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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云霓出现

黑暗的昏迷中,一双冰凉却柔软的纤手覆在了我滚烫的额头上,又有两滴滚烫的泪珠滴落在我的脸上,我不禁轻声地呻吟了一下,原来病痛的难受全都一扫而光了。光线渐渐地亮了起来,四周却是一片混沌,这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子,一块白纱蒙着眼睛以下的面部,双眸微微含泪,如同深夜里闪烁的星辰一般。

“紫嫣?”我轻呼了一声。

那女子一身青衣短装,两条齐腰长的粗黑辫子搭在身前,她朝我忧郁地笑了一下,说道:“云落,我是云霓,也是赵慕雪,更是三百年前中了血咒的紫嫣。”

我一听她这么说,心里立刻五味杂陈,或许,我对赵慕雪,以及梦到过的紫嫣,都要比江云霓这个人要熟络一些,“你来干什么?”我冷冷地问道。

云霓的听出了我话语里的冰冷,不禁泪水涟涟,道:“云落,我知道你和妈妈都怪我,都以为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当初离家出走,确实是我不对,可是我如果不那样做的话,也许就永远也不会再有见到你们的那一天……”

我于心不忍了,缓缓地说道:“我和妈妈一直认为,你一定正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话未说完,泪已经滑落。我忽然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鼓舞,怯怯地走上前去,轻轻拥了拥这个失踪了十六年之久的亲姐姐江云霓。两个人就这样搂着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

我浑身猛地感到一阵轻松,睁开眼睛一看,意识里的风声雨声哭声都消失不见了,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到处是雪白的墙壁,这才想起,自己此刻正躺在丁医生的诊所里。我坐了起来,就看到了宁小柯和江云霓正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

“你们——我——”看到这情形,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小柯神情凝重地说道:“云落,你什么都不用说,云霓已经带我到你的梦中去看过了,现在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已经全明白了。你做的那个梦,的确是真的。”说到这里,他黯然地看了一眼云霓,道,“你姐姐云霓,就是三百年前遭受连累而中了血咒无辜枉死的紫嫣,我,就是当初那个连累大家无辜含冤丧命的裴琏。”

我终于明白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对号入座了,只是我还不明白:江云霓为什么消失了十六年,现在又重新出现了?之后,我们将会面临些什么?

江云霓看出了我的疑惑,就忧郁地说:“我当初离家出走,也是受到明源大师冥冥之中的指引,听灵隐寺寺中的方丈大师所传,明源大师圆寂前,已经将三百年后的血咒反噬推算了出来,他将自己的身后事做了细致的安排,就坐化了。当初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指引我通过梅湖湖底的时光隧道来到1999年的吉林,就是明源大师的神念所聚,他让我早早地避开血咒反噬的环境,来到这个倒退十年的陌生的地方从新开始生活,令血咒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上,都无从寻觅;四年前,大师的神念凝聚成一颗星辰,又指引我去往灵隐寺,学习了一些克制血咒反噬的异能,为的就是五月十三这一战——”

我瞪大了眼睛,道:“什么五月十三这一战?要打仗吗?”

宁小柯无不担忧地接着道:“你姐姐说,明源大师曾经交待过,三百年以后,血咒不但反噬,还凝聚了廖如玉三世沉淀的大煞气,如今她已经化为咒灵,十分不好对付。前不久灵隐寺辅导云霓的大师夜观天象,发现西南方煞气很重,估计是咒灵一定已经有所发觉,当初中咒的五个人中还有两个逃亡在外,大师推算到五月十三左右,也就是这两天,咒灵一定会捕捉到我们的踪迹,凭着廖如玉生前的极端性格,她说什么也不会让我们好好地活着的!”

