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处梦见与叙事
一到春天笔会就多起来了。大家仿佛憋了一个冬天,春天一来,鸟语花香的,都要把热情释放出来。年轻的时候,感到作家们开笔会很神奇的,对自己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如果能开上一次笔会就像过年一样,开完一次笔会,往往能给自己带来很长一段时间创作的兴奋。
最早参加笔会是在某企业上班的时候,企业里有一个文联组织,每年组织业余作者开一次笔会,自己是个一文不名的小业余作者,人家能喊着我,我感动得不得了。笔会一般三五天,费用都是由企业出,吃住都在招待所里,条件也差,但大家并不讲究,很愉快的。笔会上,大多是带着自己的作品来修改,往往为了一个观点争论好多天。有时文联的领导会从外地请来一些名家给我们讲课,我们都认真听认真记,热情地提问,确实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笔会上最神秘的是暗地里偶尔流传的关于爱情的浪漫故事,因为一群青春男女在一起免不了会碰撞出一些情感的火花。有一次,开完笔会后,组织我们去青岛旅游。在火车上,一个男作者和一个女作者面对面坐着,一路聊到青岛,就难分难舍了。回来后,恋爱关系就确定了下来,后来还真的结了婚。
一年冬天,我在一个煤矿开笔会,时间是一个星期。我那时刚去淮北,对吃大馍还不习惯,一日三餐都是吃食堂的大馍。这些大馍放在笆斗里,待到我们吃时,已半热半凉的了,生硬得很,我啃了几天,就把牙垠啃发炎了,不能再吃。这件事我也没说,不知道怎么就被食堂里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知道了。有一次,我们吃过饭回到宿舍,一会儿,她就悄悄地找到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烤山芋满面绯红地递给我,说这个好吃,又甜又软。我说,你们食堂还烤山芋?她说是从外面买的,我要给她钱,她怎么也不要。对她的体贴我感激得不得了。后来几天,她都是怀揣着一个山芋来送给我,她每次来都腼腆地坐在我的面前,说话悄声细语的,有时抬起头来眼睛乌黑明亮。我那时正在看一本叫《菜根谭》的书,我就把这本书签上我名字送给了她。这件事很快就被其他人知道了,大家都轰动起来,认为我这小子有艳福,但那女孩子还是来。
过了几天,笔会散了,我们临走那天,女孩子曾来送过我,远远地站在车窗外,朝我摇手。笔会开过后,我们就回到各地了,那时通信也不发达,随后就失去了联系。
后来,有人打听我和那女孩子后事如何,我说没有故事。人家说我笨蛋,要保持联系啊,不能人走茶凉,但年少毕竟不懂风情。
现在,我开笔会的机会多了,大多是人家邀请的,而且规格也高,一般都是被安排坐在主席台上。时常与比我声望高的人、比我成绩大的人坐在一起,我总是谦虚地听,推辞发言,这样主办方是有微词的。后来知道,开会有开会的潜规则,如章克标所说的,开笔会时要把自己的名字加入其中,要发言,不发言等于没有来开会。
最有趣的是,开笔会碰到过李鬼。前年,我们在张家界开一个国际性的会议,那次来了不少人,会上有一个男子,和我们交换名片,看名片他是来自辽宁的某个大协会的,然后,他拿着一个本子找我们这些所谓的名人签名、合影,和我们一起乘车,一起吃饭。有一天下午,我们正在旅游点活动,就见前面围了一圈子的人,我好奇地跑过去一看,是开笔会的人在围着那个签名合影的辽宁男子。他们愤怒地要撕他的本子,要他交出相机删除里面的合影,否则就报警。那个男子唯唯诺诺的,十分的胆怯,西服也弄得不周正了。我就问是怎么回事。朋友说,这是一个假冒的,会议并没有邀请他。我问怎么发现他是假冒的呢,朋友说,他散名片时,散给了一个辽宁的作家,那个作家对辽宁很熟悉,一看并没有这个单位,三问两问,男子露了馅。看来,他可能是新手。
我感叹地说,哎呀,这个年头了,难得人家还有这份文学情结,一个大男人被搞得下不了台,算了吧,我们签那些字能有什么用,合个影能有什么用。会议组织者说,不行,说不定他会拿作家的签名和合影去找下一家行骗哩!这样一说,我也没有了声音,同时也为这个倒霉的家伙悲哀。
开笔会多了,发现有几种发言的人。有的人开成了会油子,发言时夸夸其谈,实是肚里没货;有的人发言,官腔官调哼哼哈哈的,实在招人嫌;有的人发言,观点新颖语言明快,可见不是一日之功。我每次受到人家邀请时,都要认真地准备一番,拿出一些肚子里的真东西与大家交流,有时望着台下热情的作者,就想起自己做业余作者时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