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东升,西落。稳定而单调的日子如同一池清水,过久了便生出了一些青苔和污浊。在杨正这个家里,四个人在日日的重复里以兴兴为中心进行着不同的排列组合,要么是兴兴和奶奶,要么是兴兴和爸爸,要么是兴兴和洛老师。最近,赵秋芳换了种方式享受生活,她约上三两好友,挑一家五星级酒店住上,白天玩玩牌,晚上来一个泰式按摩,早上醒来有丰盛的中西自助早餐。组合便成了兴兴,爸爸和洛老师。杨正和洛老师独处的时间屈指可数。
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不亲密便疏离,最恶劣的关系莫过于我在你的身边却不在你的眼里。杨正渐渐有些出出入入的忙碌,在家也是低头玩手机或者呆在电脑前,烟雾里。洛慈有些时候也会找话题,发问杨正,但答非所问的杨正让洛慈觉得彼此已无话可说。
天气有些闷热,又到了一年雨季。一连几天,每天晚上下一场雨,直到第二天早上,天才放晴。
无论天气如何变化,杨正如何变化,洛慈一如既往勤勤恳恳地打理着这个家。屋里灯光温馨,晚饭后,洛慈把最后一个碟子擦干水渍,放进碗柜,拿了抹布把饭桌子擦拭干净,物品摆放整齐后顺手泡上一壶花茶,透明的茶壶里,花朵在滚水里绽放,香气氤氲,她倒了一杯慢慢喝尽后,再把客厅,洗手间,厨房垃圾桶里的垃圾集中。洛慈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兴兴在屋角玩彩泥,杨正还是在电脑前,烟雾里。洛慈并不知道杨正在搜索交友平台上的美女,渴望接触新的女性就像是杨正的一种瘾,当他从洛慈身上得到的新鲜劲一过,那种瘾又犯了。
洛慈找出大的垃圾袋,把垃圾集中往里装好,她对墙角的兴兴柔声唤道:“兴兴,想跟老师下楼玩一会吗?”“好!”兴兴起身跑来,跑得太急摔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洛慈赶紧丢下手中垃圾袋,冲过去,杨正听到哭声,扯掉耳塞,赤脚闪电般扑到儿子身旁,他一把捞起儿子,推开伸手去抱兴兴的洛慈,脸黑得就像密布乌云的天。而洛慈的心也随着他下拉的脸沉到脚底。杨正说过他这辈子会用他这辈子能使出来的爱去爱她儿子,他太爱他的儿子了,蚊子叮一次相当针扎一次。那这一跤摔的就相当于电击一次他的心了吧。因此,在捞起儿子的时候,怒气同时冲向洛慈:“你倒个垃圾你去倒你垃圾你喊她喊什么喊呢!”
洛慈的心一酸楚,流不出来的眼泪刺激鼻腔,她背转过去,打了个喷嚏,把眼泪也打了回去。
兴兴看到杨正冲洛慈喊,也许不疼了,哭声立止。他捧着杨正的脸正视自己,然后摇摇头,示意他爸爸不要对他的老师凶。然后从杨正怀里挣脱出来,拉起洛慈的手示意出去。
“兴兴乖,外面晚了小朋友们都回家家咯,跟爸爸去洗澡,睡觉吧,”杨正说。
“兴兴听爸爸话,洗澡去吧,老师回来讲故事,好不好?”洛慈跪下来把他摔乱的衣服整理好。
“嗯嗯!”兴兴甜笑点头,拨开洛慈脸上的头发,摸摸洛慈的额头,说:“好妈妈。”
洛慈惊诧地望向杨正。杨正面无表情,也没看洛慈,只是用手掌擦了擦儿子的额头上的汗珠。
放开兴兴,洛慈重提起垃圾袋打开了门。杨正似乎又为他刚才的行为后悔了,他跟上来,从背后抱住洛慈,亲着她的头,他心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但始终没出声。洛慈一言不发,任由杨正抱紧,暂停,松开,她继续刚才的脚步,开门,趿上人字拖,下楼。洛慈感觉自己日日消沈,自己都变得有些麻木了。
门口,街道上夜宵的排挡已经开场,烧烤啤酒档,清补凉档,粉汤炒螺档……排挡前的椰子树被绕上彩灯,流光溢彩。经过不同的排挡,空气中充满食物的味道,啤酒烧烤的烟熏,烤肉的焦香,海南黄辣椒味,椰奶的甜香……
