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在地税局的计算机房里。罗杰疲惫地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将手里的万用表狠狠地却又小心翼翼地扔在一边。在他的身旁,一台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黑乎乎的金属玩意儿正幸灾乐祸地瞅着他。那德性,仿佛一位被主人教训得鼻青脸肿的衣衫褴褛的下人,看见已被自己在肚子里千刀万剐的那个人,一脚踩中了一大堆狗屎的那副痛快劲儿。
罗杰在机房里已经待了整整十二个小时。中间,地税的人曾试图招待他去吃饭,但都被他拒绝。他的执着,使他可以在取得最终成果或者阶段性成果前水米不进。在他的逻辑里,饥饿和干渴能使自己更专注,更迅速地解决眼前的问题。这也是他屡试不爽秘密武器。他甚至认为,自己之所以被公认为是BMQ在全中国最好的工程师,靠的就是比别人少吃两餐饭。可这一次,命运似乎成心要同他开一个玩笑。已经将主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查了个底朝天。却未发现任何故障的痕迹,仿佛那狗东西从来就没有坏过。
腹中的饥饿赶也赶不走,而喉咙正烟熏火燎一般。这些坏东西正在一个劲地哀求他:先去吃点东西吧,明天再干吧!他强迫自己排除杂念,将自己所做的一切像电影一样过一遍,他要找寻自己遗漏的地方。
没有!该查的都查过了!尽管早已烂熟于心,他仍然对着维修手册逐项检查。还是没有!
可它确实是宕过机,所有人都看见了。故障是确定无疑的,就好像是他头发中间那块光亮耀眼的区域;可解决故障的线索依然渺茫,就像对自己那块光亮区域重新变得水草丰美的期望一样。
机房里空无一人。原本被安排陪同的地税局的技术人员顾东顺,早就溜回家睡觉去了。罗杰习惯于一个人在深夜工作,没有其他人在旁边问东问西,他可以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和极高的效率。当然,也不用去顾及所谓的个人形象。
“真他妈的奇怪。”罗杰四脚朝天地仰面躺倒在防静电地板上,好像在向冥冥中的神灵下跪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