我愕然道:“也就是这两天?这么快!这么说来,我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

“不算今天刚好是七天。”宁小柯的记性一向很好。

“那我爸爸妈妈呢?”我担心地问道,如果我这么多天不醒来的话,他们不知道会有多么伤心和忧虑啊。此刻,我已经丝毫忘记了如今的江云霓就是曾经的赵慕雪,赵家有恩于她,她不会让他们整天提心吊胆的,更何况明天晚上的一场殊死拼搏……

云霓轻轻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看——”说着将手一挥,空中立刻出现了一面中间如湖水但周圈如云雾一般的幻境,只见爸爸妈妈正和另一个“我”或是赵慕雪高高兴兴地坐在桌子旁边吃着饭,看那女孩的气色,似乎精神状况十分良好。

我看着不禁惊呆了,我已经迷茫了,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我恍惚地看了看眼前的宁小柯和江云霓,顿时把他们当作三百年前春风满面的紫嫣和裴琏,我吓了一跳,再仔细揉揉眼睛,却仍然是现在满脸凝重和戒备的他们。一股冷汗渐渐地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2.临阵逃脱

“云落,你不要担心!我们和咒灵这一战,事关重大,我更不想伤及无辜,所以,就用幻象将我们所存在的空间一分为二,到时候我们全心应战,不会有人被打扰的。再者,咒灵要找的人是我们,其他的人她伤害不到的,但伤害不到并非影响不到,我想来想去,还是把这里隔开了好些,但是,”云霓的脸色一沉,道,“这所有的幻境只能够维持两天,就看明天一战的结果如何。如果是我们胜了,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不但我们逃过一劫,连时光都会倒退回小英遇难以前……”

“如果我们输了呢?”我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起来。

江云霓咬了咬嘴唇,无奈地说:“输了,我们将会在以后所有的轮回中消失掉,但不包括他。”江云霓用白皙的手指了指宁小柯。

这个结果对于我和江云霓来说,真是坏到不能再坏。一个人,一生一世的死,不过是暂时告别了人世间而已,凭他积攒下来的善缘和阴德,还能在世间继续轮回;如果是在所有的轮回中消失掉,那将会比任何一种惩罚都可怕……

宁小柯专注地看着江云霓,仿佛是来自三百年前的那种深情的目光,他忽然平静地开口了:“云霓,告诉我,我应该做些什么?”

江云霓不自然地笑了笑,轻轻道:“不管你的事,你可以离开的。”

宁小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云落,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似的说道:“我还以为那个女人连我也不放过呢,原来是这样啊,那就是真的不管我的事了。嘿嘿,那不好意思啊,我——我看我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地教学吧。”宁小柯看了看我,好心地接着说道:“江云落,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姨的,那,你们忙吧,我走了。”说完,直接穿过幻境,就走了出去。

我愣了片刻,万念俱寂地躺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了:没有想到,宁小柯居然是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他倒是识相得很!”江云霓幽怨地说道。

“姐,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认了吧。”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坐起来问道:“他怎么能够穿越幻境?他能回去吗?”

江云霓幽幽地说:“他当然可以了,他别忘了他当初请的三世情侣的大愿,血咒一日不完结,大愿就还会有效,哪怕是三世以后。这个幻境,就是当初两个人的心有灵犀所结成的,一直到三世以后的现在,刚刚才开始启用。”

心有灵犀又怎么了,到头来不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我轰然地躺了下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姐,我们一来手无缚鸡之力,二来连个相应的武器都没有,怎么去应战呢?”

江云霓也不回头,随手一甩,一道金光朝我飞驰而来,我刚想躲闪,却瞥见双腕上多了两个锃亮的东西,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对通体流光的绞丝手镯,我困惑地望着江云霓。

江云霓淡淡地说:“这是给你护身用的,只要你不把镯子摘掉,咒灵不敢对你怎么样。”

我忽然觉得,即使我不戴手镯,咒灵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因为我根本没有看到书最后一页所下的血咒。我想告诉云霓,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那你呢?”我担心地问道。

“你放心,师父四年前就已经制定了针对咒灵的抵御之功,我如今练习的也差不多了,刚好可以和它抗衡一番。”江云霓说道。

是啊,关键时刻,我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江云霓最大的帮助了。

3.抵御失利

江云霓盘膝而坐,正在秉神运气。我无趣地环视了一下,却愕然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山顶的一块大岩石上,江云霓就在身旁的草丛中席地而坐。山脚下的山林郁郁葱葱,山下的平地上是一个安静的小村庄,再往远处眺望,只见广袤的田地中散落着不多的住家户,向着天际处延伸而去。这时,才顿感呼呼的山风不停地吹却着,让人衣裾飘飘。

