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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风云再起

次日,巡察使李饮冰才来都督府,宣告了吴王的旨意。朱文正心中愤怒:不过一个小小的巡察使,奉了吴王的命,来了洪都就敢把我堂堂洪都城都督不放在眼里!

朱文正冷冷地说道:“听说巡察使昨日已来洪都,没能迎接,不知现居何处?”李饮冰也不理会,狂妄道:“老臣受吴王所托,颠簸数天,昨日才到洪都,恰遇到卫将军,便在那边留住了一宿。”朱文正脸色铁青道:“哦?我的都督府自是不能与卫可达的将军府相比了…”李饮冰仗着朱标的支持,也不惧,答道:“将军府虽不奢华,倒也舒服,以后都督若有事相商,还要烦请都督移步将军府了。”朱文正看了李饮冰这副有恃无恐的嘴脸十分厌烦,忙唤丁三,说道:“巡察使连日奔波,着实劳累,好好护送巡察使回去休息。”李饮冰也不拜退,自是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朱文正待李饮冰走后,摔了手中的茶杯,大骂:“小人得势!”谢翠英也已得知此事,忙上前安慰:“何必与这种小人斗气?你越生气怕是有些人越要开心!”朱文正心中稍平,但听出谢翠英话中有话,问道:“你认为李饮冰是故意如此?”谢翠英笑道:“本不该多言,但李饮冰与朱标殿下素有往来,只怕…”朱文正心道:“如此,以后不招惹他也就是了。”又对谢翠英说道:“此话可不能乱讲,须得小心为是。”谢翠英不再说话,只吩咐下人来清理大厅。

李饮冰回到将军府,贾秦、卫可达早已等候多时。李饮冰见了贾秦等又是一阵吹嘘:“都道朱文正有大略、工心计,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被我一激,还不是原形毕露。”贾秦听了心中有些疑惑,朱文正如何做事自己是很清楚的,听李饮冰这么一说晓得其中必有蹊跷,便借机对李饮冰吹捧一番,问了,才知是这李饮冰行事过于乖张,心中喜道:“如此却又正合我意!”

朱元璋一心图谋天下,根本无暇再顾洪都之事。东面张士诚也已公然自称吴王,摆明要与朱元璋死扛到底。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朱元璋早就想吞了张士诚所谓的“东吴”(为了便于区分此后朱元璋所在地改称西吴)。只是担心自己会陷入战争,让北面的元朝有了可趁之机,一直犹豫不决。这日召来刘基,有心询问一下该如何行事。

朱元璋虽出身低微,但也常爱摆弄些文墨。刘基前来觐见,行了臣礼,朱元璋便让他到身旁来,看自己所写的一副上联:

人中王人边王意图全任

刘基上前看罢,已明朱元璋所指之意,就道:“好联,微臣斗胆,愿意一对。”朱元璋听罢,轻轻一笑,哦了一声,便让刘基对上。刘基从案上拿起笔,就写了下联:

天下口天上口志在吞吴

朱元璋看完哈哈大笑,说道:“人皆谓刘伯温乃天师,果不其然。却不知此事可不可行?”刘基知事关重大,正色道:“张士诚假自称王,忤逆天意,必败。且张士诚本无大略,偏安一隅,门下各部纪律涣散,根本不堪一击,臣大胆断言,不出三年,必可吞灭东吴!”

朱元璋想要的正是这句话,张士诚难成大器自己固然明白,可张士诚占据的江浙一带素来富庶,如果久攻不下,长久下去,自己就会被消耗殆尽。刘基对大势的预测向来准确,鄱阳湖一战已尽显其才华,如今听他这么说,即便无十分把握,倒也不会差到哪去。又问刘基:“伯温,依你看该如何取东吴?”刘基应对道:“如今天下分封,欲取东吴,势必要结好近邻。西面四川明玉珍部内乱不断,无力外顾,不妨先与其通好,稳固后方。再派水陆大军联合进攻,直逼淮东。”

朱元璋略一沉思,道:“与西通好虽好,但也不能不防。如今我军中人才尚且不多,东面作战势必要尽我全力…”刘基知晓朱元璋的忧虑,说道:“我军中防守之才无过于朱文正大都督,鄱阳湖战前,其以不足五万人马顽抗陈友谅六十万大军约莫三月,西线由他驻守,定保无失。”

