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这么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
周澹然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禁抚了抚额，舔着唇勾起嘴角露出无奈的冷笑，他双手插进口袋里，脸上的线条严肃而冷峻：“你表达的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时光，你明明知道我很介意你和韩棠的那一段过去，你还偏偏一次又一次地提起他，我怎么可能不激动？如果不激动，你是不是又该怀疑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了？”
“你很介意我和韩棠的那一段么？”时光问道。她知道他也会会吃醋，也能理解他对于前任的反感，只是一直不能理解周澹然为什么会如此介意。
前任永远是不可磨灭的过去，就像施涵也是他不可推卸的曾经的一部分，但既然已经成为了前任，就没有必要再去斤斤计较，她虽然现在不怎么喜欢施涵，但是对于施涵她的反应绝对不会像周澹然这样强烈。更何况她本就从未喜欢过韩棠。
“你是希望我不介意？”
“我……”
“只怕我说不介意了之后，你反而会怀疑我不喜欢你吧？”周澹然黑着脸说，“老实跟你说，我介意，我很介意！因为喜欢你才会介意，你这都不能理解？！”
时光试着安抚他，语气很是缓和：“我知道，你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若是我说不好呢，你要说些什么我难道还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让我用点关系把韩棠放出来，是不是？”
“不是放出来，只是减少量刑，二十年本来就不是他应得的，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法官判二十年太多了？时光，你是不是善良过头了？五十年我都嫌少，你居然觉得二十年多？你不会还没有意识到他到底对我们做了些什么吧？”
“他是有原因的……”
“你这是在为他解释？时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怎么忽然有点搞不懂你？之前我们都说好了不提这件事了，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人去找你说了些什么？”周澹然皱着眉头问道，“韩棠他妈去找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时光潜意识里并不想告诉周澹然这件事，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知道的，是我先找的他，但我当时和他分手之前就和你在一起了，关于这一点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况且，我当初失明用的是他女朋友的眼角膜，不管怎么说，我都该还这个人情。”
“我没听错？”周澹然嗤笑了一声，“你用的是他女朋友的眼角膜，为什么要还他人情？”
“他把对女朋友的心思加注在我的身上，结果却功亏一篑，难免会陷入极端的情绪。他在被抓走之前，一直重复是我应该把他女朋友的眼角膜还给他，既然他一定要这么说，我不想搞得自己好像欠了他一样，我不可能把眼角膜还给他，我能做的只有这个。”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你本来就不欠他的，还什么？还有，你觉得你和我在一起对韩棠不公平？不公平在哪里？因为他对你很好而你选择了我？”
“我没有说不公平，我只是说愧疚。愧疚你懂不懂？”
“不一样？好，就当是愧疚，你有什么可愧疚的？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理所当然？周澹然，你不觉得你这种想法很幼稚吗？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你都不用顾虑其他的事情的吗？所以你当时亲了我，甚至还差点做了那种事情，但是过了几天你又喜欢上了施涵，所以又跟施涵在一起了是吗？！”
“……”
周澹然怔了怔。
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就像冷风过境，周围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滞，两个人都静止在了这一秒。
时光忽然很后悔说起这个，每次都对自己说要忘记，却发现怎么都忘不了，她又告诉自己，忘不了也要深藏在心里，她一直藏得那么好，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般，没想到她会在这样的情况说出口。
其实不怪他，他当时从未给过她承诺，是她幻想的太多。
只是她还是恨他，到现在还是恨他、无法理解他当时的举动，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给她幻想和希冀。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所以她现在对他们俩的未来不敢报任何希望，只敢走一步算一步。
她深深吸了口气，扯着嘴角挤出一丝笑：“我的意思是，严格来说，我确实是劈腿了，我难道不该对他有点愧疚之心吗？”
周澹然嘴唇紧紧地抿着，深邃的眼眸目不转睛地同她对视，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缓缓问道：“时光，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在一起了？”
不知怎地，一听这句话，时光的鼻子便忽地一酸，就像好不容易才捧在手心里的真心再一次被摔在地上。
她用了多久说服自己跟他在一起只有自己知道，她有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也只有自己知道，她，她花了多少力气才可以正视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只有自己知道。在别人看来，她该是多么随便、多么贱，明明这个人伤自己有多深有目共睹，但是她又一头栽了进去。原以为他是知道她是豁了多大劲的，没想到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把她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她可以用双手双脚发誓，她从没有后悔过现在和他在一起。因为就如他说的那样，她喜欢的还是他。再给她一百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做这样的决定。
只是恐怕他不是这么想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就因为她为韩棠求个情，居然演变到这样的地步。
若有一点骨气，她就没有必要去剥开自己血淋淋的真心还傻乎乎地把它拿出来放到他的手心里让他去剖析。
她宁愿被误会，也不想再让自己变成渺小的尘埃，不想让自己的感情变得那么卑微，那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了。她好不容易变成现在的自己，不想再重复一遍原来那个懦弱的、只会在暗地里哭泣的她。
她深深吸了口气，把喉咙口的艰涩咽下，抬高下巴对周澹然说：“韩棠的事情你到底处不处理？”
“你这是在命令我？”
“我哪敢，我只是在问你的意见。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一句话。”
周澹然却不答反问：“我刚刚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
“你问我什么了？我是不是后悔跟你在一起了的那个问题吗？”
周澹然不说话默认。
“我说什么有用吗？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澹然的语气越来越地暴躁，“时光，你不觉得自己今天自己太奇怪了？就像一个装满了刺的刺猬。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吵架？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吧？就为了韩棠？”
“我没有想跟你吵。”时光抬起头来，毫不退缩地同他四目相对，“先生气的人不是你吗？”
“那也是以为你提到了他！时光，你要明白，韩棠本身就不是什么善类！有些话我不告诉你不代表我不知道，你知道韩棠的女朋友为什么会出车祸吗？你以为韩棠的变态只用到你的身上吗？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种变态去欠别人人情？所以，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No，it’s impossible。你说我小心眼也好，你觉得我无情也好，我没你那么善良，我还没有办法做到无视我脖子里那道伤疤。”
时光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韩棠这么爱她女朋友，怎么会伤害她？”
“那我这么爱你，你还不是一样为了别的男人向我求情？”
“周澹然！”时光的声音盖过了周澹然，忍不住瞪着眼大声叫道他的名字，“我什么时候说你小心眼了吗？我什么时候说你无情了？我什么时候说我后悔跟你在一起了？！一件这么简单的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小题大做！”
“我小题大做？”周澹然张大嘴，露出一脸大失所望的表情，嘴边扯出一道自嘲的弧度，“好，是我小题大做可以了吧？我总有一天会证明韩棠是个多烂的混蛋，根本不值得你为他做这些！”
时光刚张嘴要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时光拿出手机一看，打电话的竟然是她爸。她爸平时很忙，一年到头给她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大概不会超过十根手指头。
时光看着屏幕不断跳动，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心跳扑通扑通跳得越发的快，不知是因为刚和周澹然吵架，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面对这通电话，心中的恐慌感加剧，竟隐隐地冒出想要忽视的念头。
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接这个电话。但理智却在告诉她，这个电话一定非常重要。
然而最后还是理智获胜，她咬着唇接起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秒，她就听见电话那头巨大的玻璃碎裂声和碰撞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和哭泣声。近乎绝望的声音统统传入了时光的耳膜中。
时光眉头不由地皱紧，对着电话着急地问道：“爸，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声音中充满了疲惫：“时光，你能不能回家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