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何必老师正为教师节不放假之事生气,原本打算好了教师节回家和妻儿团聚一天,再看看妈妈,她的腰疼病一直是他心里的石头之一。
甚至,何必面前已经多次浮现出妻子温柔的面庞,儿子懂事的样子也让他归心似箭。
谁料……唉!
阿越正在发信息,今天发得更多,手机的短信提示铃一会一响。肯定是发给他的爱人李青的。是啊,他的心里更愁苦呢!
忽然,内线电话响了。今天该我值日,电话也该我接。“何老师,找你的!”放下电话,我喊何必老师。
“喂,您好!请问哪位?”何必忙把不快掩饰起来,声音柔和。
“噢,生活处。请问有什么事……现在正上课呀!放了学不行吗?……就这么点儿小事,竟然让学生耽误课?……噢,是马校长规定的。可是这规定合适吗?……要在执行中理解?……噢,再见!”
何必老师猛地放下话筒。
“混蛋!”何必老师大怒,“什么玩意儿!”看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怎么啦何老师?”阿谷问。
“怎么啦,还不是没事找事!”何必老师没好气。今天,谁惹他他跟谁急,妻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朝他笑,她的眼睛是多情的湖水,漾着温柔的波光。
“又是生活处那帮子人吧?”阿越趁接发信息的空档问。
“学生早晨离开寝室时卫生未打扫好,最突出的表现是,我们505寝室有几名同学的牙刷放错了头。生活处要我通知这几名学生去收拾寝室,还抬出校长压我!”
我很感兴趣:“牙刷放错了头?”
“你还不知道呀,生活处有规定,牙刷必须按规定放在杯子里,有毛毛那头必须朝上,否则就要扣分。”阿越介绍。
我笑起来。
“笑什么,阿褛?”阿越问。
“没什么。笑他们认真呗!”
“少见多怪,咱学校这样认真的事情多着呢!”阿越感叹。又一条信息来了,他忙转移注意力。
“我不去,我不能因为这点儿荒唐的事情就耽误学生的学习,否则就叫……为虎作伥!”何必老师气极,也忘了说话的分寸,像阿越一般激昂慷慨起来。
第二节下课,几个男生来找何必老师。
“何老师,我们不能做课间操了。”
“为什么?”
“生活老师派人通知我们说,我们必须现在就去收拾寝室,否则就要扣咱班的量化分!”
“扣就扣吧,我不在乎!”何必老师余怒未息。他一腔愤怒无处发泄,只得以脚跟为轴,在办公室原地转圈子。
“老师,我们还是去吧,因为这点儿小事影响咱班的名誉不值得。”
“可是,你们不做课间操,不还得扣咱班的分?”何老师无奈。
“老师,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学生安慰自己的老班。
何必老师目送着这几个懂事的学生,他嘴里还在嘟囔着。
他忽然想起昨天阿谷亲自带着几个学生匆匆走过办公室门前的情景。原来遇到这种事的不只他一个!可是阿谷怎么没跟他说呢?这个阿谷,真是名如其人,胸怀若幽深的山谷。
不知道生活老师会如何向校长汇报,不知道他们在汇报的时候会怎样添油加醋,不知道马校长会对他何必有怎样的看法,不知道下次开会的时候校长会不会在全体老师会上不提名地批评。唉,事已至此,由他们去吧!
何必老师有些后悔:都是这教师节闹的!
“何老师,你咋不吃不喝呀?”我发现了何必老师在发呆。
“是啊,这可是一年一度的教师节茶话会呀,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阿越也提醒他。
“我知道何老师为什么这样。”阿若反复抛接着一个橘子。
“为什么?”我追问阿若。
阿若看看盛老师和阿谷,笑着说:“问阿越就知道了。”
“啪!”阿越把手里的一块奶糖拍在餐桌上:“正说着何老师,干嘛又捎带上我?是不是觉得我他妈好欺负?”
大家都不再作声,纷纷把嘴的功能全部转移到吃喝上。
茶话会终于散了,何必老师松了一口气。他到教室转了一圈后匆匆回到住处,他想快点儿独自拥有这宁静的空间,以便静静地享受思念的味道,然后给妻儿打个电话。忽然,何必老师手机响了,是阿越打来的。
按照电话里的提示,何必老师来到了一家饭店。他笑了,还是上次他们聚餐的那家嘛!
