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银并没有把萧陵和佟路璐的事情告诉家里人,即使她千方百计让自己信服邢谟的劝说,她的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她想邢谟也许早猜到结果会是这样才会打了一万块钱给萧陵,而不是一个电话通知她家里人妥善的处理好这件事。
约好在一个星期天带佟路璐去医院,沈心银和萧陵假装各自有事,一前一后地出了家门。远远佟路璐撑着**边的太阳伞站在小区门口对他们招手。再走近些,沈心银便一惊一乍地对她的装束指指点点,束腰的小短裙陪上粉红色高跟凉鞋,阳光下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就像是一个鲜嫩甜美的果实,只能说像。“我说姑奶奶,你这是去医院不是去郊游,你知不知道……”她故意降低声音凑到佟路璐耳边说:“打完孩子身子虚得很,穿高跟鞋会出人命的。”
“你倒是很懂这些,看来你也有经验啊。”佟路璐阴阳怪气地冲她挑眉,羞得沈心银的脸比太阳晒得还红:“这是常识好不好,也就你不知道。”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到医院,萧陵跟在后面忙着挂号找医生,气氛还算活跃。只是当佟路璐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她从来快乐得没心没肺的表情忽然惶恐起来,瞪着迷茫的眸子望向萧陵,双手死死攥着沈心银的衣角嗫嚅着说:“我好怕……你们陪我进去吧。”
“没事的,一点也不痛,我们就在外面等你。”沈心银看到她如此弱小的一面不禁心疼,虽然只比她大一两岁,但她终究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该受这苦。于是转过头狠狠瞪了萧陵一眼。这次萧陵没有再跟她斗嘴,如同犯错的小孩子,乖乖地低着脑袋不说话。
手术室的门“啪嗒”一声重重关上,整个走廊虽然有来往的护士和病人,却还是一下子安静得出奇,除了沉重的喘息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医院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阴暗的氛围,那怕是白天走廊里也是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劲。
等候区对面是妇产科,门口贴着大大的广告语,上面的字看得不大清楚,背景画却是个笑容可拘的孩子,天使那般单纯可爱地对着医院每个来往的人笑着,他或许对这个世界的残酷还没有具体直观的认识,他也许不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感谢一个小生命的到来。比如与广告斜对面的人流手术室,多讽刺啊,或许在那些拖着疲累身躯从手术室出来的女人看来,广告上那个孩子笑得让人心寒害怕。至少沈心银看着他是怕了,那种间接杀生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一个小时后手术结束,萧陵和沈心银走进手术室,此时佟路璐正躺在病床上歪着脑袋对着手术盘里的一堆红色的肉状物体发呆。她脸色苍白得像是脱了一层皮,眼神空洞而无力,木偶一般地目不转睛。沈心银强压着反胃走到床边安抚她,自己尽量不去看那小坨血肉模糊的物体。
这时医生和护士收拾好工具,准备把未成形的孩子丢掉。佟路璐直起身尖叫:“不要!那是我的孩子!”护士连忙停住脚惊愕地望着这个颓废又稚气的小女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萧陵红着眼眶接过装着肉球的黑色塑料袋说:“我去扔吧。”
亲手扔掉自己骨肉的心情一定不好受吧,即使他只是一个不懂事的青春期的叛逆少年。一个走廊的短暂距离,萧陵却如同拎着一块巨石,沉重地走了好久好久。他甚至错觉地感受到手中塑料袋里有轻微的呼吸和热度,有只小手在拉他的手,求他不要抛弃自己。返回病房时,萧陵的眼睛比刚才更红了。
那些成长里做错的事情,只有亲自体会到其中带来的伤痛才能知道后悔。从孩子变成大人,也是在后悔时才会有的成长。沈心银主动与佟路璐换了鞋子把她送回家,回来的路上自己却因不适应佟路璐的高跟鞋而扭伤脚踝。
“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刚从医院出来又要回去,我不要。”沈心银为了证明自己没伤得多重,龇牙咧嘴得扯起难看的笑容,忽然身子一轻被打横抱起,一时手足无措地看着萧陵近在咫尺的脸:“少逞强,给我乖乖去医院。”也不知是不是天太热的原因,沈心银总觉得这小子的脸红得可以烤肉了。
“今天真是……谢谢你,”萧陵半晌才别扭地吐出话:“一万块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