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头,月光穿过破烂的窗户射进来,只见张蕾蕾站在月亮地里,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容,她像个女鬼似的在月光下晃来晃去,样子非常诡异可怕。要不是我早有一番经历,肯定要被吓瘫在地。
我心说他娘的,不会又被什么鬼东西上身了吧,张蕾蕾是不是天生走背字运啊,回头得弄点东西让她带身上辟邪。
门外的送葬队伍也奇怪,走到我们屋前就不走了,一个劲儿的在哪儿吹吹打打,鞭炮声一声接一声的乱响。
我过去拉张蕾蕾,说:“我才帮你赶走了上身鬼,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快上床上休息去。”
张蕾蕾甩开我的手,径直推开房间门出去了,我急忙追出去,她已经打开屋子大门冲了出去。我吓了一跳,急忙追出去。
外面怒风如涛,树枝树叶被吹的哗啦啦的乱响,树叶和送葬队伍撒的纸钱满世界乱飞,我在这幽深诡异的月夜里睁不开眼睛。
这个时候,送葬队伍突然静了下来,他们像被施了定身法,吹唢呐的不吹了、打鼓的也不打了、孝子贤孙直愣愣望着张蕾蕾冲进他们队伍里。等张蕾蕾混进人群当中,他们又继续刚才的动作,家眷一路哭哭啼啼的跟着往前走,张蕾蕾也跟着抹眼泪。
我简直吓呆了,想进去拖张蕾蕾出来,却发现怎么走都靠近不了送葬队伍。每次就走到他们身边了,却又发现自己还在大门口站着呢。
我吓坏了,知道这样硬来不得,就回房间找我的法器祖传风水枣罗盘。我飞速跑回去拿了东西,又飞速跑回来,跑到门口一看,外面月光泄了一地,一地全是落叶,却没有送葬队伍丢的一片纸钱。而整支庞大的送葬队伍,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我绕着土砖瓦屋转了一圈儿,没找到送葬队伍的任何踪迹。
老屋四周被树林罩住,房前屋后都是百年老树,淡淡的月光洒在林子里,我只觉得一切都显得诡异恐怖,很不真实。总觉得有可怕的东西藏在林子里,伺机出来伤害我。
我的整个世界都只有影影瞳瞳的各种树木和呜呜乱吹的风声,老屋的门就这么大张着,像一张奇怪的嘴巴,想将我吞噬掉。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真实,我甚至怀疑,刚才看到的送葬队伍不是真的。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那我的张蕾蕾又去了哪里?
我站在月光地里,头顶着肆虐怒风,望着窗户里面空荡荡的床,心里一阵茫然。我沿着送葬队伍可能去的方向追了很远,可前方除了密林老树,就是零星掩映在黑暗中的老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我心里突然明白过来,送葬队伍哪有大晚上上山的道理,这支送葬队伍很有问题。
我甚至用罗盘给自己开了天眼,这幕天席地的世界里,依旧只有空荡荡树木、老屋、怒风和薄而凄凉的月光。
我正焦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听到林子里响起一声咳嗽,我心里一紧,问道:“是谁?”
林子里响起丁老袍的声音,他说:“就知道你们小娃娃要出事,我本不该出祖祠的,可老乞丐交代的事情,我不敢不办好,就来看看你们。”
丁老袍依旧穿着那一身脏兮兮的破烂长袍,顶着半张血肉模糊的脸,跟只鬼似的从黑暗中走出来。
我急忙拽着老头儿对他说明事情经过,求他一定要救张蕾蕾。
丁老袍把手一压,让我停止说话,说:“女娃娃失踪的经过我都知道了,你先别急,咱们来想想办法。”
我心说屁话,张蕾蕾跟你又没半毛钱关系,你当然不急,可以慢慢想办法。我可不一样,张蕾蕾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他妈还不活了。现在她被那可怕的送葬队伍不知道带哪里去了,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我能不急么?
