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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贝加尔湖畔(三)

暮色渐沉,贝加尔湖上空云层低垂,一大片绚烂的火烧云悬于天际。

天地间的余辉将席萝的小脸映照得越发清丽,小姑娘身子微微前倾、蓝衣飘飘,娇小的莲足便落在了柔软的沙滩上。

“我们呐,必须努力让自己变得有价值,至少要有被利用的价值。只有那般,才能在江湖上活着。若幸运些,才有希望逃脱牢笼。”

席萝看着湖面上暮归的渔船,把玩着手中的干枯树枝,声音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可更多的是难以言明的无奈。

慕怀风咀嚼着她的话,不知小姑娘是有感而发,还是让自己死心卖命的手段。

这一刻,诵读过万卷书的少年看不透夕阳下的蓝衣背影,他没有再说什么。

“教王为何要监视你?”良久之后,他摩挲着腰间短剑,再次问了当初在教中竹林外问过的问题。

这次小姑娘没有动怒,更没有出声呵斥。她显得很平静,只是清冷的眸子变得冰寒了一些。

这样一来,那双眸子就不是清冷、而是清冽。

湖面偶有鲤鱼跃起,年轻杀手似羡慕鱼儿的欢快,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又恢复如常,转过头看着慕怀风,平淡道:“朗殊,我不大愿意提当年之事,你就别再追问了。”

好奇心有时会害死猫,可有时会带你走向心中所想。

慕怀风看着眼前平静的她,只觉暗潮汹涌,他不知道再次开口,带给自己的会是警告、还是会触及小姑娘不愿提起的真相。

他一直相信运气是会用光的,自己在白月宫本该身死,虽然有眼前小姑娘相助逃过一劫,可又怎能说与气运无关?

鉴于此,腰负短剑的他很识趣地没有说话。

“朗殊,你真的不笨,会学得很快。”

席萝嘴角浅笑,眼眸骤然一缩,夹在俩指间的树枝随手一点,一股黄色气浪在少年三丈外乍现,那本是高跷树上的枯枝像箭矢一样破空而出,席卷黄沙滚滚、嗖的一声钉在历经风沙数百年的高跷树根上,枯枝尾部止不住的颤动着……

这一指,是警告、是威示、是小姑娘不能言明的良苦用心。

“身为影卫,想那些是没有意义的。”

席萝看着摇晃的枯枝,话语如往昔般清冷,“不如多想想自己如何能变得有价值、如何能在苍炎神教活下来。”

“那价值是更好的被利用吗?”

“是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回答没有一丝犹凝之意,步子轻移,开始朝着下榻的驿站行去。

慕怀风看着她的背影,似想起了什么,加大了声音,“这柄剑,何时还你?”

席萝转过身,低头想了想,道:“本想出了唐不拉便让你交出来的,不过看在你解决了诸国之宴的份上,权当送你了。”

说完后,她不作停留,绣花鞋踩在黄沙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方才那一指,你出了几分力?”

“俩分。”

小姑娘没有回头,举起小手,在落日的余辉中比了个‘二’的手势。

少年转头看向高跷树的拱生根系,却发现颤意微减的枯枝上方有一行题词,是那端端正正的小楷。

--志存高远气冲霄,百折不饶乾坤倒。

慕怀风看着远处湖面即将坠下的暮阳,良久都没有说话;他的神情很端庄,眼睛很明亮,不知何时,少年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剑。

