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依旧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可当我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时,一下子蒙了。
我自己的衣服早就不见了,这会我身上穿的是一件男士睡袍,很宽大,正歪歪斜斜的怪在我身上,内衣也不见了,全开的领子让我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的酥胸,我一骨碌趴下了床,腰却酸疼得厉害,再环向四周,我又蒙了。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睡的,不是自己的床,我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
大脑里首先传来一个讯息:我八成是酒后乱性,被人干了。恐怕这会,连我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下了楼,发现了正在客厅里抽烟的男人。
我走到他身后,问他,“昨晚的事……是咱俩谁的错?”
他没说话,兀自抽着烟。
良久,他背对着我开口,“你喝多了。”
一句话,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但是我并不惊慌,这也不是我的第一次,况且这还是酒后的行为,就当做是享受了一回服务吧,不然,我把人家睡了,我还要对人家负责不成?
我哦了一声,又问,“我的衣服呢?”
他回答,“坏了,扔了。”
我闷闷的继续说,“我要回家。”
他答应了,让我在家等着,他自己出去了。
在他出去的过程中,我认真的想了一下,我也不能被他白睡,要不然趁这个机会把剩下的十五万抵掉得了,知道是自己睡了人家,但我也没有办法,虽然不知道那些小姐一晚上值不值这个价,但是我可以死皮赖脸的求求他。
我也没有特地的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主要是我觉得自己以后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打量的再仔细也没什么用。
他很快回来了,丢给我一套衣服让我换上,然后嘱咐我换好了下楼吃早餐。
不得不说他还挺细心的,连内衣都准备好了给我,size正合适,这更让我确定了昨晚的事实。我甚至可以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出去给我买内衣时脸红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
我穿着他给我买的蓝色布衫群扭扭捏捏的下了楼,主要是因为这裙子实在是太短了,我还没有穿底裤,随时都有走光的可能性。他看着站在楼梯上的我,不禁笑出了声,“没穿过裙子啊,扭扭捏捏的,昨晚的大胆劲去哪了?”
我白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坐在凳子上,刚要抬手吃早饭,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问他,“我朋友呢?”
“我叫人把她送到她家了,不会有什么事。”
我吃了早饭,趁他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和他商量那个十五万的事。
“那个,我能问个问题么。”
“什么?”
“我的十五万,可不可以抵消?”
“抵消?你拿什么抵消?”
“额,昨晚……”
“哦,你其实是想变相的问你的一晚上值不值十五万吧?”
我觉得他可能是把我想成那种小姐了,连忙解释,“你可别想多,我不是那种人,但付出了自己的身体,我总该得到点什么。”
这几句话说得我自己都红了脸,我能说出这几句话确实挺不要脸的,能不能抵消没关系,只希望他不要把我想成那种人就可以。
一声低沉浅笑混着水声传进了我的耳朵,他笑了。
“你记得我的名字吗?”
“金南俊啊。”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记得,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笑了,“表现不错,但是十五万一晚上,你是不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这回轮到我愣住了,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绝啊。
我尴尬的对着他的背影笑了下,讪讪的说,“我又不是做这一行的,值多少钱我怎么会懂啊,但总不能少了吧……”
“你觉得你自己值那么多钱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洗好了碗,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看。
我没办法,和他打着哈哈,“那行,你说,我该怎么还你十五万?”
他认真地想了想,笑着对我说,“那就陪我吧。”
我一惊,因为在我心里已经认定了他会说给他干家务什么的来还债,可是这句“那就陪我吧”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他走到了我面前,低下头,以极近的距离和我说,“别误会,就是在家陪我吃饭打牌什么的,我一个人待在家,无聊的很。”
“额,你不工作吗?”我一顿,接着问,“你多大了?”
