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血腥。
还是那个房间。不过明黄不在,到处猩黑一片。像泼墨似的,染了一墙一地。
五感似乎在一瞬间全部恢复了。屋子里非常黑暗闭塞,眼睛似乎充了血,看到哪里都是又红又黑的粘稠感。空气中浓重的铁锈味呛的喘不上气,手臂重的抬不起来,脸上一片冰凉,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心又痛又酸难受的厉害,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我挣扎着动了动手指,惊觉左手中握着一把工具锤,而一把不算十分锋利的切肉刀刀锋死死的钉在右手指间。我尝试着移动手指,深重的麻木感瞬间从指尖蔓延到整条手臂,眼睁睁的看着不受支配的手背沿着刀锋滑了上来,一条猩红的刀口,血流不止,却也感觉不到疼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慢慢的活动着身体的每一处关节,浑身都麻起来。好像千万只爬虫啃食着肌肉骨髓,难受的难以复述,想哭又想笑,踩在崩溃边缘。
好在我躺倒的地方是在墙壁旁。扶着墙一点点站起身来,双腿似乎从来没有走过路了一般,刚站直便颤巍巍的咣当一下跪了下来。膝盖狠狠的撞上了实木地板,尖锐的麻木感从骨头缝里漫出来。眼泪更止不住了。泪水流到干裂的嘴唇上,轻轻舔舐,一丝血腥的味道从麻木掉的舌尖上漫开来。原来眼中流出的,也是血。
我徒劳的撑着地面,向前抓着爬向半掩的房门。抽干了全身力气,像垂暮的老人似的颤抖着推开了门。
一颗被斩下的头颅歪斜的躺在门后。
是一个女人的头。面容虽然扭曲,但却也十分熟悉。正是每天早上坚持不懈的向我的绒毛里灌中药的那个女人。现在她的头发与我每天早上时的绒毛一般无异。满是血腥,黏糊糊的团在一起,脏而粘腻并且丑陋。左眼似乎遭受了重击,眼窝深陷,眼珠似乎爆开了一半。另一只眼睛痛苦的眯着,难以隐喻的悲哀和不解全都写在脸上。眉头紧锁在一起,唇齿的形状都狰狞的诡异,冰凉的痛苦感隔着地板蔓延到空气中。脖子处的断痕并不整齐,颈椎骨上连着好多碎肉,已是变硬发黑。
“……妈……妈……”
我想尖叫,想痛哭流涕,却只是沙哑着嗓子颤颤悠悠的吐出了这两个字。妈妈……?对这个称呼对茫然和坚定同时闪过。双手颤抖的更厉害了。重度癫痫患者似的,连指甲都在猛烈的抖着。胃猛的一阵抽搐,纯粹的痛感击碎了麻木,眼前一片眩晕。撑着不让自己昏死过去。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我虚脱的盯着女人的一只半眼睛。抖着手想抚摸她的脸颊。指尖碰到她冰冷的皮肤的一瞬间,头突然疼了起来。撕裂般的疼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其他的感觉,什么麻木什么抽搐,这些前一瞬间还疯狂折磨着我的感觉一下子变得无足轻重,只剩下收获信息量过大难以处理情绪的大脑自己孤立无援的痛着。眼前走马灯似的不停的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两张脸。都非常熟悉。一张是眼前惨死的女人。她温怀微笑。她惊恐疑惑。她绝望痛苦。
另一张,是满卧室都挂着的照片里的那张脸。一身明黄色的小裙子染满了血迹。右手握着切肉刀垂着,眼睛里一片死水般的宁静,却瞪的很圆很大,表情僵的厉害,嘴角挂着的微笑流水线生产一般的虚假僵硬。
我使劲眨了眨眼,猛烈的喘着粗气,挣扎着从片段中拽出来。
一抬头正对上客厅的那面落地镜子。
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即便脸上全是流下的血泪也依然认得出。
正是墙上照片中的女孩子。
脑中似乎被电击了似的猛然清醒过来。
这些片段。都是我的记忆。
我是眼前这个死去的女人的女儿。我喜欢黄色。我有一只可爱的不行的棕色玩具熊。我刚刚残忍的屠杀了我的母亲。
我叫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