丢了垃圾,洛慈信步走到社区公园。广场舞正热闹着,妇女们今天换了新装了,统一的紧身橙色中袖上衣,黑色带短伞裙的打底裤。紧身衣服把她们的身材线条暴露无遗,有些大妈虽然年岁过百,但体形还好,有些年轻些,却是肉圈凸显。不过,当她们跳起来的时候都能够很轻松愉快。
洛慈坐在花坛的边缘静静看着跳舞的人群,让自己的心暂时静静,好好想想关于工作的问题。
昨天她在市报上看到一则招聘启事,她打算瞒着杨正去应聘。那是一家私立幼儿园,听说翠城有分校,她打算申请去了翠城。她在做这决定的时候没问过自己原因,只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让自己出去工作,那声音说,她现在的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
天突然下起雨,大大的雨滴把公园里的人们瞬间一扫而空。来不及躲避在公园的凉亭下,花架下。
洛慈在凉亭和广场舞的妇女们站了一会,她心想,反正回去就洗头洗澡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下呢。于是,她走入雨中,雨水淋在身上似乎能洗涤心中的烦闷,她在雨里慢慢地往家走着。
兴兴睡下了,听到雨声,杨正看看墙上的钟表,从门口鞋架上取了伞跑出去。
一路小跑的洛慈被杨正一把拉进伞里。
“我以为你把自己也丢垃圾桶了呢,”杨正楼着洛慈僵硬的肩膀“扔个垃圾这么久,干嘛去了呢,还淋雨,想感冒发烧啊?”洛慈看看杨正,他的眼光是真的关切。她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滋味,她说:
“我就在公园看了会广场舞……”
洛慈边说,边思忖着要不要现在跟杨正说她想去上班的事。
“已经开始对广场舞感兴趣了?”杨正揶瑜道。“还是又在思考,反正人生最后都是跳广场舞,没意思?”
“你妈还没回来吗。”洛慈淡淡地问。
“不管她了,可能要跟她姐妹们把海边全星级酒店住个遍才回来吧。”
回到家,杨正边关上房说,边把洛慈拉到怀里,生吞活剥般激吻她。杨正松开喘气的当儿,洛慈企图挣脱他,“我要去洗澡……”
“我给你洗……”
杨正把洛慈扛上肩头,走进洗手间。伴随着杨正粗粗的喘息,洛慈的呻吟,衣服被一件件丢进洗手盆下的洗衣框内……
激情过后,杨正认真给洛慈清洗每一寸肌肤,那种温柔与同给兴兴洗澡不同,那是一种霸道的占有。
洛慈闭着眼睛任由杨正摆布,她其实喜欢他这样对她,只有这样的时刻,她觉得她被他需要,她喜欢这种被他需要的感觉。
杨正用大浴巾包裹着洛慈,把她抱到另一间卧室,他把她轻轻放到床上,像打开礼物一样打开浴巾。隔壁传来兴兴的一声梦呓,却像军营的集合哨声,杨正迅速扯过被子,盖在洛慈身上,然后闪电般跳开洛慈的身体,套了件短裤跑到兴兴房间去。
躺在床上的洛慈心里又给杨正做了上评价:他对你好的时候是真的用心对你好,会让你忘记你自己,忘记你的世界,让你的全身心只有他,只要他;他不想对你好的时候,他都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你感觉不到他,他是不存在的。
洛慈至今为止仍然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杨正,她开始怀疑自己其实就是想要成个家,或者不过只是因为兴兴需要她,虽然她对杨正感觉确认还不差。
真正的感情根本没有空间让人考虑爱与否,而她对他,却有了这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