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想带着周岫芸出去玩的,却不想变成处理柜上的事情了,多多少少让周岫芸感到不高兴,小脸儿皱在一起,委委屈屈的模样惹人怜爱,金黄色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纤长的睫毛在鼻翼两侧投下一片阴影,黯淡了笑容。
无奈之下,苏白芷只能讨好的在紫宝斋买了两盒胭脂作为赔礼,才让周岫芸的脸上露出半点笑意。
回到屋中,苏白芷将自己要去德州的事情跟豆儿说了一下,然后叮嘱豆儿不要忘了去送送陆眠之。而豆儿只是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仔仔细细的坐着刺绣,灵动的眼珠转动着,似乎在忖度着什么。
翌日,豆儿老早便起来把要准备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满意的搓了搓手,到厨房开始揉面,动作迅速的将白色的面团成一个小小的球,衣摆上沾染上点点面粉。不时的向灶里添几根柴火,通红的火焰映在豆儿的脸上,忽明忽暗,晶莹的汗珠散射着光芒。
掀开盖子,一股白色的烟雾升起,模糊了豆儿的面容。豆儿根本不在乎这些烟雾,准确无误的将面团一个一个的放上去,最后盖上盖子,用布蒙上,确保没有冒气的地方,又在灶里添上几把火,转身在墙角的罐子里取出一些咸菜,装在小罐子里,用布包好了,装在包袱里面。
当鸡鸣头晓的时候,苏白芷才醒来,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腰部,披起衣衫,摸着黑点起油灯,却透过门缝看到厨房亮着光,连忙穿上衣衫,推开门出去,缩了缩肩膀。
“豆儿,你这是干什么啊?”苏白芷看着豆儿在向水囊里装水,有些无语的说:“豆儿,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只是去德州,不是去洛阳,用不着准备这么多东西吧!”苏白芷看着灶上的蒸笼,再看看两小罐儿咸菜,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
豆儿擦了擦头上的汗,说:“以防万一嘛,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办?”
苏白芷无话可说了,随意的靠在门框上,看着豆儿忙前忙后的,脱力的说:“嗯,好,你继续准备吧,我先去梳洗了!”
“嗯!一会儿就好了,小姐,今天有点冷了,多穿件衣服啊!”豆儿腾不开手,只是嘱咐的说。
“知道了!”苏白芷边走边说,有些禁不住冷的跺了跺脚,连忙回屋添衣服去了。
当林顺祥带着欧阳钊、秦明驾着马车赶到苏府的时候,愣是被吓了一跳,看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抽了抽嘴角,愣是没敢说出话来。
苏白芷无视三人怪异的表情,坦然的对三人说:“都带上,别辜负了豆儿的一番心意,说不定路上真的能用上!”
与倔强、沉稳的秦明不同,欧阳钊显得很开朗,甚至有些痞气,深吸了口气,似笑非笑的说:“四小姐,你确定我们只是去德州?我怎么感觉我们像是逃荒的呢?”
正在搬东西的秦明和林顺祥倒吸了口气,担忧的看着欧阳钊,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敢当着苏白芷的面儿这么说话的。却见苏白芷抬头看了看天,还没透亮,阴阴暗暗的,平静的说:“嗯,在豆儿眼里,应该算是这样吧!”
“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正赶着送伞来的豆儿甚是不满的说。
苏白芷见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登上马车,接过豆儿递来的伞,笑着摸了摸豆儿的脑袋,叮嘱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去送送陆眠之,别迟了,我们就先走了啊!”
“小姐,要保重啊!”豆儿很是慎重的向渐行渐远的马车挥着手,直到看不到马车的踪迹了,才转身回府,那幅乖巧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疼。
苏白芷坐在车厢内,听着车轮在青石板上辘辘的声响,不时的翻着手中的书,风悄无声息的从缝隙中吹进来,令苏白芷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肩膀,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半开的车窗,皱着眉头将车窗关上,车厢内的亮度骤然变暗,转过身继续翻着书,才看几行字,便烦闷的将书丢在一旁,因为根本就看不清书上的字。
而马车外,欧阳钊坐在车辕上高声唱:“咿呀哟,山风西吹嘞,咿呀哟,树上鸟儿成双飞嘞,咿呀哟……”令林顺祥忍不住笑出声,说:“行了,欧阳,好歹也换两句,唱来唱去的,就没点儿别的?”
