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秦澍阳刚结束一个会议从会议室走出来,就感觉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贴着皮肤剧烈的震动起来。
医院是电话那边打的。可能是见识过他的脾气不太好,医生说的有些小心翼翼,“喂,你好,秦先生。老太太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不肯吃东西呢。刚刚还把病房里的东西全砸了。你看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秦澍阳闻言立刻驱车赶到了医院。妈妈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她很少因为一件事气的连饭都不吃。这一次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把她气的居然做这种无言的抗争?
“小李,东西你拿走吧,我没什么胃口。”杨秀丽侧眸看着身边的护士小李,轻声吩咐道。
小李有些为难的看着她。这几日,秦阿姨吃的都很少,每次端来的饭菜几乎都以原封不动的样子退了回去。她担心以她这样不吃不喝下去,身体早晚会饿出问题的。到时候秦先生一定是不问前因后果,就把所有的过错怪在她头上。可是天知道,她什么也没做。
“杨阿姨,你好歹吃点吧,你看你都瘦了,秦先生若是知道后肯定又该怪我照顾不周了。”
不提秦澍阳还好,一提到他,杨秀丽心里就有些余怒未消。她不快的挥挥手,“把吃的都撤走吧,他若是怪你,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还有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能进来。”
小李几乎是被推搡着出来了。中途她敲门想进去,杨秀丽发的火更大了,“说了,不要吵我,信不信明天我就把你开除….”一听要把她开除,小李小朋友哪还敢上前半步?
一见秦澍阳出现在医院,守在门外的护士小李就苦着一张脸迎过来:“秦先生,你可来了。杨阿姨把门锁着谁都不让进呢。”
小李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家境不好,老父亲又重病在床,她年纪轻轻不会做这种照顾人的事.辛苦不说,还尽受委屈.
秦澍阳一抬头,果然看到病房门正如小李所说的紧闭.他不满的瞪着这个才到他肩膀的小姑娘,压着脾气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前天我来看她时还不是好好的吗?”
小姑娘本来平日里就惧怕秦澍阳,这会面对秦澍阳等同于质问的眼神时,嘴一撇差点哭出来:“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昨晚临下班时,杨阿姨还心情很好的嘱咐她回家路上小心点,今天一早过来就变成这样呢。照顾杨阿姨这么久,她貌似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火.
是的.秦母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她性格向来温和,与人说话总是轻声轻语.虽然家里有钱,但一点也没有有钱太太的那种傲慢与无理.像今天这又是绝食又是摔东西的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
秦澍阳沉着脸用医院给的备份钥匙打开了病房门。病房里狼藉一片,但凡能摔的东西无一幸免。秦澍阳迅速扫视了一眼屋内,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母亲生气的原因。
以往见到秦澍阳秦母定是一个笑脸迎过去.可是今天她直接一个冷眼神飘过来,“秦澍阳,我想让你好好解释一下报纸上的事.”
桌上的一份报纸只被主人翻了一半,上面硕大的标题写着:陈氏已经倒了半边江山,现在所有人都在想着如何去瓜分另一半江山.
他抽了把椅子在病床前坐好,一点也不想在陈氏的事上浪费字眼:“听说你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我让护士给你准备点吃的吧?”
秦母的脸还是冷冰冰的.“我不是叫你尽可能的帮助陈氏吗?你压根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还是你明知却不救?”
秦澍阳不说话.他岂止是明知而不救,他还加入了如何瓜分陈氏江山的队伍里.
这边秦母的声音又扬起来,而且很显然上扬了一个声度:“你当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昨晚已经打电话给丽莎.她说你让她以匿名的方式偷偷买下陈氏的食品产业.秦澍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忘了我们家和陈家还有婚约?”
婚约?秦澍阳在心里冷冷发笑。这只是你们大人之间私自做出的一个决定。当初既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现在又有什么权利让他去履行?
“你胃不好,还是别赌气不吃东西了。”秦澍阳还是不想说陈氏的事情。因为说到最后他们一定会吵起来。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他们母子俩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不想总是闹得不愉快离开。
秦母看着自家儿子那张冷淡的脸,竟一时猜不透他那从小骨子里的就显示的叛逆劲继承了谁。“秦澍阳。陈家对我们有恩。当年如果不是陈景天在背后帮助,今天也不会有你的存在,竞行集团也不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壮大。”
秦澍阳冷哼一声,眉宇间尽是冷凝:“报恩的方式有成千上万种,为什么非要以牺牲我的幸福为代价?”
秦母斜着眼睛看他,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什么叫牺牲你的幸福?我不让你交女朋友了?我阻止你和谁在一起了?我棒打鸳鸯了?秦澍阳。但凡你这几年带回来一个像样的女朋友。我今天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在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时,我认为还是遵循你爸爸的意愿最好。”
秦澍阳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母亲是在责怪自己把生活重心全都放在了工作上。自从意识到他已经到了二十六岁,秦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还不找个女朋友啊?好像女朋友这东西就跟商店里出售的产品一样,只有有钱随时随地就可以买走。
见秦澍阳不说话,秦母的态度和语气渐渐缓了下来:“澍阳。从小到大,我和你爸爸没有束缚过你做任何事。你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我们全都按照你的喜好来。可是在结婚这件事上,我和你爸爸都希望你能听我们一次。我们一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二不能做无情无义之辈。就算你真的不愿意娶陈家的女儿,看在陈家对我们家有恩的份上,你于情于理在这个时候都应该伸手帮人家一把。”
“帮?”秦澍阳细细咀嚼着这个字,突然笑出声:“我要怎么帮?你知道陈氏现在面对的是多大的烂摊子吗?而且你凭什么那么笃定的认为我现在不是在帮陈氏?”
秦母一愣。
秦澍阳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坏:“妈,有的时候,我不禁要问,你对你的儿子究竟了解多少?”
秦母还没反应过来,秦澍阳冰冷的身影就消失在病房外。
离开医院后,秦澍阳将车直接开向了市区的一个墓园。秦父于两年前心脏病突发猝死在办公室,竞行集团的重担几乎在一夜之间转嫁到他身上。父亲在世的时候,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绕着吃喝玩乐展开,然而一夕之间他从少年不知愁滋味到独自挑起照顾母亲和支撑竞行发展的担子。
有人说,人的成长是通过懂得越来越多的道理。也有人说,人的成长就是欢笑和眼泪的汇成。秦澍阳想,他的成长是在一夕之间完成的,是在看到母亲那张伤心欲绝的泪脸时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