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里没有一丝光亮,一片暗黑混沌中狂风四起更显得夜里的昆仑墟如同鬼宅。檐角的铜铃不断发出叮铃的声响,声声如奏着催魂的曲子。
司武长老陆通所住的院子里一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即使那大风吹在门板上也没让它乱动分毫原来是有只素手把在门边上。
一道纤细的身影闪出来,门又无声无息地被关好。这身影在院子里停了一会儿似在侧耳倾听,确定院中的人皆睡着才如鬼魅般出了院子。
胡宝宝此时已然入睡,头半夜她守了许久小院中的那个水瓮,可是这一夜游玦的脸没有出现在那水中,失望之余胡宝宝还是安分的回去歇息了。
房中火盆子里的碳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指头大小的一处暗红色火光,因燃着火盆子房间是不能闭着的,北面的窗子有半扇微开着一条缝。风吹进来鼓动床上覆着的纱帐子,一条黑影借着浓浓的夜色顺着那扇窗子的缝隙潜进来向着胡宝宝的床榻而去。
纱帐子里头的小人儿许是在做梦,微哼了一声翻了个身,黑影立刻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呼吸声渐渐沉稳起来,地上那条黑影才缓缓移动继续挪过来。
即使没有光亮,瞬间出现的匕首也泛出寒意,一挑纱帐子,手起刀落间已在床上扎了不下五六次。似是感觉不对,黑影轻呼一声“不好”当下便要遁走。
房内火光骤起,微微弓着身子的黑衣人迅速用手挡住眼睛便要硬闯出去,房间里凭空多出三个人来,黑衣人也不管得那许多用匕首格挡住几番试探的虚招之后便又冲着来时的窗子而去,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不偏不倚地响了。
“九儿?”
心一沉,终还是到了这个时候。
原来胡宝宝最后问尹峰所讨要的那个石头便是顺嘴胡诌的,但听尹峰说扔了胡宝宝便心知不对,不动声色地与风掌门商量了,便待着瓮中捉鳖。谁想还真的将萧九儿给等来了。
含光殿里灯火通明,一袭黑衣的萧九儿被全身绑着立在殿下,她的面容还是那般美丽只是少了平日里的温柔娴静多了几丝阴冷狠毒。
几近成人身形的陆虎一脸苦涩的看着自己的娘亲,抖着嘴角问了一遍又一遍:“娘,你倒是说话啊?你告诉掌门师叔和爹爹你不是魔界的人,你不过是被那些魔物利用,你没有杀周师兄。”
萧九儿看向陆虎时脸上的线条略显柔和:“呆子,我辛瑶聪明如是怎会有你这么个呆儿子。”转眼又瞧了一眼殿上满是痛色的陆通道:“这许多年我时时装假只当自己就是那个被陆展救回来的苦命丫头,也当真是觉得你是个好夫君,可惜我们道不同,你有你的仙门,我有我的魔心。只是若非我甘愿也不会为你诞下小虎。他也的的确确算是萧九儿与陆通的孩子,夫妻一场只在我们一家三口之时我也真真不是那魔界的护法,不过是一小女子罢了。可是,世事难料,今日身份被揭穿我无话可说,只希望我的这般行径不要扰了虎儿的余生。愿他能平平淡淡过一世便足矣。”
陆通闷声不响,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莫再多说,还是将你做过的那些种种交代了,念在你我夫妻一场我会求掌门留你全尸。”
辛瑶面色一暗,想了片刻道:“以后你定要照看好虎儿。”转头又对陆虎说:“为娘也最后一次劝你一次少胡闹些。”
萧九儿叹了一口气:“我混入仙门还要从百年前说起……”
千年之前的那场浩劫让魔界的魔王与四大护法皆灰飞烟灭,魔界子民也自此消沉,当初投靠刹血魔神的狐族太子白凝虽是逃过一劫却也因将狐族推倒了风口浪尖而被逐出妖界。白凝委身魔界花了九百年的时间修行并笼络魔界各处的奇才才渐渐打理出个样子来,不久之前更是登上了魔主的位置成为魔界的新君。
辛瑶便是白凝一手发掘并扶植起来的臂膀,当初辛瑶不过是魔界一个被人欺侮的小孩儿,只因她是魔与人所生的便为凡人所惧怕为魔族所不齿。但是她却因着自身的天赋异禀为白凝所钟意。
辛瑶没有魔族天生的煞气却能够使出最好的化形术和魅心术足以令她成功逃过仙门的耳目成为魔界在仙门中的眼线。
而昆仑墟的小弟子尹峰便是她多年以来成功拉拢的一名仙门弟子,怎奈何不过因一个胡宝宝便如此没了,白白浪费了多年的心血。
辛瑶之所以当初不置胡宝宝于死地便是想使她与仙门崩离心生嫉恨,若是没有应了那传言便罢了如是应了那传言不管胡宝宝入不入魔界只要不帮衬仙门便是助长魔界的力量。怎知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竟敢再次回到昆仑墟。
胡宝宝明白辛瑶的用意却还是不明白她为何要杀掉周楣:“周楣与逼我离开昆仑墟有何关系?你不杀他一样可以将我丢下昆仑墟去。”
“呵……只因他坏了我两次好事,第一次与你纸条夜半浮桥相见就因着是子瑜当天巡山,逼走你更除掉玉珠峰最优秀的弟子岂不是两全其美?可是,周楣却大半夜里跑到浮桥之上赏月,坏了我的大事。第二次,还是因他而错失除掉楚子瑜的大好机会灭一灭仙门的傲气,你说我不杀他更待谁呢?”
胡宝宝默了默,虽然自己自始至终都不大喜欢周楣这个人,但是他的枉死却不是自己想看到的。但是却是因了周楣,楚子瑜才侥幸躲过一劫,真不知当时庆幸还是无奈。
萧九儿被押送到寒洞,那是昆仑墟弟子皆闻之色变的地方。胡宝宝在萧九儿离开后曾试图去探望她,却被楚子瑜告知已是晚了,心下一凉仿佛那个给自己送药送花的女子刚刚还好端端的立在那里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自己的生命。
陆虎变得不似从前那般开朗,有时竟能独自在浮桥之上一呆就是半日,那山谷里翻腾不绝的云雾似他的心思般皆被遮掩着不甚明朗。
周楣之死已然了结,胡宝宝将血焰双手奉还给风掌门并做辞行。
风凌啸瞧了瞧胡宝宝手上的八宝天焚镜淡然一笑摇头道:“胡丫头你虽不是我昆仑墟的弟子,但是这宝物既然认了你便从此随你了,只望你日后念在这八宝天焚镜乃是神界宝物的份上心中留众生一席之地莫失了仁心。”
“仁心……”
胡宝宝下山的那一日阳光甚好,楚子瑜站在玉虚峰的石阶之上一张俏脸被冰雪反射的阳光晃得惊心,胡宝宝眯着眼看了半天也没瞧清楚子瑜脸上的表情,只能从他那寥寥的几句话里头猜测他此时的表情定是淡淡的,一如当年那个衣袂飞扬神采耀眼的少年。
胡宝宝永远也忘不了楚子瑜最后的话:“你的心里怕是从来都没有过我的,就好似眼下这离别仿佛****都在我心里重复着,那么久远恍若千百年。每日里想着这些心天天都疼着,
可眼下你真的要离开,许是习惯了竟也不觉得疼,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心疼过?”
胡宝宝没有回答楚子瑜,留给他的不过一个纤细的背影。都道情路坎坷,胡宝宝只希望楚子瑜一路的坎坷至此便能了结,或许自己与楚子瑜的遇见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