“我的工作很轻松,这个你不用管,至于我多大,我可以这么告诉你,我的年龄,够当你叔叔了。”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扯淡吧你,看起来你也和我差不多大,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金南俊弹了弹我的额头,大刺刺的搂住我的肩,我俩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我三十一了。”
我敢保证我听到这句话之后嘴巴可以直接塞进一个鸡蛋。
三十多岁长得还这么蛊惑人心,这种男人绝对是极品。
我愣神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是,我有工作。”
他听后,倒是并不在意,懒洋洋的对我说,“空闲时间来就可以,或者,我有事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我低下头认真的想了想,不耽误工作,又能还债,我也不算亏,就是晚上的兼职可能要拖一拖了。
“那好吧,要陪你多久?”我问他。
他阖了阖眸,看样子是没睡醒,“看我心情。”
丢下这一句话之后就把我的包拿了过来,自己上楼睡觉去了。
看着金南俊修长的背影,我的嘴角不禁上扬了几分。这人,还蛮有趣的。
后来,连续一个月,我和李白白都相安无事,生活得很惬意,我白天带在公司写稿子弄文件,晚上去金南俊家里陪他待一会聊聊天,有的时候他会忘记吃饭,突然饿了也就不由分说的带我出去吃路边摊,我也不由得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些许好感,可以放下面子陪女人出去吃路边摊的男人,应该错不了。
直到,有一天晚上。
我从金南俊家回来,刚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了正坐在客厅沙发里的我妈,我没有怀疑她是怎么进来的我家,到是狐疑的看着她安静的背影,慢慢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她手里紧紧的攥着一张卡和一份文件。
我妈听到我的声音后,僵硬的转过身,眼眶红的厉害,看样子是哭过了。
“今伽蓝,这卡里是三十万,还有这个,协议书,断绝关系,签了以后我们就没关系了。”
我一着急,从我妈手里抢过文件看了眼,果然是一份合同,我又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不同的是,这次我很平静,平静到可怕。
望着我妈,我缓缓开口,“为什么要这么狠?”
我妈不敢看我,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没有为什么,你这个不孝女,我们老两口子早就受够了……”
我倏的打断她的话,“三十万,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钱?”
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我妈一个人连哭带求向那些没有人情的亲戚们借的,借钱时的样子,我不敢想象,脑海里一闪过那些画面,我就难过得想要杀人。
“这你不用管,我们不想欠你什么……”
纵然心中有万千语言想要说出口,可此刻就像是喉咙里塞了一团棉花似的,难受的很。
我吸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抹了把眼泪,对着我妈笑了,“行,合同我签,但是钱我不要,就当是,我对你们这二十年来养育之恩做的一点报答……”我拼命压抑着眼泪,声音颤抖的不行,“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爸的病情要是再有什么状况的话,一定要记得找我帮忙,我要是有空就去探望他……”
说罢,转过身,拿起笔在合同的最后一页刷刷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很决绝,没有一丝留恋,只是在还给我妈的时候,不舍的看了一眼和我的名字写在同一行的我爸和我妈的名字。
我妈拿着那张卡和文件走了,关门的时候依旧是轻轻的,生怕吵到我,我心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揪着,疼痛到快不能呼吸,带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个满面。
我疯了一样任凭泪水模糊我的双眼也要打开门追上走廊里我妈的脚步,哭到缺氧,身子摇摇晃晃的也要继续跑,突然,我脚下一空,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了两圈,然后重重的摔到了台阶地下。
我下意识的护住脑袋,睁开眼时,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我艰难的动了下身子,却觉得双腿传来钻心的疼痛,那感觉,好像是断了,我又抬了抬自己的双腿,果然,一动就会疼的要死,我来不及哭,只想着回家拿电话找李白白,可下肢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渐渐地,我疼到没了意识,“咚”的一声,倒在了走廊。
再睁开眼时,我却闻到了只有医院里才有的刺鼻的消毒水味。
抬眼看了看坐在我身边的金南俊,他正在用一种复杂又纠结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却又不忍心说。
我下意识的就把那个最坏的结果和我的双腿联系到一起。
我想,我这辈子可能是完了。
连我自己都惊讶的是,我没哭,只是胸很闷。
金南俊看着我醒来,又看着我用一种淡然的眼神看着他,眉头拧的更紧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刻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几分。
“等着你到家给我打电话,结果电话迟迟没来,咳……我怕你会出事,结果还真的就……”他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自责,又抓住了我的手,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着他担心的样子,却突然笑出了声。头一次觉得,男人对我露出这样怜惜的目光对我来说不是负担,而是温暖和感动。
听到我笑了,金南俊没好气的瞪着我,语气有丝薄怒,连说话都开始急躁,不像以前那样多说几个字都怜惜,“自己都这样了还笑,没心没肺的也活该!”不过,看着我打着石膏的双腿,他又软了下去,“到底怎么了?”