朱元璋做沉思状,刘基见朱元璋不做声,也不敢说话,只在一旁候着。过了一会朱元璋才道:“伯温,你先回去吧,此事还得召集众臣再议。”刘基只得退了出来。朱文正确有实才,刘基的推荐自然不错,朱元璋又怎会不知,但他心中还有个结。

君王向来寂寞,朱元璋心中百般想法,旁人也只能猜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君王身旁却永远不乏小人,朱元璋身旁也不例外。朱元璋与马秀莲二人上次家常似的聊天朱标如何知道,看朱元璋的贴身太监就自然明了。这次朱元璋和刘基的对话虽还没有对外公开,但凡是重臣无人不晓。朱标得知刘基推荐朱文正防守西线时,心中窝火:“父王出征,却要朱文正留守,是置我于何地!”忙派人通知李饮冰,看有何办法,阻止朱元璋下次决定。

刘基那日见了朱元璋回来之后,左思右想,揣摩朱元璋的心思,突道:不好!家人都感奇怪。刘基进了书房,写了一封长信,密封后,让人送给洪都朱文正,并命令信使务必要送到本人手中。朱文正看了刘基的信后,脸上也是阴云密布,自己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不恋权,奈何还是脱离不了权力的漩涡。

李饮冰收到朱标传来的消息后,喊来贾秦,与卫可达在将军府商议。自从李饮冰传了封卫可达卫为将军的诏命后,卫可达就一直视李饮冰为将军府上宾,李饮冰俨然已是反客为主了。卫可达让人摆了酒菜,招呼李饮冰上座,与贾秦再下手作陪。几杯酒下肚,话也开始说地明了。李饮冰问道:“现在吴王已得半数天下,你们可知吴王将来有意让谁接位?”

卫可达不知李饮冰为何问及此事,看着贾秦不知如何回答。贾秦顿了一下,说道:“为人臣子的,本不该多言。但自古立长立嫡,此位将来定非朱标大公子莫属了。”卫可达听了连忙接道:“是啊,是啊,自非大公子莫属。”李饮冰听贾秦两人如是说,又道:“这嫡、长二字,怕有些人看来还有他人…”贾秦听到这话,猛然明白,也不敢说,只得故意问道:“哦?何人如此大胆,敢有异议?”李饮冰哼地一声,道:“你们可知朱文正与吴王是何关系?”卫可达忙道:“谁人不知,都督乃是吴王亲侄…”李饮冰看着贾秦,贾秦只是不语。李饮冰又道:“那朱文正是何人之子?朱兴隆,朱兴隆可是吴王的亲兄长!”贾秦迟疑道:“这倒曾有所耳闻,只是这朱兴隆在吴王发迹之前就已故亡了…”

李饮冰还道贾秦真不明白,进而说道:“贾参事这时候可又糊涂了吗?朱兴隆是吴王的长兄,是吴家的长子,朱文正又是朱兴隆的长子。若论嫡,朱兴隆尚要排在吴王的前面;若论长,朱文正又比大公子长了几岁。”自从上次朱文正撇开卫可达,欲立陈逸民之事后,卫可达对朱文正正十分不满,相反,对朱标却是愈来愈是忠心。听李饮冰挑明后,卫可达迫不及待的说道:“又是这个朱文正,洪都城是我等誓死守下的,谁人不知那朱文正不过一个花花公子…”刚说到这儿,眼角瞟到了贾秦,见贾秦对自己怒目而视,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转道:“巡察使若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我卫可达自是惟命是从。”说道这儿,又看了看贾秦,怕又说错话,讨好似地问道:“贾参事,你说呢?”贾秦无奈,只能说道:“这个自然。”只是这个卫可达尚且不知自己的一句话将自己带到了何等危险的境地!

贾秦从将军府回去后,一个人躲在书房,谋划下一步该如何进行。刘嫣儿见贾秦如此,知定有大事发生,心中担心,进了书房询问。贾秦自是告之全部实情,柳烟儿见贾秦神色凝重,噗地笑了,说道:“外患未止,内乱先起,于我们实为喜事一件,大哥何故如此啊?”贾秦舒展了眉头,说道:“本该高兴,可如此一来,你我就进了万劫不复之地了。”刘嫣儿答道:“大哥不用为我担心,能活到今日与你重聚我早就知足。你只管放手去做!”

血浓于水,世间最可贵的莫过于这种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亲情。刘嫣儿知道这件事后夜不能寐,一面是自己的兄长,一面又是知己的朱文正,又不知朱文正可知晓此事,心中烦乱,便决定好歹第二天要去都督府试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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