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秘书推开玻璃门。一行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那个西装革履，白衬衫内衬，打着暗红色的领带，翩翩走来，看上去一表人才。
他扯了扯领带，站在他们的对面。
“你们好，我姓徐，是市场部的副总经理。这是我的名片。”他边给名片边说，“我们经理刚才接到紧急会议的电话，实在没有时间来这里欢迎大家，所以由我代他来跟大家讨论这次的……”
名片发到时光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嘴唇张了一下，眼神露出惊讶，“你……”
时光微微一笑，伸出手接过他的名片，同他握手，“徐总，你好。”
徐立威看着时光的笑容有些胆战心惊的感觉，眨了眨眼，“你好……”
“徐总，我们今天来……”老何没有注意到徐立威细微的表情变化，准备开始今天的议题。
徐立威这才回过神来，“大家先请坐……”
开会的时候，时光觉得有一束目光一直时不时地停留在她身上。
特别是老何让她讲述详细的产品规格标准、功能用途的时候。
徐立威一直在喝水，一直在喝水，一直把自己喝呛了……
“咳咳咳……”
时光停了下来，看着他。
他摆了摆手，又咳了几声清了清嗓，“不好意思。”
“徐总，您没事吧？”老何问。
“没事没事，时……咳咳，小时，你继续……”
一伙人将视线瞥向了时光，时光咽了口口水，继续说了下去。
才刚说了几句，徐立威又猛地站了起来。
老何他们终于觉得这位徐总从刚才开始不太对劲了，正思考着原因，忽然发现对面的灵智员工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目光一致向外。
老何他们万般诧异，视线也迅速瞥向了门口。
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在门外急促地停下，接着玻璃门倏地被推开，然后便是一阵重重的喘息声传了进来。
淡蓝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皮鞋，边喘气边把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开，同时撩起了袖口。
然后淡淡一笑，站在时光他们对面最靠前的座位。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大家好，我是……”
他还没说完，老何就奉承地接了上去：“周总，久仰大名。我是启光的项目经理何世平，这为是我的助手小蒋，这位是销售部小李，这位是我们工程部的小时。”
“你好……你好……”周澹然非常客气地一一跟他们握着手，到时光的时候，手里的劲大了些，“时小姐，你好。”
时光皱了皱眉头，却不敢发作，同样用足了手劲，“周总，您好。”
一系列客套过后，大家坐了下来，周澹然问：“小徐，刚刚你们说到哪儿了？”
“哦，时……咳，时小姐正在作这次竞标产品的详细说明。”
“好的，时小姐前一段我没有听到，可不可以请你重新说一遍？”他说话的语气平淡而客气，还带着刚刚剩下的喘息，公事公办的口气。脸上的表情却不似之前的轻佻、漫不经心，而是一脸正色。
时光还怕他利用乘务之便会做些什么，看他认真的眼神放下了心来。
她又把产品的概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对面坐的离她最远的人紧缩眉头，一字不差地听着，时不时地低头用笔记下重点，又时不时地点头应和她，旁边的徐立威在他的反衬下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时光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认真的模样。
以前读书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认真过……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或许唯一可以比拟的就是他打篮球的时候吧。
还记得有一次去看市里的中学生篮球比赛，当时是他们学校VS另一只卫冕冠军队伍争夺前三的席位。他们学校的校队是区里唯一一支晋级的球队，而他又是校队的队长。她知道他压力一定很大，就一早到了体育场。这种小型的篮球比赛本来就看得人很少，她到场的时候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中学生的身影在观众席上，还有球员球场上肆意挥霍汗水的身影。她挑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那时候还很年轻，说低调其实还是很高调，他进球的时候忍不住尖叫，整个球场的人都像她看过来，她羞得面红耳赤，不敢再发出声音，回头看汗流浃背的他，他并没有看他，专心致志地过人、抢球，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喜欢的不得了，高兴地心跳快要直逼一百六。他的眼神向球场晃过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在看她。
