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我可是第一次上夜班，虽然白天睡得很足，但硬生生的颠倒生物钟还是让我感到吃不消。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三米多高的小窗子里透进来的时候，我们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了。
炼钢炉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着锅炉壁，屋里燥热难耐。
身上的汗水简直要化作蒸汽，我像是虚脱了一样丢下铲子，靠在墙上休息。后背紧贴着墙壁的部分传来凉飕飕的感觉，我无比惬意的将身体在上面翻腾。
就像在烧烤板上滚动的鱿鱼，而作用却正相反，我一整晚都靠这种办法给身体降温。
在闷热的环境里工作难免会口渴，放置在墙角的水缸则成为了我的救星。于是我不停的喝水，直到胃里装满了水。
我不想说话，好像哪怕说一句话，甚至打个嗝都要忍不住吐出来似的。
没精打采，昏昏欲睡，昨天傍晚那时候的兴奋劲早已不复存在。
侧眼瞅瞅身边的工友，发现他们的情况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果然夜班才是最折磨人的。
而且听文正说，不仅是我们，全厂上下昨晚都不眠不休的奋斗了一晚上的时候，我无奈的笑笑——
公司生意很好，订单很多，所以这种开夜车生产也是常有的事。
而值得一提的是，前天我来干活的时候，车间里还堆着小山一样的煤，而现在竟然只剩下铺在地上的浅浅的一层。
可想而知我们这两天究竟干了多少活儿！
放好铲子，关上锅炉进料口，让炉里仅存的燃料维持着温度，直到下一批工人来接班，我们就可以下班了。
“别着急呀。”
文正看到我急切盼望着下班的样子，有气无力的抬起胳膊，指指楼上。
“六楼有食堂，公司有免费早餐和午餐供应的。我们可以吃饱肚子再回去睡觉嘛。”
“亏你还能吃的进去早餐呢！”
文正的话让我的大脑里浮现出‘食物’这个概念，这可真要命！我猛地吸了一口车间里闷热的空气，拼命压制着吐出来的冲动。
“不吃白不吃，反正也是免费早餐嘛！”
文正又戏谑的冲我一笑。
“再说谁让你喝那么多水的呀！”
我白了他一眼。
这家伙虽然喝的水比我少，但看他那半死不拉活的德性，到时候能吃进去早餐才怪！
撇开这个五十步笑百步的家伙不管，我的大脑突然像灯泡一样亮起来。
这不相当于包吃住了吗？
“照这么说，我们以后还用得着去外面吃饭吗，直接在公司吃饭呗？”
“哪像你说那么容易！”
文正从他兜里掏出一张员工卡，在我面前晃悠。
“只有打卡上班的员工才能领到早饭。你想在休息日来食堂白吃，想得美！”
又是那张员工卡——
想起来前天我还因为没有那玩意和舍监老头费了不少口水，而现在还要错过这天大的福利，可以想象我的心情有多沮丧。
于是我连忙问道:
“该找谁去要员工卡呢？”
“当然是工头啊。”
“不过我应聘进来的时候连合同都没签，这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你在说什么怪话呀！”
文正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你还指望公司能和你签订长期的合同呢？像咱们这样的劳动力要多少有多少，他们干嘛跟你签合同？”
我咀嚼着文正的话，露出为难的表情。
“你倒不如说他们看咱们什么时候不行了，就把咱们辞退来的直接一些呢。”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吧。”
文正叹了口气。这时候我看到工头大叔走进车间，我们围上去领一天的工资。
虽然明知道自己惹了祸，我不敢抬头看工头大叔，却横下一条心——
我一定要向他要来员工卡，不管他怎么骂我。
就算现在非常不想吃东西，但放着一顿免费的早餐不要，这种败家的举动我绝对做不出来！
“员工卡？要你妹的员工卡！”
大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咆哮，溅了我满身唾沫星子。
然而我并不气馁，为了早餐我豁出去了。
“我知道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但我实在很需要它，请您帮个忙吧！”
“先给我干上半个月的活儿，我确定你不会逃走再说！”
大叔丢下一句话，又重重的把工钱往我手里一塞，转身离开车间。
文正捅了捅愁眉苦脸的我，对我说道：
“没关系，今天先用我的员工卡吧，解释一下他们也不会不让你打饭的。”
于是，我挺着装满了水的肚子跟随大家来到食堂。
早饭简直能以凄惨来形容。
一碗能用清水来形容的米汤，孤零零的几颗大米沉在碗底。一叠咸菜加上半截黑的像煤球似的面包。
我实在不愿动筷子。忽然问道包子的香味，抬起头，看到孙俊和宏北弥夫端着盘子经过我们身边。
“你们几个臭煤球怎么还不死呀！”
上来就恶言相向，孙俊又鄙夷的瞥了一眼我盘子里的面包，啧啧有声。
“嘁，看你们吃的东西倒跟长相挺般配的！”
说着又晃了晃手中的盘子，几只包子和精致的小菜炫耀似的在我眼前摇摆。
然而我早就吃一堑长一智，明白为这点小事再和他发生冲突是不明智的。
我压下心中的火气，平静的说道：
“过会儿我们去修理排风道，希望你能允许我进入你的办公室。”
这个理由再正当不过，我百分之百的肯定他不会拒绝。
果然，孙俊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
大概孙俊被我耍过两次，所以不得不提防吧，但他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平日里习惯了别人向他投去怨恨的眼神，而对于我这种避其锋芒的态度却显得不知道如何应对。
不管怎样，他还是告诉我，办公室里一直都有人，我们随时都能进去。
又丢下一句重重的‘哼’之后，趾高气扬的走进我们身后的小餐厅。
——差别就是这样明显。高级职员有包子吃，有环境更整洁的小餐厅。而我们只有米汤和黑面包，坐在坚硬而且冰凉的木头凳子上。
三名工友的表情就不像我这般自如了。他们苦苦的憋着气，强忍着才没有发作。
直到几名高级职员离开之后，他们才把头凑过来，一脸严肃的问我。
“你不会真的打算给他清理烟道吧？”
我歪着头，故弄玄虚的回答道：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就这样，我带着三名满肚子怨气和疑问的工友来到孙俊的办公室。
当然这里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办公室。
单人办公室，这种奢侈的东西就连高级职员都没法拥有。估计那个冷漠的CEO小姐有自己的办公室，不过这不是我关心的东西。
偌大的办公室里有几十张办公桌，我怎么看怎么像2014年的教室。
只有寥寥的几名男员工呆在里面。
说明来意之后，我们在这几名男员工鄙视的目光中开始干活。
刘一辉因为个子最高理所当然的打了头阵。他搬着一把梯子爬上去，掀开一块天花板，顿时一股烟灰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把他埋在里面。
灰灰白白的看起来就像一尊石像。
“我靠，你们不地道啊！”
因为是被我们三个忽悠上去的，刘一辉忍不住开骂出声，被呛得不停咳嗽。
同时开骂的还有办公室里的几个文员。
“我靠，你们他妈不长眼睛啊？”
这样一边骂，他们一边捂着鼻子狼狈的往办公室外面跑。
无意识的，我的嘴角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弧度。却装作惭愧的向这几个人道歉：
“对不起，我们这也是为了清理排风道嘛。”
“总之你们都得弄好了才允许离开！”
男人们丢下一句话，急匆匆关上门发出刺耳的响动。
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那么，我们开始吧！”
“咳咳，还真得干这倒霉活儿啊！？”
他们被烟灰呛得治咳嗽，一脸苦相看着我。
我皱着眉头，撇撇嘴。
“怎么还不懂，现在不是只剩下我们四个人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