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C市是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这句话似乎已经成为这个城市的标志。我想,这座城市是否能够吸引人到这般地步倒也不至于,不过它的确有着它特有的魅力,这里的生活很慢,慢到可以数得清自己的呼吸,慢到可以尽情的体会夏暖冬冷各自的美丽,慢到我可以重新找从前的自己。
“茴姐,那我们就先走了。”少女们特有的纯真笑容总会让她们变得耀眼起来,就像朝阳一般让人看着就觉得充满阳光。
“诶,好。接下来我收拾就好,你们就先下班吧。”
看着她们嬉笑着挽着对方的胳膊走远,这样活力百分的样子让我也不禁露出微笑,的确,欢快的声音总是能够传染的吧。
这样想着,手里也慢慢收拾好桌上的事物,以前我总是做事风风火火,总想着效率、效率,现在的我更加喜欢慢条斯理的做事,慢节奏的生活可以让我体会到以前体会不到的生活的美好。
离开那个快节奏的城市和爱恨已经三年了。
我自认为自己已经治好伤可以满血复活了。
“茴姐,还不走?”
我猛然从回忆中惊醒,是隔壁组的陈镇,刚刚大学毕业,初入社会的他还带着学生时期的气息,开朗阳光。
“就走了。”我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谁知他竟走了进来,支支吾吾的样子让我颇感好奇。
“怎么了?”
“我、我送你吧。”看着他骤然泛红的脸颊,我微微一愣,曾经我也是这样站在那个男人面前,红着脸,带着期盼的目光对他说‘我送你吧。’他倒是略感无奈,一个大男人竟被我这样的小女子提出送他回家的要求…。
“茴姐?茴姐?”修长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抱歉的对陈镇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还有约。”
看着他因为没有得到期望的答案而垂头丧气的样子,这个年轻的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和我当时一样的光芒,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正因为知道,所以不愿意去回应,以免他受到更大的伤害。
就如当初的我,一样。
快步走过陈镇的身旁,似乎听见他若有似无的叹气声,我不敢细想便匆匆走出了公司。
C市如果说还有什么好处,我想就是晴朗的天气吧,晴空当头,万里无云来形容也毫不夸张,微热的风吹在身上,一阵阵的温暖让我沉迷不已。
以至于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似乎来了C市之后,我的反应就越来越慢了,我想,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慢了吧。
“喂。“
“喂,我说王茴,你干嘛呢!我们可都到齐了阿,就剩你一个了,要是再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就算已经把手机拿到离耳朵稍远的地方了还是能够听见夏薇的大嗓门完整的传来。
我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啦,就来。“
今天是大学同学聚会,我在C市上的大学,那时候,没想过自己会回到这个地方生活,年轻人总想着去大城市闯荡一番,似乎只有这样才不枉此生似的。
夏薇曾经说过,人这一辈子,要么有红红火火的事业,要么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不然,根本不算是人生。
不羁如她,豪情壮志如她,也渐渐磨平曾经菱角尖锐的性子,最终没有得到她曾经期望的事业和爱情,而是嫁给了一个平凡的公务员,生了个可爱的女儿,过着平淡的日子。
而我,也只是一个27岁的单身离异女人。
还没有进酒店包厢的门就听见里面喧器的笑闹声,我微微深吸一口气,随即推开了包厢的大门,里面果然人声鼎沸,我本想找个角落坐下,谁知道夏薇这个大嗓门一看见我就大声嚷嚷道:“王茴!我可算是逮着你了!来来来,迟到的自罚一杯!“
凑热闹的人总是有多不少的,听见夏薇的话,旁的人也起哄着,我实在没法子,瞪了眼笑嘻嘻的夏薇,拿起斟满的酒杯仰头就喝,耳旁一片叫好之声。笑闹过这一茬儿后,大军又开始逮着另外一个迟到的同学大喊罚酒,我这才找着机会和留在我身边坐着的夏薇说话,“什么时候结束?”
“我说姑奶奶,你才刚来就问要走的事儿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这样的场合。”
“是是是,面无表情的松树姑娘。”夏薇翻了翻白眼。
松树,是我大学时候的绰号,那是有一年班里评选奖学金的时候因为不满导师的偏颇也因为年轻气盛硬是要和老师争个对错被罚站,我也硬是不声不响的站了一天一夜,一定要老师道歉,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我着实让班里同学吓了一大跳,同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叫我松树了,说我颇有‘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意味。
回忆起年少总是让人勾起几分少时的快乐。
正和夏薇说着话,几位曾经的老同学又凑上来凑趣,大概是大家都喝了几口酒,趁着酒劲儿,倒也不是很尴尬生分。
筹光交错间,我注意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我,转头一看,是曾经我们班的大美人儿更是我们系里的系花,白雪。
我和她并不熟,她众星拱月般的坐在男生们的中心,岁月似乎特别眷顾她,几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我朝她笑了笑以示友好,她回了我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我正感奇怪,便听见她说:“王茴,听说你离婚了?”
