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吃过早餐,洛慈一家三口花架下吃甘蔗,洛慈盘腿坐在黄色的吊床上,洛明中在桌边,吴小利坐在矮矮的小凳上往簸箕里削甘蔗皮。
“阿侬,居然杨正妈反对这么强烈,不行,就不行了吧,这样的家庭你嫁过去也不会好过的。”吴小利说。
“阿妈,我想好好吃甘蔗,不想聊这个,我最近也好烦的。”洛慈往簸箕丢了一把甘蔗渣,伸直双腿躺进吊床。
洛明中双脚架在另一张椅子上,缓缓地说:“当初你妈从家门口经过,我就想跟她生活一辈子,于是就托人上门提亲了。你妈知道是我,也挺满意,结婚后,我们一起过每个有滋有味的日子,生儿育女这就是爱情。爱情就是两个人有兴趣生活一辈子。现在的人,这个那个的,太麻烦。”
出乎意料,下午三点,杨正妈拎着一袋水果带着一位姐妹上门来了。
大家招呼客套了一番,一一落坐。洛慈给大家倒上鹧鸪茶也在洛明中身边坐下来。
“今天来,是来抄一下洛慈的生辰,不过有件事我要先说一下,”杨正妈从一个价格不匪的蛇皮包里掏出一本文件,“这是婚前财产协议书,这需要洛慈签一下。”
在场的人都咦一声,大家都觉得新鲜,也觉得意外。
“我看看。”洛明中把挂在胸前的眼镜戴上把协议书浏览了一番,嘿嘿笑着说:“有意思。来,女儿你也看一下,也没什么,可以签。”
洛慈一页页看,一共五页,不过是对他家财产做了明确的说明,如果洛慈和杨正离婚,无论什么原因,杨正家的财产与洛慈毫无关系。洛慈让父亲把笔递给她,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双手捧起递给杨正妈。杨正妈确认了一下签名后,满意在放回提包。
洛明中用毛笔在一张红纸上写下了洛慈的生辰八字折好交给杨正妈,仪式就算走完了。
大家没有多余的话,公事公办一样。
杨正在他母亲取了洛慈生辰的一周后问母亲要结果。杨正妈的答案是还没去合命,她要预约最有名气的大师看,杨正上次婚姻失败,这一次要谨慎。好好合一命,找个谁都冲不到的好吉日。
而洛慈家,给女儿办好了一些必须品,比如结婚首饰,去家具城预定了闺房里新的家具,结婚的时候要替换掉以前的家具,新娘的一切都必须是新的。
日子过得飞快。又大半个月过去了,杨正家迟迟没送日子来。
当杨正妈主动把杨正和洛慈叫来,跟他们说日子的事情,已经七月。
“我去看了,你们今年不适合结婚,明年再说。”赵秋芳宣布。
“不结就不结,你把户口本给我,我先带她去登记。”杨正说。
“登记不就是结婚吗,洛慈也嫁你,搬过来只就是了,你两人的关系不就差一本证吗,是不是洛慈。”
一旁的洛慈静默不语。
“我说户口本在哪里!”杨正提高声调,一个水杯在地板粉身碎骨。房间里的兴兴吓得哇大哭起来,喊着妈妈。洛慈赶紧站起来要去抱兴兴。赵秋芳从脚底抽出拖鞋就要上来打杨正,洛慈看他们母子俩又要开战,洛慈顺势推拉着杨正,想把他也推进房间去。
“你别拉我!你不是也想领那本证吗,拉着我怎么要户口本怎么跟你结婚!”
