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头痛欲裂……长公主寿媖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半空中沉沉浮浮的,起起落落间又突然静止下来,只觉背后冰凉一片,似乎被平放在了又冷又硬的地面上。她勉强睁开双眼,恍惚间只看得见在白月光下有一扇破败的门,门外是一个匆匆离去的深蓝色修长背影。
不知又昏睡了多久,夜色渐渐退去,天地间灰蒙蒙一片,朱寿媖也逐渐恢复了清明,这是怎么了啊,前一刻还似乎有一个可怕的女人无理地向她攻来,彷如突然间有重物狠狠的击向额头,一时间呼吸几近停止,整个世界也都归于寂静,她似乎就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了。那么,现在……寿媖艰难的撑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是哪里,四四方方的一间小屋,只得一扇破败的门通向外界,借着门外仅有的光线依稀可见地面上零落着一些碎裂的木质杂物,表面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小屋正中的条案上高低错落的排列着一些长条状的物事,像是木牌,还刻着字,啊,是灵位牌!难道这是一间祠堂?!寿媖心中一惊,迅速向后退着想要翻爬起来,伸手之处却触到一个柔软的躯体,惊惧更甚,她忍住想要大叫的欲望向后瞥去。
“红樱?你醒醒啊——”寿媖又是担忧又是惊慌,这可是自小便与自己一起成长同喜同忧情如姐妹般的亲人啊。她吃力的半抱起人事不省的红樱轻轻摇晃着,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嘴角边还残留着点滴血渍,恐怕是因为体弱重伤,又在这凉地上昏睡了许久,她的整个身体都散着骇人的热度,脸颊也因发热泛起了红晕,竟然掩去了眉间那一点朱砂的颜色。
“咳咳——”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召唤,红樱轻轻蹙起眉头,努力着想要凝聚起残存的意识,可惜力不从心,胸前的剧痛如排山倒海般侵袭而至,只有一阵紧似一阵的剧烈咳嗽才能换取生存下去的空气,终于,再一次喷出大量的暗红色血沫之后,红樱才缓缓的舒了口气睁开了虚弱的有些涣散的双眼,“长公主,快……快走吧,不要管我了,咳咳——您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的活着……”
“红樱,没事了,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但是你放心吧,我们如今应该是被救了呢。也许……”寿媖竭力回忆着自己从记事以来成长的点滴,似乎从未在宫中见过或者听说过这样的一间小屋子,只是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奇妙的一场变故将一切原有的轨迹都扰乱了,纵使她小小年纪也不禁惆怅一叹,“红樱啊,也许咱们已经出了皇宫啦,不知道天亮之后是不是就能回去呢,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也不知道母妃她怎么样了,还有乳母,她竟然……”
“咳咳——不会的,娘才不会有事的,还有端妃娘娘、长公主、小公主……大家都会平安无事的……”红樱虚弱无力的念着,声音越来越低,无神的双眼慢慢合上,竟又昏睡了过去,似乎比之前的更加深沉。
“红樱,醒醒啊红樱,还有你啊,你也不能有事啊,母妃,还有乳母,她们可还都在宫中等着你我回去呢,还有、还有你我的好多约定呢——”寿媖不知所措的哭喊着,颗颗泪珠滚落在那张毫无知觉的绯红色小脸上。想她身为当朝长公主,自小就过着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神仙日子,眼下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又无助,难道就要这样守着垂死的红樱,活活的困死在这间阴森又陌生的小屋子里吗,不,决不能就这样放弃所有求生的机会。
小寿媖怔怔的坐了一会,好似突然有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用力抹干了泪湿的面庞,虽然她不过是将将的六龄稚童,倒也有了几分皇家儿女的气概风范,她神情郑重地放平了红樱,自身旁扯过一张破旧的台布仔细地将它轻轻包裹在红樱虚弱的身体上,随后便借着微露的晨曦向着唯一的那扇大门外走去,虽然不知道是谁救了她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但是此刻她不得不独自离去,为了红樱也为了自己去寻找一线生机。