欧阳钊双眼瞪的比铜锣大,很是认真的说:“这可是有名的山间小调,你要是想听还没地儿听呢。”边说边拍了一下车辕,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猛然掀开车帘,正好看到秦明受惊的表情,反而把自己也吓了一跳,故作镇定,语气却不是很好的说:“干什么?”
秦明似乎很纵容自己唯一的兄弟,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肩膀,递出水囊,小声的说:“四小姐说你唱了一路了,肯定渴了,让我给你点水喝!”
“谁说我渴了?”欧阳钊死鸭子嘴硬的放下帘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了一眼憋笑的林顺祥,轻柔的掀开车帘,伸出手,说:“水!”
“哦!”秦明很乖巧的把水囊递给欧阳钊的手中。
欧阳钊很爽快的喝了几大口,塞上塞子,将水囊扔还给秦明,说:“多谢了!”说的很自然,却脸上有些红晕的迹象。
“嗯?你说什么?”秦明小心的把水囊开口处的水渍擦干净,很是意外的问,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不相信从欧阳钊的最终能说出这三个字。
欧阳钊只觉得脸上在发烧,猛地在空中一甩长鞭,马车的速度突然加快了许多,语气恶劣的说:“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怎么你有意见?”
“没,没。”秦明连忙缩回来,心情愉悦的将水囊装回包袱中,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意。
“这不就行了!”欧阳钊摔下帘子,一甩鞭子,马飞快的向前跑了一会儿,不多时又慢了下来。
“说谎话的可是坏小孩哟!”苏白芷接过秦明剥好的橘子,似笑非笑的说,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坐在车辕上的人听的清楚,特意把“谎话”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让正在驾车的欧阳很是恼火的甩了一鞭,马车的速度猛然有加快了不少。
林顺祥忍笑看着欧阳钊吃瘪,掀开车帘,对苏白芷说:“四小姐,过了前面的山岭,再往前就是一条镇了,到了镇上我们就可以歇歇,然后在赶路!”
“嗯?”苏白芷吞下口中的橘子,疑惑的问道:“一条镇?为什么有这么怪的名字啊?”
林顺祥将缰绳交到欧阳钊的手上,自己挪到车厢内,把车帘放下来,搓了搓手,才说:“是这样的,这一条镇说是个镇,到还不如说是一条街,虽然很小,但是五脏俱全,客栈、饭庄什么都有,后来大家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一条镇了,名字虽怪,但却很贴切!”
苏白芷来了兴致,掀起车帘一角,看看外面不断往后移动的树木,说:“这倒是个很稀奇的地方,去了我一定要好好瞧瞧!”
林顺祥想了想说:“前些年我去过那里,整个镇上也就四五个人,也不知现在是什么光景儿!”
“呵呵!”苏白芷放下帘子,坐了回来,无趣的靠在车壁上,说:“还要多久啊,这都走了两天了,骨头都颠碎了!”
秦明体贴的把软枕放在苏白芷的身后,让她靠着舒服点,细细的说:“还有一天多吧,四小姐实在是累了,就先歇会儿,睡一觉就到了!”
闻言,苏白芷美目一瞪,说:“还睡?我都睡了一天了,再睡下去,我就不用醒了!”
“呵呵。”秦明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好笑,抿着嘴笑出声。
林顺祥连忙接过话,说:“要不这样,我来陪四小姐下盘棋,怎么样?打发打发时间,秦明,你到前面去陪陪欧阳!”
“哦!”秦明很轻巧的坐到车辕上,与赶车的欧阳钊闹成一片。
苏白芷看着林顺祥摆着棋局,突然也没了下棋的心思,倦怠的靠在软枕上,懒洋洋的说:“算了,下棋也没意思,我先休息会儿,到了一条镇您在喊我!”
“好!”林顺祥毫无怨言的快速整理好棋盘,换秦明进来,交待的说:“四小姐现在要休息了,你在旁边照顾一下,四小姐怕寒,一定要将窗户都关严了!”