这一定都是幻觉!我恍恍地想。

“云落,你饿不饿?”江云霓忽然轻轻地问道。

“我——不知道。”

“唉,连自己饿不饿都不知道了,看来是饿过头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记住:不要乱跑,不要摘掉手镯,不要相信陌生人!”江云落嘱咐完以后,腾身接连几个大跃,便消失在莽莽的山林中,不见了。是下山找吃的了?还是摘野果去了?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禁对她临走前嘱咐的一番话倒是丝毫不放在心上,莫非那咒灵还会变身不成?视野中的光线忽然暗了好多,我下意识地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空中已经布满了厚厚的云层,说不定马上就要下雨了。

“云落——”

我扭头一看,江云霓却又返了回来,我奇怪地问道:“姐,你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吃的了吧?”

大概是连续在山林中不停的跳跃所致,轻飘细软的白纱下,江云霓的脸庞朦朦胧胧,显得红红的,眼睛也是水汪汪的,平添了许多说不出来的妩媚,她平缓了一会儿气息,说道:“云落,走到半路,我想想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安全,再说万一下起雨来怎么办,走,还是和我一道下山去找些吃的吧。”

我一想,说的也是,那就一起走好了。她伸出手来拉我下去,一碰到我的手她却惊恐一瞥闪电般地缩了回去。“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紧张地问道。

江云霓的眼中一丝异样闪过,那神情恰似某人,“云落!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什么潜在的威胁吗?”江云霓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见她不伸手拉我,只好一个人跳下了大岩石,前后左右地看了一番,依然是风吹草动,和三林里传出来的清脆的鸟鸣声。我朝她迷茫地摇了摇头。

“算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我总觉得这里好像怪怪的。”江云霓不悦地说道。

“姐,我觉得你现在才怪怪的。”我忽地停住了脚步故作认真地说道。

江云霓似乎吓了一跳,眼中又是一丝异样闪过,我越来越觉那神情好似某人,但绝对不是紫嫣!江云霓怔怔地说道:“我怎么怪怪的?你不会是饿迷糊了吧。”

我看她认真了,就“噗嗤”一下笑了,说道:“好了好了!也许是我感觉太过于敏锐了,也许是最近的神经绷的有些紧了,看什么都是怪怪的!”我边说边去拉她的手,结果她很轻巧地躲开了,纤手闪过,划出一片丹蔻的红来!我不由得回想起了江云霓曾手指着宁小柯说“但不包括他”时的情景,江云霓的手指一样地纤细而干净,就是不曾涂有丹蔻!

我猛然间打了一个寒噤,厉声喝道:“你,你到底是谁?!”

江云霓吃惊地回过头来,镇定地说道:“云落,你傻了?我是你的姐姐江云霓啊!”

“你不是!”一个声音冷冷地从旁边传来,我一看,另一个江云霓站在十步之外的一块大岩石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我身边的这个江云霓。我刚想回头看,忽然感到身体一轻,被人提着急掠而过,委实落在了一块大岩石上,我两腿发软想要倒下去,被一只白皙细嫩的手一把给拉住了,我瞥见那手指纤细修长,干净如初,心里不禁轻松了好多,我感激地喃喃说:“我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江云霓!”

身边的江云霓并不看我,嘴角却微微地翘起。我们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还在装迷惘的“江云霓”,“江云霓”一看到我被人掠走,就惊呼道:“你这个妖孽!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妹妹!”

“廖如玉!我不假装离开,你会将自己暴露出来吗?”江云霓的声音就仿佛是寒天冻地里的一坨冰,冷的令人发抖。

忽然,地上站着的“江云霓”哈哈大笑了起来,天上的云层如同得了信号一般,翻腾滚涌着簇集在一起,低低地压在我们头顶的上空。“江云霓”迅速地幻化成了另外一个人,既美艳又妖媚,水汪汪的大眼中却涌动着诡异骇人的冥蓝亮光,一阵山风疾吹而过,将浓重的血腥味道席卷了过来,令我差点把持不住想要呕吐。

“云落,屏气凝神,稳住自己,千万不要被她的凌厉气势所迫住!”江云霓小声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一定神,便张口大声骂道:“你这个丑陋不堪的老妖精!都三百多年了还不说去投胎转世,去做个小猪小狗小猫之类的讨人家的欢心,却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这里吓唬谁呢?”

