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良诚却喜出望外,一选声地说:“不少,不少,够了,够了,这事就这样说定了?”章佐林也气气派派、体体面面地说:“定了,定了,就这样定了。”民工们一阵欢呼,围上前来,冷不防,把云中楷抱起来,朝天上扔去。猛然间又掉下来的章佐林,重重地落在了人们护围的手掌上,被颠来颠去,俨然一位走进烟紫岭的大英雄。
就这样,云中楷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十分廉价的探玉权和设备,该是地感到高兴的时候了,该是他有了挖大玉发大财的机会,而放手一搏,拼命一冲,也许就一夜爆富,从此跳出苦海,拔掉穷根,扫去霉气,进入富豪的阶层,去过另一种穷人们无法想象的生活,让村里人也换种眼光,重新审视和看待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了。
然而,当他拿着佘老板留下来的烟紫岭地质矿产图纸,满纸弯弯曲曲的线路,密密麻麻的数字,絮絮叨叨的文字,对一个祖祖辈辈捋牛尾巴,和土地疙瘩打交道的庄稼汉来说,根本就是一部看不懂的天书。谁知道哪条线是石层,哪条线是矿脉;哪一组数字是成矿带,哪一组数字是无矿带,看也看不明白,读也读不清楚。只得叹息说:“人家那个古代的将军,起码还能看得军事地图,能调动千军万马。而我这个云中楷,做梦都想打开玉石之矿,但连个地质矿产图纸都看不懂,真让人干急无汗,搓手叹气。”
有人说:“图纸是死的,山是活的。玉在山里,又不在图纸上。看不懂图纸没关系,只要会看山就行。”一句话,说得云中楷似乎开了窍。山里人最熟悉的是山,庄稼种在山前,牛羊放在山后,几十里山路,绕来绕去,都在山里人的脚下延伸。风从哪个山梁上刮过,水从哪个山沟里流过,太阳从哪个山顶上升起,又从哪个山洼里落下,哪个山坡上长油松,哪个绝壁上悬苍柏,闭着眼晴,也能像背书的一样,说个行行道道。
于是云中楷,真像一位大将军一样,在一场摧枯拉朽的大战之前视察阵地,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他再次进入了烟紫岭,沿看山里人放羊走出来的山路,采药材劈开的石径,雨水冲刷的沟坎,佘老板修建的简易路面,还有他上次骑摩托山被追逐的沙石小道,一路探访。但不知为什么,他本来就熟悉的烟紫岭,此时此刻,竟变得如此陌生。不但显得山更高,路更险,风更紧,雨更急。而且变得比那本地质矿产图纸更难懂,真不知玉石都埋在哪个沟沟叉叉里,藏在哪层厚重的岩石中,孕育哪座得天地灵气的山峰中。在他凭肉眼,凭直觉感到有玉脉有矿藏的地方,都好像被佘老板和他的民工们,翻动过,探掘过,寻找过,探坑摞着探坑,掘道连着掘道,根本就没探出过玉,没找到过宝藏。
此时,山里人笑话云中楷是:“狼吃天爷,不知道从哪里下嘴?”云中楷也后悔了,那个探玉权也买得太随意了,像开了个玩笑似的。人家知矿懂玉的佘老板,翻遍了山,找遍了岭,连个玉影儿都设看到,落了个挥泪出卖探玉权的结局。而他云中楷,就凭着血色月氏玉卖了十万块钱,就烧得坐不住了,在火车上听了火有光和迷糊老头的一番话,人家都不动心,他却偏偏动了,一松手就把其中的五万元撒出去了,换来的这个探矿权,能干什么呢?如果找不到玉脉,这就是一张废纸,一钱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