“嗯!”秦明很小声的答应着,手脚轻轻的将车窗都关严实了,又从箱子中取出一条小毯子,搭在苏白芷的身上,。
赶车的林顺祥和欧阳钊也没什么话可说,一时间,沉默极了。只听见车轮声被无限的放大,就像是一碾石磨轰轰作响,让人难以平静。
“小心,前面有人!”正准备给欧阳钊和林顺祥递干粮的秦明突然发现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人躺在路中央,身边还散落着凌乱的包袱,看上去很是狼狈。
欧阳钊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连忙停下马车,将缰绳交到林顺祥的手中,走到那人的面前,看到那人满脸都是灰尘,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身上散发着很大的腥味,应该是受伤了。欧阳钊在心中下了定断,伸手推了推此人,说:“醒醒,怎么样了,还能动吗?”
那人很吃力的睁开眼睛,努力的挥了挥手,却没能成功,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手终于伸到了半空中,有无力的掉了下来,喃喃不清的说:“水……”
“什么?”欧阳钊侧着耳朵终于听明白了,说:“水?你等会儿啊!”说着,便从车厢内拿出水囊,正准备给那人送过去的时候,却见那人跟没事儿人似得站了起来,轻松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冲着自己咧着嘴笑。
“不好!”欧阳钊暗呼一声,立即跳上马车,伸手便是一鞭。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出现了众多衣衫褴褛的人,大多手中都拿着丈来长的棍子,将马车围了个底朝天,哄笑声在人群中散开。
林顺祥先是一惊,连忙按住怒火中烧的欧阳钊,小声的说:“别冲动,四小姐的安全要紧!”随后,看着为首的人,说:“不知是那条道上的兄弟?还请行个方便!”
为首的人嘿嘿一笑,说:“没问题,但是也请你们行个方便,临近年关了,我们还没钱打点年货,想向你们借点银子花花,顺便置办点年货,让兄弟们过的舒坦点儿!”
“办年货?”欧阳钊跳下马车,指着那人的鼻子,说:“你有没有搞错,离过年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你打劫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行不行?”
“是吗?”那人摸了摸脑袋,看了看身边的人,他身边的小个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就见那人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摸了摸鼻子,一甩手,大大咧咧说:“这个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该给我钱了,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亲自动手的!”
欧阳钊被气的满脸通红,却也词汇匮乏,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无赖!”
“嗯?”那人很是惊讶的看着欧阳钊,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哎呀,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要说打劫那么难听嘛,免得伤和气!”
“混蛋!”欧阳钊翻了个白眼,恶狠狠的咒骂道。
无赖一挑眉,甚是欣喜的说:“你也认识我家大哥?真是太巧了,既然是这样,那就请跟我们回山寨一趟,顺便让我们表表地主之谊!”
听完无赖的话,欧阳钊被气的直跺脚,而林顺祥则是忍着笑,说:“恐怕我们不能接受先生的好意了,这里是一些碎银子,算是我们主仆的一点心意,还请先生能行个方便,让我们先行离开!”
无赖登时瞪大了眼睛,绕着马车转了几圈,瞪大了眼睛,冷笑着说:“几两碎银子?看来你还真把我们弟兄当成要饭的了,弟兄们,给我搜!”无赖一挥手,跟在身后的一群人蜂拥的向马车涌了过来,林顺祥和欧阳钊人单力薄,根本招架不住。
“住手!”苏白芷轻轻的掀开车帘,走了出来,一敛衣袖,一袭淡紫色的衣衫在落日斜晖之下贵气十足,无形的魄力让近边的人忍不住往后退,淡然的说:“既然如此,您便搜吧!”
欧阳钊有些埋怨的瞪了苏白芷一眼,却也是无可奈何的站在了一旁,让这群人把马车里面的东西搜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这儿有个大包袱!”一个瘦瘦的男子从车厢内钻了出来,手里拎了个深蓝色的包袱,冲着无赖高兴的欢呼,众人齐齐聚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用油纸包好的馒头和牛肉干,连一两银子的面儿都没看见。
无赖气咻咻的打了身边人一下,喊道:“继续搜,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快点。”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小孩儿吃力的拖着一个小的雕花木箱子出来,还带着稚气未脱的声音说:“二哥,这个箱子好重哦,里面会不会有银子!”
无赖高兴的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说:“嗯,我们混球儿最乖了,等拿到了银子,二哥就送你去学堂啊!”说着,便捡起一旁的石头砸开了锁头,打开一看,众人眼中冒出了不可思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