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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雨中的事情

我是个爱伤感的人,特别喜欢下雨。每当春雨潇潇或秋雨绵绵的时候,我就变得无比伤感。我穿越在绵绵不绝的雨帘中,任由神思之箭遐飞。

是的,有一个人,总是在雨中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曾经坐上火车,坐了很长很长时间,跑去看她。我出发的时候,这边正在下雨,抵达的时候,那边也在下雨,雨水将她那座城市的街道洗刷得洁亮无比。

我打电话给她,报告了我抵达的喜讯,我知道,她会很高兴的。果然,她在电话中笑了,笑得又香又甜。她语重心长地告诉我,晚上不要乱跑,明天她过来看我。

看来,她成心要憋我一个晚上了,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我成了一只伤感的山羊。

我哪会完全听她的话呢。我打着雨伞上街了,故意把街道上的雨坑踩得水珠飞溅。雨中的霓虹灯格外鲜亮,照耀着我这只四处横行的螃蟹。

第二天,雨过天晴,她打着一顶花伞来了。我笑她这么煞有介事。她说,这座城市,几乎每天都可能下雨,而不下雨的时候,太阳又特别毒,所以人们出门总要带把伞。她说着说着,竟将我拉进了伞里。

站在她的花伞里,我差点儿晕过去。我的手心咕嘟咕嘟直冒热汗。我心慌意乱地从花伞里逃出去了。

她灿烂地笑着,一个人走在花伞的阴凉里。她那双乳白色的高跟皮鞋,嘎嘎地敲击城市的路面,演奏出优雅的小白兔进行曲。

我们沿着城市的经纬线前进,把许多话儿说给路边的大树听。

我们坐在河边的草坪上,告诉河里的小鱼,不要将我们的微笑偷走。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花伞已经收起来了。我们俩走在太阳下面,变成了热气腾腾的油画。

她指着花鸟市场对我说,让我们去那里看看吧。这个建议好极了。花的海洋,鸟的世界,多么优美的情调啊。于是,我的黑皮鞋和她的白皮鞋并列着,以4/4的节拍,舒缓地踱向花鸟市场。

她问我是不是饿了?还没等我回答,她已经跑去买来了一只鸡腿。如果她不说这是鸡腿,我会以为那是天鹅腿,它太粗太大了。她固执地要我承包鸡腿,谢绝分享鸡肉的芳香。她一再问我味道怎样,我说,这绝对是养鸡场的鸡,养鸡场的鸡,没机会谈恋爱。没有爱情的滋润,你说它能香到哪里去?

她在一边笑弯了腰。

我问她吃点什么,喜欢吃什么,我去买。她说她喜欢吃金黄色的煮玉米,一穗就够。于是,我们的四只眼球就开始四处寻找煮玉米了。

我们从花鸟市场出来的时候,果然发现了煮玉米。

她一粒一粒吃着煮玉米,吃得真香啊,我在一边为她撑着花伞。果然如她所说,今天有雨,雨已经下起来了。

她那穗煮玉米吃了很长很长时间,大约是一分钟吃一粒。我不知道一穗玉米有多少粒,我希望它能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粒。

因为我知道,她吃完玉米之时,就是我们分手之刻。她该回她的家去了。我该回我的宾馆。

她的玉米终究要吃完的。

雨帘终于将我们分隔了。

烟雨蒙蒙,我跨过千山万水,返回了我的北方城市。心雨飘飘,列车穿行在我身体的隧道中,将每一寸血管扩张成红色的渠道。

这件事过去许久了,我很奇怪,为什么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会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只有飘雨的时候,我才会想起来她,而且又是那样深刻。

是的,每当下雨的时候,我就想给她打一个电话,可是,我忍住不打。越忍,似乎越有滋味呢。我们每年才通一次电话。我们在电话里大笑一通,然后,共同预祝“六一”儿童节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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