这下可彻底激怒了廖如玉,只见她面色一变,有说不出的狰狞可怕,咬牙切齿地说道:“贱丫头!死到临头还出言狂妄!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些小贱人!”说着,玄蓝色的袖袍一挥,四周立刻阴风怒号,飞沙走石起来!江云霓一把将我提起来按在大石后面藏掖着,然后腾身而起,在腰间一摸,一柄二指宽的银光闪闪的宝剑便握在手中,江云霓犹如蛟龙出涧,手中挥舞着宝剑唰唰唰地披斩开来,剑光四射,密不透风,顿时将我们两人包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安全的小空间。

廖如玉看了看江云霓手中的剑,失声道:“玄铁幽冥宝剑!”话毕,身影闪了闪,不见了,风也住了,云也开了,一切回复到了最初我和江云霓刚现身在山顶的时模样。

停顿了好长时间,脸色苍白的江云霓手持宝剑,怆然跌坐在大岩石上,神情极度的沮丧且自责。

“姐,廖如玉是不是被我们打跑了?”我悄悄地问道。

江云霓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幽幽地说:“她有那么好对付吗?你不知道她有多么可怕!现在她可能已经隐匿了起来,正在暗处紧紧地盯着我们,只要我们稍一松懈,她一定会趁机狠狠出手的!”江云霓定了定神,接着说道,“还有,刚才我若不拉你过来,她虽然惧怕你双腕上的绞丝手镯,但她仍然可以使用咒气召唤煞云来将你席卷走的,如果是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能想象的出来,自己被云层挟裹着,飘到空中,然后一下子四散开来,那我的下场,可想而之。我顿时不寒而栗。

“她不是惧怕你手中的这把玄铁幽冥宝剑吗?那我们还怕她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唉!天意如此啊,天意如此!”江云霓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幽怨地说道,“这把玄铁幽冥宝剑,有优点,就有缺陷。廖如玉出击的时间刚好是一天中剑气最旺盛的时刻,如果要是将妖孽一剑刺中的话,她就是不死,也要元神大伤,丢失一半的修为。谁知到我竟然一不留神,让她跑掉了……过了那个时候,剑气就会虚弱下来,如果廖如玉再全力以赴的话,我们也是难以抵抗的住啊。”

我嗫啜着说:“姐,照你这么说,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江云霓并不回答我,只是仰面长叹了一声,道:“唉!想不到我四年来就只练那致命的一招,却到底还是让她逃脱了!莫非,天真的要亡我江云霓吗?”

“等吧,也许会有奇迹发生……”我喃喃地说道。奇迹,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到底什么是奇迹,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除非有另一个人的突然出现,才算得上是奇迹,可是,他已经走了,就那么决绝地逃走了,将我和江云霓抛在这个看不见的巨大毁灭当中,就再也不管了……

眼前的雾气越来越浓,我以为自己哭了,擦擦眼睛,根本没有泪。我迷惑地转过头来,隔在我和江云霓中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云雾缭绕中,山不见了,林不见了,小草岩石以及远处的村庄田地统统都不见了!我惊讶地转了几个圈,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我看看江云霓,她好像并没有发现周围环境的变化,依然沮丧地瘫坐在那里,那里只是一团空气而已!

我警觉地叫了一声:“姐!”

江云霓一动不动,似乎还沉湎在无边的痛苦和绝望中。我又提高了声音,喊道:“姐呀!”

她却还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我开始害怕了,扯着嗓门叫道:“江云霓!江云霓呀!”忽然,我呆住了:只见一个人,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只是那人眉宇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陌生,她丰姿绰约,双目顾盼生情,轻盈地走到江云霓的身边,慢慢地蹲下去,亲昵地攀住了江云霓的脖子,然后轻声地唤道:“姐……”声音如此的轻,却像一把大锤使劲儿擂到了我的心上!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江云霓仿佛是受到了某种蛊惑,眼神空洞又迷茫,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江云落,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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