我用最平淡的语气把晚上我妈和我之间的事告诉了他,他听后先是沉默,然后目光间竟多了几丝温柔。
“不要担心,你不是一个人,李白白和我会一直照顾你的。”他顿了顿,特别谨慎说出了下面的一句话,“我也是你的朋友。”
我白了他一眼,对他这种样子很不习惯,故意在他手上掐了一把,好笑的说,“行,你既是我叔叔,又是我朋友。”想到什么似的,坏笑了一下,盯着他好看的眸子,问他,“既然是朋友,我那十五万……”
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还说,“你刚刚还掐我来着,我本应该找你要医药费的。”
我大呼他小气,我都这样了他还管我要医药费?!
不过说起医药费,我又沉默了,这次住院,应该会花不少钱吧,我卡里那十五万还要还债呢,这下好了,又要花他的钱了。
金南俊盯着我,不放过我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看到我在听他说道“医药费”这三个字时无力的表情,赶紧对我说,“你就安心在医院躺着,我不仅会让他们帮助你治疗,还会陪你一起复建,不论多难,你也要挺过来,至于医药费,权当是你管我借的,就算你现在双腿不好使,也别忘了你有陪我聊天打牌的义务!”
说完,还不自在的咳了两声。
我无奈的笑笑,“南俊叔叔,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在这一个月里,我经常会想这个问题,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不解,到特别在意,特别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男人,很温柔,又很奇怪,我从一开始就不曾了解过他。
金南俊狠狠地掐了一把我的脸,笑着对我说,“你还欠我钱呢,你不好,你欠我的钱谁来还?”
我又给了他一记白眼,“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
我和他就这样吵吵闹闹的聊了好久,后来,他接了个电话就回去了,还嘱咐我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不耐烦的把他赶出了病房,当他走以后,病房里的孤独才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刚才和金南俊聊天时的自如烟消云散,我把脸埋在被子里大哭,这种无力感,我人生中头一次体会到,没了家庭,还欠了别人债和人情,想要好好工作却连双腿都差点作废,我不知道我可以这样自欺欺人的坚强多久,那种想要找个人发泄却又找不到的感觉再一次席卷全身。
我快要崩溃。
不过一个月,我的身上发生了太多事情:老公出轨,自己失身,欠了别人好几十万还不起,没了双腿……
脸埋在被子里,我也从刚开始的无声大哭到后来的哀嚎流泪,直到哭得没了力气,我才沉沉睡去,不敢醒来,不愿面对事实。
第二天中午,我睁开眼,如愿看到了金南俊和李白白双双坐在我的病床前。我赶紧用手揉了揉肿胀的眼睛,不希望被他们看见我哭过的痕迹。
李白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轻轻捧住我的脸,叹了好几口气,然后才说得出话。
“小蓝蓝,你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好心疼你呦,我的小蓝蓝诶……”
听着她孩子气般的心疼我,我不由得心头一暖,给她扯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小白白,我要是站不起来了,你会养我吗?”
李白白却哭了出来,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直觉得心疼。
哭了没一会,她下定决心似的对我说,“小蓝蓝,你放心,你要是真站不起来了,我绝对养你,养你一辈子!”
我心安的笑了,瞅瞅金南俊,后者的视线在我红肿的眼睛停留片刻,又不着痕迹的移了开,小心的帮我调整了一下病床的角度,让我坐了起来。
李白白问了我好多事情,我都一一告诉了她,聊了没多久,她说她要回去上班,让我好好养着不要乱跑,我白了她一眼,我都这样了还怎么跑,她没说什么,对我笑笑之后就走了。
我刚要和金南俊说话,金南俊就神色凝重的开口了,“你一定会好起来。”
顿了顿,他又说,“我也会养你。”
我没理会他这句话,权当他是在玩笑,笑着对他说,“南俊叔叔,我饿了,你给我整点吃的去呗。”
他二话没说就给我出去买了早餐,怕我不方便还要喂我,我瞅瞅他,笑了,“南俊叔叔,我坏掉的是腿诶,又不是手。”
他不再说什么,看着我吃早餐,我无视了那道温柔的要溢出水来的视线,大口大口的吃着,吃得毫无形象,吃完了,就把垃圾袋往床头一撇,开始和他聊天。
聊了一半,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从外面回来后就很着急的说有点事要走,让我有事就给他打电话,我点点头,他刚要关上病房门,突然停了下来。
很是认真的看着我,对我说,“说养你,是真的。”
我玩笑般的朝他点点头,对他摆了摆手,他深深睨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