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运(1848~1904),字幼遐,号半塘,临桂(今属广西壮族自治区)人。同治九年(1870)进士。历官内阁中书、内阁侍读、监察御史等,值谏垣十余年,弹劾权贵殆遍,直声震天下。晚年南归,寓居苏州。曾与朱孝臧、刘伯崇合写《庚子秋词》,成为名闻天下的富有爱国精神的词人。朱孝臧在《半塘定稿序》中说:“予谓君词于回肠荡气中,仍不掩其独往独来之概。君乃大以为知言。”寓“独往独来之概”于“回肠荡气中”,确是半塘词的一个重要特点。王鹏运是清季四大词人之一,其词能较多反映现实,不作恍惚速离之语。有《半塘定稿》。
念奴娇·登旸台山①绝顶望明陵②
登临纵目,对川原绣错③,如接襟袖。指点十三陵树影,天寿④低迷如阜⑤。一霎沧桑,四山风雨⑥,王气销沉久!涛生金粟⑦,老松疑作龙吼。
惟有沙草微茫,白狼⑧终古,滚滚边墙走。野老也知人世换,尚说山灵呵守。平楚⑨苍凉,乱云合沓,欲酹无多酒。出山回望,夕阳犹恋高岫。
①旸台山:在北京西北郊,山麓有大觉寺,杏花甚多,为游览胜地。
②明陵:即十三陵,位于北京西北约九十里的昌平区天寿山下的小盆地上。明成祖(永乐)长陵至思宗(崇祯)思陵十三座皇帝墓散布山中。
③绣错:谓山川旷野花草树木如锦绣交织。
④天寿:山名,在昌平北。
⑤阜:土丘。
⑥四山风雨:元胡僧杨琏真伽发掘越中宋六陵后,义士唐珏收骸葬之,赋《梦中作》诗云:“亲拾寒琼出幽草,四山风雨鬼神惊。”此处化用其意,以切明末史实。
⑦金粟:山名,在陕西蒲城东北。唐玄宗祭祀五陵,至桥陵,见金粟山冈有龙蟠虎踞之势,遂选为陵墓之地,后玄宗泰陵即建于此。此代指明陵。
⑧白狼:河名,古称白狼水,即今之大凌河,在辽宁西部。
⑨平楚:犹平野。登高远望,见树梢齐平,故云平楚。
这是一首登临吊古之作,写于甲午战争的前一年(1893)。名为凭吊明陵而作,实不啻为清王朝唱起挽歌。“夕阳犹恋高岫”,无限依依,不胜人世沧桑之感。当时的中国内忧外患,国难深重,腐败没落的清王朝正处于大厦将倾之时。作者以古慨今,在对明朝“一霎沧桑、四山风雨”的历史总结回顾中,分明感喟的是“王气销沉”的哀叹,表达了词人对晚清王朝前程的深沉忧虑和亡国预感。而“尚说山灵呵守”又对当局固步自封、自欺欺入的态度表示了冷峻的讽刺和愤慨,颇具警戒意义。词境空阔雄浑,风格沉郁苍凉,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