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打架,我叫你打架,我叫你打架……”何妈妈语带哽咽。
何琛在狭小的房间中央站着,任由拖鞋底抽在他身上。这是他第一次挨打。
几个小时前,他因为打架,被老师叫去了家长。
他把那几个男生揍得鼻青脸肿,妈妈在主任室给所有人低头道歉。
“你为什么打他们?”老师问,家长问。
何琛不说,那几个挨打的同学看着何琛怒视的目光而不敢说。
于是,没有理由的打人,何琛罪加一等,记大过一次。
那些人嘲笑他寒酸,把他的磨损严重的书包摔在地上,这些,他怎么能说出来让妈妈伤心呢?
所以他咬牙忍着泪水,站在房间中央。
拖鞋从中间断成两节,妈妈坐在床上捂着脸哭。
不久,妈妈就又出门了。晚上要上夜班。
何琛这才动了动身体,顿时疼的呲牙咧嘴。他到窗边看着妈妈的身影走远,也拿起外套出了门。
他不知道妈妈在做什么工作,只是她看着妈妈的双手从细腻变得粗糙,布满老茧和伤口,一年又一年。
开始的一两年,他常常能在深夜听到妈妈低低的啜泣,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他们的生活会变得如此落魄。
他问过妈妈,妈妈却只是揉了揉他的发,说:“有妈妈呢,一切都会好的。”
他不敢提起爸爸,因为他知道,爸爸不要他们了。但爸爸为什么不要他们了?他不敢问。
工地上尘土飞扬,叮咣的穿凿声四起,何琛揉了揉耳朵,拾起推车的把手,快步前行。把沙土倒出,再去运下一车。
“何琛?!”
何琛疑惑的四下张望,没看到什么人。
突然胳膊被人抓住,扭头,便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哎呦,我还当认错了呢。真是你啊。”
何琛也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顿时尴尬起来,试着抽回胳膊,却被她牢牢抓住。
“看看小脸脏的。”lili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一条手绢,给他擦脸,“怎么,你韩哥不要你了?”
“不是!”手绢上一股刺鼻的香味,何琛厌恶的往后躲。
Lili也不恼,又说道:“那是什么?他怎么舍得让你跑这种地方来?”
何琛不耐烦道:“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Lili笑了起来,“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呢……”
何琛恼怒的打断她:“行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打扰我干活!”
“脾气还挺大的。”lili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并不生气,把手绢团了团塞回包里,“你韩哥这几天出去办事,临走前还特意找到我,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何琛看了她一眼。
Lili受到了鼓励,继续说道:“他说让我照顾你。”说完放肆的娇笑了起来。
“为什么让你照顾。”何琛皱眉,韩哥怎么没跟他提起过。
“对啊,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你猜他怎么说?”
“你到底说不说。”何琛作势要走。
Lili赶紧拉住他,说:“他说啊,我是除了他之外跟你最亲的人了。”lili又笑了起来,“我一想,可不是嘛!咱俩还真的是亲的不能再亲了,我不照顾你谁照顾?恩——?”
何琛甩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迈步离开。
Lili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语调不自觉的就沉了下来,“喂,给点面子呗。就开个玩笑而已。”
何琛还是不理她,自顾自的干活。
Lili无法,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何琛,说道:“明天来这个地方找我,我给你安排个活干。”
何琛停下手里的活,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接过名片。看过之后,眉头又拧在一起,将名片又递给lili,说:“还是在工地搬砖好点。”
“你!”lili忍了忍,说道,“你好歹问一下去那里做什么再拒绝也不迟啊!”
“算了吧,我没兴趣。”何琛搬起一摞转离开。
Lili追上去,硬要把名片塞到他裤兜里,说:“你回去再仔细想想,不让你做不该做的。那里一晚上光小费就够你……”
两人推搡间,何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lili赶忙去扶他,被何琛一把推开。自己试着要站起来,脚踝却一阵钻心的疼,又跌在地上。
这时工头走过来,对何琛说:“你明天不用来了。”
何琛一愣,这才看到刚才的砖都碎了,赶忙跟工头求情,“师傅,这些我可以赔,麻烦您留下我吧,我真的急需用钱。”
那工头一脸猥琐的笑,不怀好意的盯着何琛,说:“看你这张脸长的怪让人心疼的,你再好好求求我,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何琛一愣,lili先反应了过来,上去就给了那工头一巴掌:“你娘的王八羔子!”