阿越已经到了,他的旁边还坐着阿谷。
“何老师,知道你不痛快。”阿越表情有些暧昧,“咱们同病相怜哪!—阿若这蔫家伙说得还真对!”阿越感叹。
“那你还跟人家阿若急?”阿谷笑他。
“正因为他说得对,我才跟他急。被人戳到疼处了嘛!”阿越在表演这样一个把戏:把两根筷子的一端抵住啤酒盖子凸出的部位,左手紧紧握住瓶子的颈部,让大拇指正好挨着筷子下面,右手用力往下一压,咝地一声,啤酒盖子即被撬开。阿越表情轻松,动作娴熟,何必老师看呆了——没想到清瘦的阿越竟然有这一手!
“阿越想跟你叙叙。”阿谷热情地招呼何必老师坐下。何必老师注意到,茶话会后,阿谷又换了一件雪白的半袖衬衫。
“你放心何老师,今晚我请客!”阿越豪爽地说。这让何必老师想起那次阿越一杯接一杯猛喝的样子。这样豪爽的一个人,会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呢?菜上来了,四个凉的,很清爽:花生米、凤爪、牛肉片、拌千张。啤酒还是上次喝的雪花。
何必老师也不再客气,一扫茶话会上的郁闷,和阿越、阿谷对着喝起来。满满的啤酒杯里,爱人梁莉甜甜的笑容轻轻荡漾。
“我心里比他妈黄连还苦啊,谁知道呢!”可能是人少吧,阿越几瓶啤酒下肚就开始话多起来,完全没了那次的海量。这次才知道,原来阿越的妻子学的是财会专业,他刚入职到M学校时,曾听说学校财务处有一个女同志快休产假了,就央求有关领导给疏通疏通,让李青补上那个缺。领导答应后,再没有下文,极有可能不了了之。
“阿越真是不容易,刚刚结婚就和爱人离得那么远。”阿谷呷了一口酒。
“阿越,机会总会有的,就看你怎么把握喽。你就不能适应一下这大形势、想想办法?”何必老师觉得,应该给阿越提个醒。
“何老师,你是不是提醒我,让我给有关领导表示表示?我阿越是这样的人吗?”阿越又何尝没想到这些,但他实在做不出来。
出于人道,何必老师才说了这些话。其实,他也知道,对于阿越来说,无异于废话。但其他的话,他就说不出来了。他还和妻子每天都在受着相思的折磨呢,哪儿有资格劝慰阿越?
前天妻子来电话说,她又新接了一个经济纠纷案件,不知道顺利不顺利、处理这样的案件会不会有风险?
想到这儿,何必老师走出去,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在私密空间打电话的计划落空,索性就增加透明度吧!
“小莉,在干什么呢?”心跳得紧,好像他和梁莉初恋的时候,就像他刚和梁莉结婚的时候。
“准备答辩词呢!又喝酒了吧!”四百里外的妻子似乎闻到了酒气。
晚风吹面,凉凉的,何必老师甩甩头,心里清醒了许多。或者,原本就不曾喝多,自己不过是被对妻子的思念所醉。
心里一阵温暖,一阵惭愧。
……
听了妻子打的包票后,何必老师松了一口气,他重回到饭店里。
奇怪,远远没有那晚喝的酒多,可是阿越的舌头已明显短了。
他下意识地按亮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两眼死死地盯着它看,眼珠一动不动地,傻了一样。何必老师顺着阿越的目光看去,手机屏幕上有一个女子的照片。
忽然,何必老师心里涌起一个疑问,一句话冲口欲出,但还是被他压下了。漆黑的办公室、紧闭的房门、电脑屏幕的微光、阿越和我的独处……在何必老师的心里挥之不去。唉,看来,我真得向何老师坦白我当时的心境了。
这以后的喝酒过程,就显得有些沉闷了。原因非常简单,阿越喝得舌头不灵便了,思维也不太敏捷了;何必老师心里有疑问但说不出来;阿谷本来话就不多。当然,更明显的原因是两颗装满了思念的男人心。
“回去吧,明天早晨还有辅导呢!”三个男人几乎同时说。
夜风轻柔,拂着滚烫的面颊,何必老师觉得很舒服,似乎白天的烦躁轻淡了许多。想必阿越和阿谷也是如此。
有时间应该找阿谷谈一谈,今天,何必老师忽然觉得,阿谷是一本非常有意思的书,他想读,他应该走进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