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泉、河东和龙山三县交界,是一片地势低洼,面积却十分广阔的地域。每逢清泉河水势浩大的时候,这里就是一片沼泽,所以村落很少。生活在这里的都是一些不甘供人驱策的豪强,身体强悍,野性难驯。所以在这个地方没有庄主、富商,也很少有人会在这里滋事,就连官府也基本上不掺和这里的事情。
在这片广阔地域的中心地带,有一处孤岛似的山包,上面座落着一家寺院,叫做广胜寺。再放荡不羁、不服管束的人也需要有自己的精神寄托,所以天长日久,广胜寺就成了这一带地方的中心,这一带也慢慢被大家称为广胜界。
长兴村就在广胜界的边角地带,距寺庙大概有二十里的路程,紧邻LS县。这是一个一千多人口的村子,二三百户人家。凌霄的父母就住这个村子里面。
屋内,烛光暗淡。酒桌上却是其乐融融,凌霄的母亲乔贞儿也例外的放下手中的针线坐到了凌霄父子之间。
一阵嘘寒问暖之后,凌霄和他的父亲凌志远却同时沉默下来。他们互相凝视着,良久,良久。
凌志远轻轻放下酒杯,神色凝重地说道:“看来,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凌志远指着凌霄肋下的铁剑:“你可记得你十六岁那年,我把这柄铁剑交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凌霄当然记得。四年前,到清泉县衙做捕快的前夜,凌志远郑重地把这柄铁剑交到自己手中:儿子,这柄铁剑,为父珍藏了十四年,今天把它交到你的手中,你要好好待它,但不知你是否和它有缘。不过你要记住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凌霄抚了抚腰下的铁剑,感慨万千。在父亲年轻的时候,用这柄剑从最基本的招式着手,年复一年的传授凌霄武艺。这是一柄极其普通的笨重的铁剑,剑身三尺五长,宽六寸,映日无光,不过看上去倒也锋利,与一般铁剑不同的是重了将近一倍。
看着父亲凝重的眼神,凌霄隐隐觉察到了什么。难道这柄铁剑……?
“这柄铁剑就是闻名江湖的炽剑。”
闻听此言,乔贞儿和凌霄心头都是一跳。
凌霄脱口而出:“原来林铁风真的把炽剑托付给您了?”
凌志远没有回答,似乎是将凌霄的话给忽略了,他慢慢吟唱了一首词曲。
“千古难求,霜刀炽剑,干将莫邪,未出其右;工成天地,气贯霄汉,驭此刀剑,神魔泣拜!”
这是一首流传江湖多年的词曲,曲中霜刀即是夺命至情斩,炽剑则是绝杀梦回剑。在这柄炽剑下丧生的江湖人士已经数不胜数,伴随着这柄炽剑的是无边的血色,无尽的杀戮。不过,炽剑绝迹江湖已经十八年了,霜刀也在二十年前消失在江湖之中。渐渐地,它们似乎就要被人们淡忘了。
凌霄虽然想到了这把铁剑存在的可能,但是一经凌志远确定地说出来,还是吃了一惊:“这柄剑看起来很笨重很普通啊,难道竟是藏巧于拙?”
“也可以这么说。拙就是外面的这一层玄铁,炽剑就被包裹在里面。真正的炽剑通体血红欲滴,剑刃锋利异常,剑身流线、长短、厚薄无一不是恰到好处。一般人见了它会被那烈焰般的气势感染,热血沸腾,烈火中烧,进而戾气陡升,变得凶残成性。所以,炽剑又被称为魔剑。”凌志远庄重的看着凌霄,继续说道:“不过这柄剑里蕴含的实际上是一种极其强大的精神。思想强大,感情充沛,犀利敏锐,顽强不屈,胸怀四荒。这种精神应该说是人类精神的巅峰,修为再高内力再强也不一定会拥有这种精神。如果不具备这样精神的人一旦拥有此剑,极有可能会难以自控,杀伐无度。但是,一个人即使有一定的思想境界和人品修养,如果没有超强的内力修为做基础,也很难具备这种精神。所以,这柄剑是一般人驾驭不了的。”
凌霄若有所悟,开口说道:“怪不得您老要用玄铁将此剑封存,虽然依旧锋利,但却远远不及炽剑,而且炽剑散发的凶戾之气也为玄铁所封。难道就连爹爹您也驾驭不了它吗?”
“这剑不是我封的,封它的人是林铁风。”凌志远神态肃然的说道:“林铁风的师傅就是当年的传奇人物天思前辈。他深知炽剑之威,又不想让它埋没人间,故此临死之前,以炽剑为骨,精心锻造了一个玄铁剑鞘,取名忧离。意思是担心传承之人不能破开玄铁而使梦回剑法慢慢失去传承的精髓,这柄剑也就永远不会重现于世了。林铁风临死之前,按照天思前辈的交代燃烧了最后的内力把炽剑打入了玄铁剑鞘,并把它连同天经心法、幽影身法、梦回剑法托付给我。从此,世上再无炽剑只有忧离。”
凌志远面带伤感之色,长长出了口气,竟是疲惫不已。
“炽剑散发的虽然并非凶戾之气,但对人的感染力却是极强,如果境界不够而无法融合炽剑精神,往往会被激发魔念,所以世人一直认为炽剑所具有的是极强的凶戾之气。天思前辈让林铁风铸封此剑的用意就是宁肯忧离也不愿炽剑化为世人眼中的魔剑,而能让炽剑解封的唯有有缘人,这个缘在于天运、个人修为和机缘,三者缺一不可。但是,天思前辈恐怕怎么也不会料到林铁风会死的这么早。”
说到这里,凌志远竟黯然落泪。
“当初天思前辈威名远振,江湖中人人骇然,每每用剑,虽说是犀利无比,但却找不到梦回的感觉了。他唯恐炽剑找不到传人,是以退隐江湖,寻找传人,最终找到了林铁风。而林铁风却也是勉强能够掌控此剑,将梦回剑式练到了天地为一,最后的九九梦回和最具威力的梦回一剑却没能练成,更没有来得及寻找传承之人。他是带着满心的遗憾离开人世的,他临死的时候,眼里流出的泪水竟是血红之色。”
说着说着,凌志远已是泪水纵横。他将头转向乔贞儿,伸出右手攥住那双柔荑,无限伤感地说道:“现在,你该明白当初我为什么要带你隐居至此了吧。”
乔贞儿轻轻点头,也是潸然泪下。
“我不能辜负林铁风的信任,我要替他完成心愿。可惜,炽剑与我无缘,我没有办法扔掉这身武功再练天经心法。只好在霄儿三岁那年,开始试着将天经心法,幽影身法,梦回剑法教授给他,却把我浸淫多年的武功放在了一边。以至于霄儿只能隐藏家世去做一名捕快。”
此刻,凌志远如释重负地再次长出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向凌霄问道:“霄儿,你怎么会知道林铁风将炽剑托付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