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是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
长安城外的夜色更加亮一点,虽然好像更冷一些。
回头望望,整个城廓都隐在一片黑色之中,上头的乌云好像也是更加沉重。
这是一个难忘的夜晚,也是一个伤心之处。
从此以后,将会不知何方,同时还得面临着北唐境内不止不休的杀意,一直到活着命到达淮河,强渡南吴。
这需要许多天。
王独的身影终于是近了一些,和他并马而行。
铁山无也追了上来,他们三个人排成了一排。
至于无用等人,虽然奔跑得气喘吁吁的,但是多多少少腿脚不太灵便,一时间落在了后头。
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寄托了那么多的情怀,他们三个人一时之间却谁也没有说话,好像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凉风扑面,雨已经完全停歇,天色亮了不少。
四野里静悄悄的,大概是谁也不会知道今晚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然后必死无疑的人竟然还可以逃出长安。
李择南在长安的影响力达到最大,但是出了城,的确没能够翻云覆雨,这也是一个人的局限性,但是不得不说,大多数巨头都在那个城池里面,只要掌控了他们,北唐天下便玩于股掌之间。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一些,无用等人喘着粗气跟了上来。
铁山无带了三十多人去帮助冲击城门,但是尽管有南吴秘府的帮助,现如今冲出城门的,也只有十多人了,算算今夜的所有战斗,这真是一场惨烈的战争。
“今夜真是没劲!”最终还是王独打破了沉默,他吐出一口浊气,更像是怨气。
他是镇武将军,什么大风大浪、生离死别没有经历过?但是今夜的事情,他实在是人生中第一次遇见,而且不想再遇见第二次。
他也心慌,他也迷茫,他也彷徨,但是他还是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管阔稍稍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沉闷:“颇有同感。”
他们这一唱一和的,很有军中的豪爽风范,言语间,便把江山轻易指点了,但是回想过去,还是如梦。
表面上,刚刚只是一场和从前一样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争,但是因为充满了狗血的宫廷政变以及阴谋色彩,就变得令他们陌生了。
这种感觉很不爽,比起和突兀人酣畅淋漓地干一场不爽多了。
因为那时候只需要往前冲就行了,而今夜,你根本不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谁的心里有鬼。
李千容紧紧皱着眉头,但是已经睡着了,他的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来,应该是梦中也记着不好的事情。
王独一直都在盯着李千容的小脸看,眼神中满是怜悯。
管阔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的神情,的确很是稀罕,在他的印象当中,王独一直都是摆着一副臭脸,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女儿王拳霸,也是一脸的异想天开与严厉——恨不得王拳霸马上长大变为一名女将军。
管阔张了张口,想要朝着他说些什么,王独却是把手指放在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今夜所有人都心神俱疲,成人可以忍,可是李千容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就算把除夕夜之后的那么多天全部都算上去,那也只是六岁加十天左右。
他看懂了王独的意思,于是便不说话了,至于铁山无,这是一个一向懒得多说话的家伙,无用等人因为他们的放慢速度,也是在周围一圈跟着,都看到了王独的动作,此时此刻心有默契。
他们一直往南而去,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才到了一处林子里,稍作休息。
管阔将李千容放在一堆衣裳里,防止他受寒,然后有几个人自告奋勇去守护这个小家伙。
管阔看了看铁山无,铁山无点头表示这几个人可以信任,于是他便没有再多顾忌什么,铁山无的决定,他是绝对相信的。
有七八个人看护李千容并且在四面八方一边休息一边警惕,短时间内还是安全的,管阔和王独铁山无等四五个人聚在一起,终于可以稍微说一些话、做一些决定了。
“镇武将军,今夜你主动跳了出来,现在也没什么多说的了,我们大家都是为晋王殿下而鸣不平的人,当然,比如我,是李择南想要杀死的人。不知道你以后作何打算?”
王独的脸上,那种戏谑之色终于回归:“督城大将军实在是太客气了,今夜所做的事情,完全没有多说的必要。”
管阔知道他是在酸自己,笑了笑,不以为意,而且对方说的对,今夜所做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前因后果,就是理所当然的处在什么样的立场就做什么样的事,完全没有必要多做推敲。
“我知道,”王独继续说道,“你一直都很想杀死李择南,嗯,从前我真的很想因此而打你一顿,可是你没有作出什么表现,我不能够奈你何,但是今夜,我却忽然有些支持你的这个想法,如今的北唐刚刚打退阿史那沁的进攻,便又在李择南的主导下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实在是千疮百孔。”
管阔笑了笑,他的笑大概并不是没心没肺,而是这样子可以让自己心情舒缓一些,也清醒一些,这一切都对以后的动作有好处:
“现在你要想不费吹灰之力地打我,怕是很难了。”
王独撇了撇嘴,看向一旁的铁山无,看到对方根本就没有在听自己这些人的话,带着微笑,很坦然地坐在那里,出神地望着远方,甚至都没有看向这边。
至于无用可雷等几个人,他们往日里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正是因为是性情中人,才放不开,今夜的事情对他们的打击很大,看起来奔跑和战斗停下来之后,有些精神恍惚。
“我们很多人都在想这个问题,”王独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变强的,而且这么迅速?不要说那些经历了战斗,顿悟了之类的废话,我征战那么多年,知道这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