这一日,贝加尔湖面千帆并进、万鲤翻滚;这一日,暮色渐沉,可少年心中的太阳悄然而升。

-----

不知是恋上了特有的苦荞茶味道、还是爱上了从驿站窗栏便可见到的碧波,俩少一老的车队在贝加尔湖畔停留了数日。

这些日子以来,小姑娘每天傍晚吃过简单的食物后,便会带着影卫朗殊去当天的湖畔,坐在高跷树粗壮的树干上,或看落日余晖、或赏鲤鱼打挺。

腰悬短剑的少年也会和这冷冰冰的上司有简单的对话交谈,可很多时候都是他被噎个不轻;自首日相谈,他很识趣的没有再踩入小姑娘雷区。

可以说,二人不说相谈甚欢,但也相安无事。

月明星稀,贝加尔湖面上波光粼粼,偶有鱼儿跃面的噗通声,湖畔有俩个身影在缓缓移动。

借着月光可以看出,海滩上的二人相距五步之遥,后方少年比前面少女高一些,碎银倾泻,月光下的影子竟恰巧叠在了一起。

这是车队在贝加尔湖畔停留的最后一天,小姑娘自然在湖畔待得久了些。

一路无话,二人很平静、或说平淡的朝着驿站走去。

在小巷的尽头,却是遇到了个不平淡的人。

那人头戴纱笠,身着素衣,腰间系着一柄户撒刀,鞘上镌刻有三颗琉璃珠。

户撒刀出自南疆边境,乃少数民族阿昌族所制,就连机枢阁都曾提过此种长刀,但因制造较为粗简、材料更是凡铁,此刀并未排进百器榜,不过也颇具盛名。

因民族的原因,户撒刀又名阿昌刀,其刀背随刃而曲,两侧有两条血槽及两条纹波形指甲印花纹,刃部异常犀利,柄长三寸至四寸,部分刀把上刻有‘猛虎长啸,飞燕迎春’等精致花纹。

见得此女子,慕怀风站在席萝身后,心下有些疑惑,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有过俩面之缘的鞠梦,更是因为对方腰间的户撒刀他很熟悉,或说那三颗琉璃珠出自慕家。

好友荆涛先天经脉阻塞、一生终难踏足武道,这位偏好肉夹馍的嬴弱公子哥却也豁达,弃武从文,捡起圣贤书,誓要读出个春秋大义。

那时候腰悬短剑的少年还是个整日泡在书海的‘可怜虫’,二人可谓同病相怜,一见面便是相互劝慰,说些‘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宽心话。

小时候二人坐在金陵巷弄的青石台阶上,吃着来自QH县的地道肉夹馍,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未来;他可记得身侧地位与自己可算对等的公子哥有一远大抱负,要做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天下权臣。

但天下有多大,是常年被六大王朝割据、硝烟不断的各大州?还是那大小宗门林立的八荒一统?这些都是不小的天下,可在手捧肉夹馍的嬴弱公子哥眼中,这些可否称得上天下?

可能因不能涉足武道,一心苦读圣贤书的荆涛便有了收藏名刀的喜好,府邸中有楼阁--听潮亭;其内藏刀上千柄,其中有几柄曾经还被百器榜提名过,爱刀至此,可算大手笔。

慕怀风记得,听潮亭中数千柄刀,荆涛尤爱户撒。据那家伙说,他的户撒刀、或说阿昌刀乃由天外玄铁所制,锻造精纯,柔可绕指、削铁如泥,可谓刚柔并济。

有一次,荆涛将柔可绕指的户撒刀系在腰间,在金陵大街小巷可谓出了好一阵风头;却被唯恐天下不乱的百里碎了一句,“快看,这厮竟腰系一条大狗腿,可真奇了怪了。”

荆涛被好友这么一说,顿觉腰间的宝刀刀鞘上显得有些平淡,便将主意打到了安静喝茶的慕怀风身上,耐不住那家伙的软磨硬泡,年幼的慕怀风便从族中偷了三颗琉璃珠丢给对方,因为这件事,老爷子可没少让他在武典阁抄书。

如今再次见到鞘有琉璃珠的户撒刀,慕怀风微惊,想着那家伙的‘大狗腿’怎地到了眼前女子的手里?还有,眼前女子不是前往乌兹了吗?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

很显然,头戴纱笠的女子也见到了二人,摸了摸腰间的户撒刀,停下步子站在原地,三人就那般站在巷弄中,遥遥相望。

一时间,小巷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席萝,你为何会在这里?”素衣女子打破沉寂,警惕道。

“鞠梦,这话该是我问你。”

女子将户撒刀取下,三颗琉璃珠在夜色下犹为闪亮,正是教中顶尖杀手的鞠梦平淡道:“我奉教王之命,前往楼兰古国执行任务。”

小姑娘瞥了一眼精巧的户撒刀,目光一凝,转问道:“出使之事,可还顺利?”

“有席萝帮助,自是尽善尽美。”

所谓帮助,自然是指加利二世的明杀。

“左护法可****中?”

