?”梁洛仁眼睛一亮,连忙盯着罗承德问,“承德,听你这么说,应该是有什么妙计良策帮愚兄搭救城中百姓吧?若有,请快说来听听!”
“不瞒仁兄,老弟我的确想到了一计可救城中百姓,以及我等将士。只是怕说出来,洛仁兄你不肯采用此计呀。”罗承德徐徐说道。
“承德,你我亲如兄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梁洛仁不无急切地说道,“只要能救城内百姓,老夫我就听你的好了。说,快说,快说吧!”
“既然如此,那老弟我就直说了。”罗承德两眼紧盯着梁洛仁那双挂着眼袋的眼睛,有意压低声音说,“老弟的办法就是……杀掉皇上,纳城降唐!”
“什么?”梁洛仁倒抽了口气,低声说道,“承德,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做弑君之事。这事若败露,那不光你我得掉脑袋,还得夷灭九族!”
“洛仁兄,你不是跟承德说过,为了城中百姓,你可以不惜一切,这会儿怎么又在意起自己的脑袋呢?难不成你也像皇上那样口是心非,欺骗天下人吗?”罗承德激将道,“倘若真是这样,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若洛仁兄真的想救满城百姓与将士,那就好好考虑一下老弟我刚才所说过的话吧!”
梁洛仁虽说对梁师都有众多不满之处,但他打心里还是敬重这位撑起一片江山的皇帝,还是把他当兄弟看。正因如此,他一时半会很难接受罗承德的提议。说真的,这弑君之事放在谁头上都是件很为难的事,更何况他和梁师都还是堂兄弟,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他低头不语,只一口接一口地饮茶。
罗承德也不吭声,只不时地拿眼角往梁洛仁脸上瞟。他知道这事也挺让梁洛仁犯难,却不想因此而改变自己原订的计策。默然会儿,他继续劝道:
“洛仁兄,承德知道你重情重义,不忍心除掉自己的堂弟。可是你也应该明白,你不杀梁师都,待城破之后他也会死在柴绍手里呀。”
“这我清楚,城破人亡是不可避免之事!”梁洛仁皱着眉头说,“老夫深知皇上难逃此劫,他若死在柴绍他们手中便与我无关,老夫大可心安理得。”
“这倒也是,洛仁兄不用承担弑君之骂名,却得成为皇上的陪葬品呀。城破之后,你必为柴绍所杀。”罗承德不紧不慢地说,“当然,承德深知老将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根本不在乎以身殉国。可城中百姓呢,难道洛仁兄要违背自己的良心,置那些无辜的黎民百姓于不顾吗?若如此,你必遭百姓唾骂!”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沉吟良久,梁洛仁肯定地说道,“老夫一生视民如子,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倒在唐兵的屠刀之下呢?然皇上乃老夫之堂弟,不管怎样,我们之间都有着一份割舍不断的情义。老夫如此,皇上也如此。若皇上真对老夫绝情,方才朝堂之上便会听信梁璿之言处死我呀。皇上怒而不杀老夫,就因为他内心对老夫有这份手足之情哪。皇上不忍心杀老夫,老夫又怎能斩断情义谋杀皇上呢?百姓与皇上正如鱼与熊掌,老夫实在难以取舍!”
“若洛仁兄能深明大义,此事就不难了!”罗承德紧接着地说,“洛仁兄与皇上之情乃小义,而拯救满城百姓实为大义。孰轻孰重,洛仁兄自当明白。”
“你的意思是,要老夫取大义而舍小义对吧!”梁洛仁思忖着说。
“没错。承德以为洛仁兄当大义灭亲,以拯救数万百姓!”罗承德振振有词地答道,“今大梁气数已尽,洛仁兄若执迷不悟死守城池,到时必身亡名败,为后人所耻笑。反之,倘若能弃暗投明,杀暴君而举城降唐,那不仅能荣禄终身,而且可贤德远播,名垂青史哪。”
梁洛仁听了罗承德这席话后,感触颇深,内心不由产生微妙的变化。其实,他也明白大梁覆灭已成定局,无人能够力挽狂澜,使之转危为安。朔方城一破,皇上必为唐军所杀,而身为皇室宗亲他也不可能逃过此劫,必死无疑。如果他能如罗承德所言,杀梁师都举城归顺大唐,李世民就一定会因功而封赏自己,从而能够再次得到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生与死,荣与辱,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他该如何诀择呢?内心激烈斗争了好半天,他终于作出决定。
“贤弟所言甚是!”梁洛仁忽然提高声音说,“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天下百姓为重,而不可为私情所囿也。故而,老夫当大义灭亲,以顺天应人!”