出得门来才发现,这间小屋子座落在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土丘上,四壁掩映在密密的灌木矮丛中,正对着门前的是一条仅容单人通过的隐秘小径,可直达坡下一段贯通南北的官道。寿媖顾不得足下密布生长着的尖锐的荆棘,忍着脚踝足底被刮刺的疼痛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下奔跑着,待她站在空旷静寂的大道上时,纯白色的锦袜上早已是血迹斑斑,她焦急的前后眺望着,此时天未破晓,但向南方看去时,透过晨间流转沉浮的雾霭似隐约可见一面面明黄色的旌旗在高高耸立的城墙上飘舞着。没想到她们真的出了京城,寿媖仍有些讶异,微凉的晨风抚上她的脸颊,令她脑中变得清明,现在必须先进城为红樱寻医诊治一番,不过,想必宫中的母妃和父皇早就遣了人来寻她们了吧,也许进城后就可以遇见来人接她们回宫呢,那样就可以宣御医来,红樱也就能醒来了,哈,寿媖暗自畅想着,脸上竟渐渐有了欣喜之色,于是乎她深深吸了口气就加紧步伐一路向南行去……
累……感觉已经走了好久好久,雾色也看似稀薄了许多,可是那高高耸立的城墙,那一面面翻飞的黄色旗帜还是那么的遥远,小寿媖仍自佝偻着娇小的身躯坚持着迈动愈发沉重的步伐,身后土道上的小脚印也早已凌乱不堪。
“得——得——驾!”一阵阵狂乱的马蹄声后一记响鞭划破天际,在这空寂的大道上好似一道炸雷般显得尤为清晰,体力不支的寿媖猛然抬头,惊恐地看到一辆骈驾的金顶马车正风驰电掣般的穿过几乎完全散去的薄雾直直向她冲将过来,避闪不及之下她只能呆立在那儿,本以为遇上了车马想要开口求救的话语也都哽在了喉头。
“快让开——”一名灰衣男子,年岁也就在二十上下,正迎风立在车头高高扬起手中的皮鞭狠狠的抽打着吃痛狂奔的两匹黑马。他的脸上满布着焦灼忧伤之色,双眼不时扫过身后那卷折飘动的金红色门帘,口中还不停地喃喃念着什么,一时间就有些心不在焉,没成想此时此刻此地在这城郊的官道上还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小女娃儿,还恰好不知死活的挡在了大道正中,再想到车厢内命悬一线的少主子,他不禁心慌意乱,急忙用尽全力猛然拽起了缰绳,顿时马声嘶鸣、马蹄飞扬。虽说这驾马车做工极致精湛,一眼望去也都是些上等的材料,可是惜这马匹精壮再加上一路狂奔积攒的力量又何其惊人,这一顿一滞之下车身便飞速旋转,脱离车驾逆向冲在了前头,车轮深深的陷进了土道中并向前拖曳出一道长长的轨迹。
“啊——”小寿媖毫无悬念的扑倒在地,所幸马驾收得及时,只是被马蹄踢踏所旋起的气涡震开了,可怜那灰衣男子竟被那两匹马拖拽着甩向了半空中,小寿媖慌忙盖住了双眼不敢看他即将会发生的惨不忍睹的下场。却听到耳边“噗通——”一声,同时伴着一声痛呼,就有一团白白软软的东西落到了她的身侧,小寿媖从手指缝中偷偷看去,却不是那灰衣男子,而是一位身着青白色道家衣饰的少年,黑发结成角髻,不过十三、四岁却毫无生气可言,只是依着从车中飞落下来的姿态仰倒在土道上,状似十分痛苦,轻轻呻吟着。
小寿媖慌忙走近少年的身前去查看一番,却惊得再一次跌坐在地上,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虽有着清俊的五官,面色却完全呈现出青黑色,其间还似有一道猩红色的血线在额头正中时隐时现,每当血线浮现之时,那对飞扬的眉便痛苦的纠结在了一起,直至整张脸孔都完全抽搐扭曲起来……
终于,额间的血线渐渐暗沉消失了,这作道家打扮的青衣少年也跟着平缓下来,似乎察觉到身边有异样,他缓缓的睁开了之前因剧痛而紧闭着的双眼,露出了漆黑如沉暮般的双瞳平静地望向眼前正眨着一双灵动大眼好奇的看着自己却又发丝凌乱、衣衫污秽的小寿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却令小寿媖产生了一种安定平和的感觉,就想着像这样一直待下去,如果,旁边的那个人没有出现的话。
“公子,公子!您……没事吧?你这丫头,滚开!”不知那灰衣男子又有着何等技艺,竟能在那样危险之极的境况之下,不但降服了那两匹烈马,之后还能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他二人面前,甚至中气十足地叫嚣着想要挥鞭抽向小寿媖。
“你放肆——”
“住手——”
小寿媖见这一介平民车夫竟也敢如此无礼待她,不禁习惯性的拿出了长公主的气势,奋力跳起随即便大吼一声怒目相向,与此同时,那道家少年也虚弱的扬起了手,低沉却不失威严的喝住了那灰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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