尽管她到最后就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她，知道她正在为他加油。
因为自始至终他的眼神没有在她的身上停留超过一秒，更别说施舍给她一个笑容。
现在想来，应该是早就注意到她了但是故意装作没有看到她的吧。
思绪被拉扯的很远，一时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境。
“时小姐。”
“时光！”
旁边的小李拍了一下时光的的肩，这才把她从回忆了拉了出去。
一抬眸，发现某人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连忙回到现实中，朝对面露出惭愧的笑容，“不好意思，我……”
“时小姐，我刚才问你产品的技术参数？”
“哦，是这样的……”
时光说了几句停下。只见他晃着手中的笔，低眉看着手底下的笔记和合同思索着，过了一会儿抬头正色道：“我们公司的招标合同相信你们早就拿到了，听说你们一个多月前就开始做准备，我很感激贵公司这次如此重视我们公司，但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识到，其实贵公司的产品无论从技术方面还是价格方面都里我们公司的要求有一定距离，价格这方面先不谈，如果仅仅是按照你们时小姐所说的所有，那么我敢肯定贵公司的产品应用到我们公司的产品里，极有可能会发生一定的质量问题。一个做市场的都能看出这个问题，我不信你们的研发设计部看不出。”
老何急急地说：“这个周总您放心。我们既然特地到贵公司来，就是为了要一起讨论这些存在的问题。小时，你给周总说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
老何一个将近四十的喊一个二十七岁的人为“您”，实在是过分的违和，时光差点就要笑出来，但一听到老何叫她，就连忙收起了思绪。
“周总，关于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如果按照你们公司的技术标准，那么其中的紧固件我们就必须从北美进口，那么我们又要增加一大笔关税和清关手续费，产品的成本就会更高，更加不符合你们公司的报价标准。”
“这个问题不应该是你们公司来考虑吗？”他晃了晃手里的招标合同，“合同都定下的，招标的基本就要按照这个合同来，不是吗？”
时光蹙了蹙眉头，心里有点来气。
这一个月来，公司里几乎所有的人为了这个项目加班加点，设计部的更是每天都加班到九十点才下班，结果所有的心血都被他几句话所否定。
时光的口气忍不住有点儿冲：“周总，我们公司并不像贵公司，涉及的产品丰富，都是自己生产。我们大多数产品需要从国外进口，回国自己组装，其中很大一部分资金都是省不了的。您又要求技术又要求价格，未免对我们要求太高了吧？”
老何不满地看向时光，“时光！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周澹然对老何笑了笑，“没事，可以理解。不过，时小姐，我说的也是事实。并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在做这个，你们也并不是业内顶尖，我们公司还有很多选择，如果你们只能做到这样，那我只能说对不起，你们这场招标会不如不要来，因为来了也没可能。”
“……”
在座所有的人都开始抹汗，包括徐立威。
“周总！我们……”老何越发的着急，恨不得把时光的嘴巴都撕了。
“何总，你不用着急，你也不用怪时小姐，时小姐快人快语，有什么说什么，这种性子我挺喜欢的。我刚才跟你们说的都是公事公办的说法，既然你们特地来这里，又加上你们之前也和我们公司合作过，老蔡一直表扬你们公司效率高，那么我一点都不通融也不合理。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只是为了给各位提个醒而已。”
老何连连点头，“对，我们知道我们这里还有问题，周总，如果您有要求您尽管提，能改善的我们肯定改，不能协调的地方我们再磨合磨合，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时光在心中默默地冷哼，撇了撇嘴看着周澹然。
他瞥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向了何世平，手里的笔轻轻地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嗯，这个我也知道。我只说一个要求，产品质量和技术参数一定要符合我们的标准，我们公司要求的是又好又价格合理，而不是又价格合理又好。”
言下之意很清楚，价钱可以再谈，但是质量一定要保证。
老何顿时领悟，忙说：“我知道我知道，谢谢周总。”
周澹然点了点头，收起手中的笔，扶着桌站在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接下来的话……”他拍了拍徐立威的肩，“小徐，你好好招待何总，何总有什么问题你跟他解释一下。”
“好，我知道。”
“那各位，我先走了。”
走之前，周澹然的视线掠过时光的脸，眼中似有淡淡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