丁老袍说,小娃娃你别着急,心急反坏事,你先听我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咱们再从长计议,把那女娃娃要回来。你现在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有个鬼用哦,只会浪费时间,女娃娃的命别搭在你手里了。
我又急又气,只能忍着一肚子火在老屋门槛上坐下来,听老头儿慢慢说。
丁老袍点了支旱烟袋,深吸了一口,慢悠悠的说了起来。我当时急的恨不能一把夺过他的烟袋敲他脑袋,你他妈倒是快点儿啊,张蕾蕾的小命还攥在那帮不知道什么鬼手里呢,你还有心思抽大烟。
丁老袍说,事情还要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这座屋子的老主人过世了,老主人是个木匠,姓李,叫李长征,村里人都叫他老李木匠。老李木匠活到七十岁,老伴儿早他几年过世了,他膝下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也算得上是子孙满堂了。
老李木匠上了年纪,脾气变的乖戾,跟儿子女儿都处不好关系,子女都不大喜欢他。老李木匠自恃一身手艺,年纪大了就帮村里干点零活儿,也能维持基本生计。可惜有一回下大雨,他去山里伐树,遇到山洪把一双腿给砸断了。断了腿的老李木匠再狠,也没办法凭手艺养活自己了,他得靠自己的儿女。
五个子女一商量,决定把一年分成五份,老大老二家让老头子住三个月,其他几个住两个月,大家轮流来照顾老父亲。
老李木匠的五个子女都住村子里,多住一个月少住一个月本来无所谓,不就是给老头子一点吃的喝的,二龙村经过数百年发展,已经具有相当稳定的谋生营生,家家温饱都不是问题。关键是老头儿脾气怪,动不动就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惹的媳妇女婿不高兴,老头子在一天家里就要吵一天。
五个子女商量来商量去,都不同意老头子在自己家多住一个月,商量着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这五个子女整天又是骂又是打,直闹的不可开交,谁劝都没用。
老李木匠一辈子在村里受人尊重,很爱面子,没想到到老来受这种屙糟气,一气之下,半夜在老屋里上吊死了。
我一听这老屋里死过吊死鬼,刚才张蕾蕾被鬼上身多半就是老李木匠这死老头子,要不是我还是童子身,张蕾蕾必定要死在老屋里。想到这房子是丁老袍给我找的,他明知里面死过吊死鬼还让我们住着屋,不是存心整我们嘛,我对丁老袍怒目而视。
丁老袍看我这幅样子,直叫冤枉,说他们村空的屋子,就属这间最干净了,别的宅子更凶。
老李木匠死后,子女们心里都过意不去,觉得老父亲就是被他们气死的,葬礼办的特别风光。办葬礼各家出钱上,再没人敢斤斤计较,一个个抢着多出,把那场葬礼办的又风光又热闹。
老李木匠的大儿子专程请风水先生算过出殡吉日,这天他们请了唢呐锣鼓、扎了纸人纸马,又找了村里一批年轻力壮的后生抬棺材,一路吹吹打打出了村子,绕后山去往风水先生选的吉穴。
谁曾想,这好好的一支送葬队伍出了村子之后,就再没回来。那天天气非常好,阳光暖暖的照了一整天,老李木匠大儿子在家里摆了白喜事酒席,摆了七八桌,请了村里一些关系比较好的亲戚朋友,只等棺材下葬之后回家吃酒席。按他们计划,过了中午送葬队伍就该回来了,可是家里人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快黑了,都没见到一个人回来。
村里人慌了,立刻组织人去山里找,他们找到风水先生点的吉穴,发现墓坑空荡荡的晾在那里,却没见了棺材,更没有送葬队伍来过的痕迹。
这支送葬队伍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偌大的山脉延绵起伏,就这么吞噬了二龙村的一帮老小和老李木匠的棺材尸身。
如果说是迷路,根本说不过去。送葬队伍这帮人都是打小在村子里长大的,要找这处风水先生点的吉穴很简单,而老李木匠的几个子女跟风水先生来了很多遍,大白天更不可能走丢掉。
找到墓坑的人回去说明情况,全村人都慌了,立刻组织全村人上后山寻找,一直找到天亮都没找到送葬队的任何踪迹。这么一支十来人的队伍,就在二龙村全村村民眼皮底下人间蒸发了。
听了丁老袍的这个故事,我心里一阵发错,这也太他妈邪乎了。我杨晓天见过真鬼,甚至在疑似梦里的时候,见过传说中的黑白无常,还真没见过一帮大活人凭空消失的怪事儿,真忒奇了。
我问丁老袍,后来就再没这支送葬队伍的任何消息了吗?我心里很紧张,因为关系到张蕾蕾的死活。如丁老袍所说,那支失踪三年的送葬队伍必定就是我刚才见过的那支了,他们把张蕾蕾带走之后,在一分钟时间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跟凭空蒸发一样。
我想即使是鬼,我开了天眼也应该能见到他们的踪迹才是,可事实上,他们没留下任何东西。
丁老袍摇了摇头,吸干了一袋旱烟才缓缓说:“过了大概半个月后,有个邻居半夜牵牛饮水路过老李木匠的老屋门前,见到了可怕的一幕,据说连牛都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