“将军英明,此乃城中百姓之福也!”罗承德喜出望外,一把握住梁洛仁的手,含笑道,“洛仁兄之义举必将得到全城百姓和将士的拥护,也会得到大唐皇帝的封赏。若不出承德所料,洛仁兄不日当为朔方城之主。如此,洛仁兄既可高官厚禄,又可流芳百世,真乃一举两得呀。老弟在此恭喜你了,哈哈!”
说罢,罗承德两手一拱,对着表情淡定的梁洛仁哈哈一笑。梁洛仁抿了口清香扑鼻的绿茶,长长舒了口气,然后望着老朋友淡然笑道:
“老夫生性淡泊,不在乎高官厚禄,也不在乎浮名远扬。老夫所在意者,乃城内百姓和手下将士也。为了他们,老夫才甘愿担当弑君之恶行也。”
“此非恶行,实乃为国除害,为民造福,其功可与武王伐纣相媲美。”罗承德郑重其事地说道,“洛仁兄舍亲情而取大义,圣贤之举,必为后人所颂扬!”
“承德贤弟,你过奖了!”梁洛仁呵呵一笑,接着便正色道,“言归正传吧,既然贤弟劝老夫这么做,那你胸中应该早有此番行动的具体方案,请说吧!”
“洛仁兄,你真是了解承德我呀!”罗承德哈哈一笑,随即信心满满地答道,“你也知道,老弟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特意前来劝仁兄你行此大义,自当为你想好万全之策。”顿了顿,他凑到梁洛仁的耳朵边,压低声音说,“明晚皇上将于后宫饮宴,当请将军前去饮酒,你便可于中取事。”
“你说的对,皇上已遣人向老夫下帖了,明晚老夫自当前往。”梁洛仁点了点头,迟疑地说,“不过,光靠老夫一人怎么能除掉皇上呢?承德贤弟,你也知道皇上的武功不在老夫之下,况且身边有侍卫守护着。若真如此,那不是要老夫前去送死吗?”转念一想又说,“老夫以为,贤弟该另有安排吧!”
“知我者,洛仁兄也!”罗承德又是哈哈一笑,饮了口茶说道,“不错,老弟我已暗自买通了皇上身边的侍卫,到时他们会助老将军一臂之力。”
“哦,看来你是早有预谋啊!”梁洛仁心头一喜,想了想又不解似地问句,“既然承德贤弟都把此事安排妥当,那为何还要前来劝老夫呢?”
“承德人微言轻,难以服众,就算能除掉皇上,也不可镇住城中将士,到时恐生乱哪。”罗承德坦白地说,“然将军则大不相同,不仅出身豪门,而且德高望重,深受将士爱戴和拥护。皇上驾崩之后,将军振臂一呼,将士们就都会听从你,如此则可避免****。这就是老弟前来劝仁兄你的缘故呀!”
“承德贤弟,你考虑得十分周全,让老夫真是无话可说。”梁洛仁面带微笑地说句,“好,这事就听贤弟你的了,明晚老夫亲往宫中赴宴。”
“承德不能替仁兄出力,深感惭愧!”罗承德抱歉似的说了句,接着又举起茶碗,提高声音说道,“来,老弟以茶代酒敬仁兄一杯,祝仁兄马到成功!”
两位老友会心一笑,然后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聊了会儿,罗承德方起身告辞。外面正下着细雨,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心情舒畅地走在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