房间门口的兴兴看到爸爸和洛老师推搡着,一脸惊恐地哭喊着爸爸。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处处和你妈对着干的呢!”赵秋芳的拖鞋在茶几上拍打着。
“我不结了,不结了。”洛慈又急又怕,带着哭腔说。
“我是不想结!不结了,你哥,你爸妈会放过我吗!”杨正怒吼着,一把推开洛慈。洛慈一个趔趄,脚踩到了玻璃上惨叫了一声。
哭着的兴兴突然喊着妈妈赤着小脚向洛慈跑过来,三人惊呼阻止兴兴已来不及,兴兴撕心裂肺哭得更大声了,停在那儿,鲜血从脚底流了出来。
杨正、赵秋芳同时扑向兴兴,杨正抱起兴兴就往外冲,脸上的肌肉由于紧张抽搐着。
由于反应快,洛慈扎得不深但还是流血不止。她扯了些卫生卷纸把脚绕了一圈,在门口拿了布鞋穿上后,取了扫把垃圾斗把玻璃清理干净。
赵秋芳返回来拿手袋,对打扫的洛慈说:“你要在我家呆就呆着,但你听好了,你是不会同意你们结婚的。”甩下这句话,她就大力在带上门,出去了。
门一关上,洛慈再也忍不住,蹲下来哭出声来。垃圾斗里染血的玻璃渣闪着嘲弄的光。
洛慈不知道杨正把兴兴带到哪去包扎了,打电话也没接。洛慈关上门,踮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回家去。
一连几天,杨正没有接听洛慈的电话。洛慈想,杨正应该是兴兴的脚什么时候不好,他才接她的电话吧。
洛慈变得整天没精打彩的,就骗父母说没心情上班跟幼儿园请长假了,整天闷在屋子里不出门。花房子里的花,由于缺少照顾,都变像主人一样黯淡。
洛明中和吴小利不明白那天洛慈的脚是怎么伤到的,问也不说,一提洛慈就掉泪,说:“阿爸,阿妈,这几天我想一个人呆着,到时间我会下来吃饭,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好的。
虽然如此,一向简单快乐的孩子变成这个样子,洛明中和吴小利还是很担心,两个人的脸都因为担忧显得苍老了。
来玩的邻居都在关心着洛慈结婚的日子。每一次热情的关心都给花房子增添了一抹忧愁。
杨正消失了一般,没有音讯。
洛慈闷了一个星期在房间里,每天饿了便避开父母到厨房去吃点东西,再回到床上躺着。晚上咬着被子哭一场,然后睡去。
吴小利每天都想去敲开女儿的门,担心她想不开,总是被洛明中拉住了,他说:“让她一个人静静吧,以孩子的心性,她会想明白的。”
洛明中在饭桌上放了张纸条,给洛慈写了一句话:
“孩子,挫折来了,闭着眼睛,忍一忍让它过去吧,擦出来的伤,时间会帮你治愈。”
洛慈翻出生日时婶子寄回来的礼物淡绿色单肩裙子,找个购物袋子装上,淡淡化了个妆,就出去。
“去哪孩子?”
“出去给同事送点东西就回来。”洛慈一蹦一跳地跑下台阶,尽量表示得欢快,让父母放心。
洛慈去了杨正的酒吧,在洗手间里,她换上那件裙子,把头发披散下来,她端详着镜子里漂亮得有些陌生的自己。
在酒吧大厅,学着别人到吧台要了杯果汁,找了个幽暗的角落坐下来。
旋转的彩灯和震耳欲聋的音响让她发晕,她四处张望寻找杨正的身影。
洛慈有些紧张不安的身影在走进酒吧时候就被同时被坐在高台上的孙小辉和一名手臂有赤龙纹身的男人看在眼里了,他们走过来打招呼。
看到有人朝她走过来,洛慈连忙低下头,企图自己隐藏起来不受注意到。
两人已在她前面坐了下来。
“嗨,美妞,赏个脸,哥请你喝一杯怎样?”赤龙一脸献媚地趴近她问。
洛慈头更低。
酒吧难得见到这么腼腆的女孩,孙小辉在一边支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赤龙挑逗洛慈。
也许是灯光和声音,也许是紧张。洛慈有些发晕,她用右手支着额头。
“怎么啦,美女?”赤龙伸手去拉开她的手,洛慈猛地甩开赤龙的手,抬起头努视对方。
“洛慈?”孙小辉惊讶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呀,老相识?孙总你怎么像见了初恋似的?”
“行了,你先一边玩去……”孙小辉推开赤龙。甜妞泡不成,赤龙悻悻离开,边走边四处张望,搜索新的目标。
“你怎么一个人来这?找杨正吗?”声音太吵,他凑近洛慈大声喊。
洛慈满眼期待地看着孙小辉点点头。
孙小辉举起桌面上的蜡烛,招来一位现场管理员,他问:“杨总在哪个包厢?”
“B1。”管理员毕恭毕敬地回答。
孙小辉抬头看了看二层,站起来说:“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洛慈跟在孙小辉后面没两步就淹没在乱舞的人群里迈不开步。孙小辉走过来拉上她走。
B1包厢,问口的服务人员看到是孙小辉也就没拦着,孙小辉没敲门就推开了,包厢里的一幕是孙小辉无意要让洛慈看到的,他表情不奇怪但因为洛慈在而略显尴尬。倒是洛慈,一脸的惊愕、悲伤、委屈杂陈被孙小辉拉着倒退了出来,孙小辉把门关上。门里忘我的两个人并没发现他们进来过。
洛慈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洗手间换了衣服,怎么回到家的。
洛明中和吴小利都在花架下玩,看到洛慈回来吴小利叫道:“阿侬,给你买了个椰子冻在冰箱里。”
“好的,阿妈。”洛慈用欢愉的声音回应母亲。
她在冰箱里取了椰子,吸了两口,椰子水变成眼泪就爬满了脸。
回到房间,洛慈把购物袋随手一扔,椰子放在桌子上,像站不稳似的双手用力地支着桌子就哭出声来。洛慈脑子里一遍遍重复刚才在包厢看到的那一幕:
若大的包厢里,一位女人裙子退到胸下,一头栗色的长卷发凌乱在披散在白嫩的肩背上。她骑在穿戴整齐的杨正的大腿上,身体前后疯狂地抽动着……
洛慈跑洗手间去,拿了洗侧液倒在洗手间每个角落,一边哭着,一边用力地刷洗洗手盆,镜面,地板,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