“于一旬前抵教。”鞠梦声音古井无波,将腰间的户撒刀取了下来,“就连八方影刹,除了天照、影魂,其余都先后赶至教中。”

“就差我俩了啊。”

席萝看着不远处的素衣,面露思索之色,喃喃低语,“莫不是教中出了什么事?”

鞠梦身子骨微微一颤,纱笠下的脸闪过一丝犹凝,握紧了户撒刀,却是没有接话。

小姑娘神色恢复正常,又绕回了原先的话题,“此去楼兰,定是棘手之事,不如我随你一同前往?”

“多谢席萝好意,楼兰之行不过小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头戴纱笠的鞠梦一面推辞,一面好心提醒道,“教王对此次出使唐不拉尤为上心,席萝还是早些****复命的好。”

“鞠梦,你是要去楼兰,还是要入了那金陵?”席萝小脸布满霜寒,整个小巷都冷了几分。

金陵,那是整个南方的帝都,早已脱离了苍焰神教的掌控地域。

“席萝,难道今夜就不能当没见过我吗?”鞠梦声音有了一丝冷意,但更多的是恳切。

“既然遇上,又怎能当做没见过?”小姑娘玄元破体,一记手刀朝着对面女子挥去,巷中狂风大作,那白色纱笠不偏不倚、从中间轰然切割开来,露出那张因长途跋涉而略显憔悴的脸庞。

“为何不躲?”

“你我相识多年,知道你绝无杀我可能。”鞠梦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青丝,声音充满自信。

“出发前,你曾恳请我一入唐不拉就将加利二世击杀;以减轻你在乌兹的压力,如今想来,却是别有用心呐。”

席萝神色肃然,语气平淡,“当时我没有答应,可仍是照办了。就想着能让你安心处理诸国之事,别去想什么金陵薄情郎,可今夜在此见着你,还真是有些失望。”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谷弦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当年她不惜跋涉黄沙万里,也要跟那抚琴公子远走高飞,到头来又怎样?还不是只得到了一座冰凉的墓陵。”

小姑娘神情更冷,看着同样为爱痴狂的女子,加大了声音,“难道你想布了谷弦后尘?”

“我与谷弦不同,所爱的人也不同。”

鞠梦的眼眸柔了一瞬,看着手中的精致长刀,轻柔道:“他将贴身户撒刀送给了我,他说过要陪我一世,他就在金陵等我。翻过祁连山脉,便是山高皇帝远。”

“陪你一世?”

同为八方影刹的席萝嘴角闪过一丝嘲讽,清冷道:“你我都服下了浑厄丹,最多有三个月的活命时间。为了跟个男人在一起,赌上自己的性命,值得?”

“值得。”

鞠梦咬了咬牙,眼眸无限温柔,“能和他在一起;一刻,便已足够了。”

“他不来接你?”

“他是个腹有三千诗文的文士,经不起长途跋涉。”素衣女子看着她,声音笃定,“再说,我不让他来。此次机会难测,我并无把握。”

“你可想清楚了,不后悔?”

“此去金陵,纵死不悔。”

站在巷子尽头的女子面容坚毅,恳求道,“席萝,你我素来无甚瓜葛,就让我自生自灭,可好?”

“为何不早些离去,非要等到现在?”

席萝看着她,柔声道:“如今的你,可没几天好活了。”

寻常人道不寻常话,不……应当是不寻常人道不寻常的话。小姑娘神情依旧平淡,可安静站在她身后的慕怀风仍听出了一丝心痛。

为了那未指名道姓的有情郎,鞠梦似乎已然看淡生死,秀丽的脸上很平静,豁达道:“本想半月前便要离去,没想到却在荒漠中遇上了风暴,侥幸活了下来,却被死亡蠕虫蛰了,只能说运气不大好。”

“屋漏偏逢连夜雨,三天前在五百里外的雁荡谷遭遇了‘夜枭’,与他们的当家郭胖子打了一场,侥幸突破,这才死里逃生。”

“这一路,未免太辛苦了些。”

小姑娘阖上眼,声音有些落寞,“你走吧。”

“今日之恩,鞠梦必会铭感九泉。”为爱不顾一切的鞠梦将那跌落在地的俩半纱笠捡起,最后看了二人一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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