我被她的问题弄的措手不及,不是没有想过会有人提起,只是没有想到会当着几乎所有人的面被问及这个问题。
我点了点头。
她再接再厉道:“我现在也在上海工作,听说你前夫是上海的权势人家?怎么离婚了?”她目光一转,“攀不起高枝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抱有敌意,这一连串的问题几乎也确定了她的不怀好意,看着饭桌前的人们议论纷纷,我承认,我被她的语言攻击打倒了,几乎毫无还手的能力。
攀高枝。
“管你屁事。”夏薇身体微微前倾,那是她准备攻击前的习惯,我连忙拉住她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
同学们也发挥着从社会摸爬打滚后的圆滑,纷纷打着圆场,让气氛重新炒了起来。白雪冷哼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只不过被她旁边的人带了开去。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夏薇,“我没事。”
“你就是这样,被人骂了也不还嘴,所以谁都能欺负你。”
我笑了起来,因为她这个温暖的朋友,“我真没事,不需要为不在乎的人生气嘛。对不对?”
“算了算了,不想说你了。”夏薇气呼呼的瞪了我一眼,也没奈何的拿起酒杯,“阿茴,你真的就准备这么一辈子吗?”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生怕触碰到我的伤口一样。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阿茴,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也劝不了你,你那样死心眼,可我知道,你并不快乐。”
“不,夏薇,我很好。”我微笑着看着她,企图让她放心。
“不,阿茴,你的笑容告诉我,你很难过。”
我哑然。
“阿茴,你看,我们都已经不年轻了,三十岁就是女人的分水岭,我们都会慢慢走向衰老,也许现在你体会不到年纪给你带来的困扰,可再过几年呢?我们始终是女人,女人的本分是找个男人依靠着,然后相夫教子。不是吗?“
我看着她认真又严肃的表情,曾经那个拥有豪情壮志的她像是整个变了一个。
“夏薇,你曾经不是这样的。“
“是阿,曾经我不是这样的。“她苦笑着,”曾经已经过去了,我现在知道的是我现在和我的未来需要什么样的。“
相对无言,我知道现在的她并不需要安慰,也没什么好安慰的,她只是认命了而已,认命,不再追求那虚无的理想,转而拥抱平凡的现实。
我们沉默着,在这喧器吵杂的声音中。
“哈。“夏薇笑了出来,”干嘛这样阿,其实我现在过的很好很幸福。我家小可爱可漂亮了。她现在会走路了,还咿咿呀呀的叫着‘妈妈’…“
我带着重新整理过的表情,听着夏薇絮絮叨叨的讲着她的女儿,思绪越飘越远,曾经,我也有一双儿女…
聚会就这样不尴不尬的结束了,我和夏薇结伴出了酒店,她那个平凡的公务员先生早早的开车来接她,看着她带着幸福的笑容挽着她先生朝我挥手再见,我想,她的确现在很幸福。
一个人就算完成了理想得到的也不一定是快乐,因为在完成理想的途中必然付出了太多代价,使得这份理想变成一个沉重的枷锁,只有完成了理想才能对的起中途付出的代价一样,这样就本末倒置了,回归于平凡的生活不一定就是枯燥无味的,幸福是用心经营才能给产生的,有人选择解开枷锁放弃理想,有人选择找到继续带着枷锁上路,自己的选择就不能后悔,才能得到最终属于你的一切。
酒店离我家不远,带着几分微醺的酒意走在夏日夜晚的路上,回想起刚才在洗手间遇见白雪。
‘你的前夫是方正轩吧,那个大律师,人家现在的妻子那才叫一个漂亮得体,他们曾经来过我们公司的酒会,那夫妻俩的气质…’
后面的话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他再婚了。
他那样优秀的一个人,为什么不再婚?
没有我这个拦路石,他有大把的选择,当然可以为他的儿女挑选一个称职又高贵的母亲。
那么,是不是有人在他应酬喝醉回家后为他换上舒适的睡衣。
那么,是不是我的孩子叫着另外一个人‘妈妈’缠着她讲睡前故事。
那么,是不是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不对。
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以为我不会再感到心痛,我以为曾经的屈辱已经让我忘记了对他的爱。
我不爱他了,那样太辛苦了。
夏日炎炎的夜晚,我蹲下身,在回家的路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