“我操,哪来的死娘们!”
工头蹭了下嘴角,发现有血,暴跳起来,随手捡起一根钢棍就要打下来,这一下来的太快,lili忙闭上眼睛。
可那一记闷棍并没有打下来,睁开眼睛就看到那工头肥敦敦的身子已被何琛骑在了身下,何琛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攥着拳头,往死了打他肥硕的脑袋。
“我**!我**!我**!”何琛边打边骂,拳拳到肉。
那工头已没了反抗能力,哼哼唧唧,铁管早就掉在了一旁。
周围围了一群人,却并没人上去帮忙,反倒都是一副痛快的表情,显然平时都被这个工头欺负。
lili被何琛这副狠戾的摸样吓到,愣愣的注视半天,直到那工头被打的没了声音,才想起了什么,赶忙费力地拉开何琛。
“别打死了人!”何琛这才如梦初醒,惊恐的看和地上满脸是血的人。
Lili大着胆子上前试了试那人的鼻息,有呼吸,她松了口气。对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中年人说,“快去叫救护车。”
那人哦哦了两声,慌张的跑开。
这时警笛声忽然响起,周围一下乱了起来。lili骂了一声,拉起何琛跑。
何琛脚上还有伤,根本就跑不动,这时,一个人忽然挤到他们面前,说:“我来背他。”
两人来不及细想,急忙点头,那人背起何琛飞快的跑起来,lili在后面跟着,直到到了一处僻静的街角,三人终于气喘呼呼的停下。
Lili紧张的看向来时的方向,并无人追赶。这才放下心,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何琛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Lili凑过去,用肩膀推了推他,安慰到:“放心,死不了。”
何琛还是不出声,lili抹了把额头的汗,又从包里翻出那条手绢,抬起何琛的手,帮他擦手上的血迹。
何琛顺从的任她擦。
那个陌生男人,看着他们笑了笑,问道:“搞对象呢?”
Lili一愣,这才想起这还有个大活人呢。不知为什么,lili听到这话心里突的跳了一下,瞥了何琛一眼,赶忙说道:“不是,他是我弟弟。”
那人了然的‘哦’了一声,一副我看也是的表情。
Lili缓了缓神色,说道:“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说不定现在就在局子里了。”
那人友善的一笑,说道:“没事,举手之劳而已。那个王八蛋也实在可恶……”说到此处时,那人忽然咬牙切齿。
“怎么?”lili缓缓擦着何琛的手指,试探的问。
“那王八蛋专门猥亵男童,看到漂亮的就想搞到手。”
这时lili感到何琛的身子僵了僵,lili攥紧他的手。
那人接着说道:“我儿子就来工地给我送了回饭就被他给盯上了。对他动手动脚,起初我没太在意,可是后来他竟然,竟然脱我儿子裤子……王八蛋!”
“这种人,该被抓起来,判死刑!一枪毙了!”
“幸亏我发现的早,我儿子才岁十二岁啊!”
“……那你怎么……”
“怎么还给他干活?”那人冷笑一声,“活哪是那么好找的?”
三人都不说话了。良久,lili从包里掏出了张名片,递给那人,说道:“我看你挺壮的,可以到这里来做保安。”
那人接过名片,面露犹豫。
Lili又说:“放心,夜总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乱。况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那人见lili一脸郑重,便收下名片,说道:“让我考虑考虑行吗?”
Lili笑着点了点头。毕竟夜总会这三个字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了的。
那人看着他们,犹豫的说道:“你们这,要回哪不,用不用我送你们?”
“您还有事吧。”
“我儿子快下晚自习了……”
“那您先走吧,我们再歇一会,待会有朋友来接。”
“好吧,真不好意思,本来应该帮人帮到底的……”
Lili笑,这人真老实,“没事,您忙您的。”那人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那人离开后,lili环顾了下四周,看到大概五十米远处有一个公用电话,就想着给尼娜打个电话,让她来接他们。
打定主意后,就去拉何琛。何琛不使力,依旧木然的坐着,口里却说:“你去吧,我就在这。”
Lili一愣,笑着说道:“小鬼头,还挺机灵。”
快步跑到电话亭,找出电话本和一枚硬币。电话一边接通,一边不时回头看何琛。见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便放下心来。
不多时,一阵轰鸣声在静谧的街道响起,车大灯晃得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一辆大众停在了他们眼前,尼娜从上面下来,同时下来的还有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