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蒲和在妻子熟睡之后的夜半时分点燃了一只烟,悠闲地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静静地想着心事。香烟燃烧到一半的时候,他拧开房间里雪亮的吊灯,,翻开他的旅行箱,开始搜索着一件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东西。
手枪终于被找到了,这是一把非常精致的德国制造的手枪,价格昂贵而且十分地灵便好使。凝望着心爱的武器,蒲和的嘴上叼着半截香烟回到床畔来。轻轻地摩挲着黑亮的散发着神秘的死亡气息的枪管,他将那黑洞洞阴森森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悉心地体味着濒临死神的恐怖心情。他想他和李石安之间的决斗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了,而那种痛快的复仇的时刻也许很快就要到来。手脚麻利地卸下枪膛来,将子弹一颗一颗地填装进去,吉田蒲和重新摆弄着他十分熟悉和喜爱的枪械,小心翼翼地做着抠动扳机的动作,就在这时米泽从睡梦中被他惊醒过来。
虽然在名古屋的林海雪原狩猎时,米泽曾经见过丈夫玩弄枪械的摸样,她却从来没有见过呈现在他脸上的那种又憎恨又轻蔑的,近乎残忍的表情,从来没有见过将他那儒雅冷峻的形象彻底扭曲了的杀手模样。米泽惊慌失措地跳下床来,期期艾艾地叫嚷着说:
“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会有一把手枪的?你到底要做什么呀?”
一抹深思的微笑凝固在嘴角,吉田蒲和温和地抚慰地说道:“你不用害怕,这把枪也许只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你不要胡来!”王米泽激动地叫喊起来,“我不管你是用它来对付谁的,我必须告诉你,你的这种行为绝对是违法的,这里毕竟是中国,而不是日本。快把枪收起来吧!再也不要让我看到它!”
不以为然地嘿嘿地笑着,吉田蒲和将手枪塞到他的枕头底下去。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他眉头微蹙地说:“大哥要离婚的事情,我想你早就看出什么苗头来了吧?”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米泽镇静地说,在他的身旁坐下来。
关掉卧室里所有的灯以后,她躺在黑暗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的眼前不断地涌现着那一片灰暗浑浊的大海,和那个一步一步地向波涛汹涌的海水里走去的越来越渺小的身影,她知道那就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而最终走向极端的青年吉田蒲和。感动和恐惧的泪水从眼底弥漫上来,她竭力地隐忍着内心的抽痛,声音哽咽地说:“蒲和,我求你答应我,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再去做那种傻事!”
在透过窗隙的微光里,蒲和翻转过身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娇小柔弱的妻子,和她耳鬓厮磨着,轻轻地叹息着说:“啊,你都不知道我究竟要做什么啊!”
米泽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在夜幕里一片模糊的丈夫的脸孔说:“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出现什么意外,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久违的炙热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吉田蒲和更紧地搂住他一生挚爱的妻子,任凭眼泪在脸上奔流狂泻着。少顷,心情稍稍平定下来的他才勉强地抑制着声音里的震颤说:“泽子,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和李石安都用枪指着对方的脑袋的时候,你是希望他死,还是希望我亡?”
心底的猜疑和担忧终于得到了证实,米泽感到自己的心头似乎想起了一阵巨雷,她惊惧地一把推开蒲和,恐怖地连声哀告说:“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我求你不要去伤害他!如果我们的相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那就请你惩罚我一个人吧!”
没有想到妻子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蒲和在深深的失望之余,满腔的柔情顷刻间转化成不可遏制的妒火,他感到自己的心痉挛一般剧烈地抽搐起来。“唿”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他声音低沉而颤抖地说:“原来你爱他这么深啊!”
“这是不公平的!蒲和,这对我是不够公平的!”王米泽急急地辩解说,在黑暗中胡乱地捉住他的双手."你们两个人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是不相上下的,你们就像与我血肉相连的左膀右臂一样。现在你们要互相残杀起来,这在我是不能够忍受的!”
“我也不能够忍受!”吉田蒲和愤怒地咆哮着说,“我也不愿意拿枪去指着一个那么优秀的男人,我也不愿意去伤害一个我那么尊敬的兄长!可是我们之间必须做个了断,你不能像这样的在他的温柔之乡里继续沉醉下去,即使我不杀他,他也会杀掉我的。他以这种围猎的方式爱着你,以这种主人公的姿态霸占着你的心灵,这比杀了我还教人难受!”
“我说过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可是今天,我却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明显的看出来,你们之间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你要么继续做我的妻子,要么成为他的第二任夫人,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王米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