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时候老师常常批评我们班的作文,但我的作文往往会幸而逃过此劫。这是因为从她的眼光中看,我写的东西跟同学的比较,是矮子中的高子。有段时间,作文中又出现了写不出来状况。要求写六百字、八百字的东西,很难写够数儿。我们通常得给她打个八折,要不就是七折、六折的。终于,她暴发了。在一次课上,她说,你们现在是越写越少了。就跟那个做棉花糖的师傅样。糖丝越揉越小,越揉越少。干脆猛吹一口气化没了。以前作文写得糟重写几遍时,她都会面露蒙娜丽莎式的微笑,轻轻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重写。引得大伙一片哀鸣。现在她像吞了几万吨炸药没消化,恶声恶气地说,重写!震得屋子里没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现在的我步入社会六七年了,遇着了些事,碰着了些人。这个时候如果让我写点什么。我怕是收都收不住,长篇累赘地要写一大堆出来。不过又想起另一位老师说,人要是没名,你就是写得堆满仓库也没人买账。
我有个小学同学,男的,人很内向,皮肤色儿重,就是黑。身材跟我比起来,那就是我们俩站在那儿,我是枚5号干电池,他就是枚7号干电池。他这个人,数学特好。什么兔鸭同笼,数脚丫子,得出兔子多少,鸭子多少的。那算的速度,跟嘴里吐葡萄皮一样,非快。我们后来得知那就是二元一次方程的问题,是初中代数的学习内容。可放小学竞赛题里是含金量高的硬货。原先我挺佩服他的,怎么那么难的问题能被他搞出来?太有原创性了。像主宰万物的神。后来我上初中一个是学这个,另一个听说他有哥几年前在上这个课本时就把这知识传授给他了。原来是这样,我大为感叹。原来他也不过是早一步学了这点知识罢了。我跟他差别仅仅是一个先学,一个后学,并不是天才和平庸的差别。这我就放心了。
如果当年还是学生的我,看到现在文章正题还没入,自己先就写出怎么多字,准得高兴死。就像一场马拉松,还没吹哨呢,好家伙,先我就一口气窜出二十里地。感觉像神行太保戴宗转世。
不过如果在考场上,让你写篇不超过一千字的。你写呀写,字用完了还不写够,那就麻烦了。
这个时候是我话,我就会举起我的小手向老师打报告。老师,我要纸。而此时,监考老师也许听差了,她或者他以为我要上厕所,在问要卫生纸。肯定会将我一军,什么纸不纸的,就地解决。当然这不可能,但假如是这样,我就会咧嘴龇牙摆出一个微笑,让光线在我那白白的牙上面溅出一颗星星,这样一颗光芒万丈的流星就随着这道弧线划过。以此表明我想出个点子,和一休哥打完坐,耳畔响起一声金属明响一样。这是个金点子,我会把稿纸翻过来接着写。容量立马升级一倍,而且免费。但实际情况可能是,监考老师没听到我的声音。那我只能再大点声,这次还是没让她或者他听到。我幻想像京剧中的大花脸的出场:呜哇——哇哇哇!哇!——哇!快给洒家倒酒来!嗯,不对,该是:快给洒家笔墨伺候着。这中间的矛盾是武将难得说这么一句啊,早就枪杆子里出政权,弃笔从军了。好了,总算大嗓门把人给叫着了。对方就会无偿提供作文纸来。写了一张又一张,挺白的一张经我的手笔就变黑了。开始监考老师还很有耐心地给递来,后来干脆搬了一大箱搁我面前,可是这不管用。我照样给它写完了。我只能无奈对监考老师说,没办法,这是厚积薄发,三年的作文功夫底子都在这里了。想必对方就会跟我较上劲,我今儿就看你能写多少!纸不限量地供应。这下就糟了,不激我还行,一激就像打开了水库的大闸。整个教室全被我写的作文纸塞满了,同学,课桌,搅乱在一起。墙壁裂缝,窗玻璃破碎。有人在叫救命。监考老师急地大喊,让他封笔!快让他封笔!
这个时候封笔是对的。否则,墙倒屋垮,我会背上扰乱市场秩序,破坏社会治安的罪名。这是强盗行为。虽然名媛贵妇钟情于有强盗气质的人,我也很乐意有个漂亮的富家小姐喜欢我,但麻烦又在于这么有独特气质的人很容易被正法掉。
还是该写多少字的作文就写多少,老老实实地做个乖娃娃。这样,毕业书拿在手,工作证揣在身,数钱,吃饭,睡觉。所以说看起来做乖娃娃委屈的是自己,但是,利国,利党,利民,利他,立于天地之间。
此时回头看看,我的题目是,我手搭凉棚往后看:我们的作文,我们的爱。看起来有点离题了,但已经写到这了。就如我站在荒郊野地,这时想回头,你还能伸手拦车回起点呀?没门!低头往前走吧。走到哪黑到哪歇。
我的这个7号干电池小学生同学,他就给我一个启发:干什么事,你得提前了做。比如你想长智慧,你就得先学。你一年级的人学完了三年级的书,那你想不聪明老天都不答应。同理,其它的事,也是你先做为好,先下手为强嘛。晚一步,****都抢不到一坨。这话说得,特有强盗气质味的儿不是?
于是我就想,什么是我能提前做的呢?人在小的时候,特别想快点长大。这主要基于很多事不能做的原故,很多东西不让碰,很多门不让你进。这不是得把人憋死吗?有小孩说,他她的理想是什么做宇航员,警察,司机……我想可能有些青春期逆反心理在作祟吧,在他们不断成长的过程中会不停地校正自己的理想。期间他们会明白不是要证明自己是什么,我是画家,还是个音乐家?这种有点欠揍的想法时时充斥在脑中。而是从“我想成为”、“我能成为”到达“真正的我是个什么货”的境界。
而那时我的境界就是想提前窥视一番大人们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这自然会使我丧失童心,变成个老气横生的家伙。可是没办法呀。就像人鱼公主想到地面上亲近她的王子,明知巫婆会拿走她清纯的嗓音,也要换取一双玉腿。我对成人的世界感兴趣,想提前知觉一些他们的东西。这使我看上了电视。
有人说这东西是20世纪十佳发明,集时间、空间于一体。21世纪的人又说这玩意毁了人一生,谋杀人于无形之中。总之荣辱参半。我倒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电视没广告就好了。
电视里常演的两大类片子,一是侦探,动作,死亡,复仇。另一类是爱情。前者很刺激,但离生活太远。后者很平易近人,很生活化。于是我就瞄着这个来看。这跟通常的思路不一样,通常男孩好看前一类片子,女孩爱看后一类片子。可是我是一般人吗?我是5号电池啊!
爱情片,生活片看得累积地有点数量后,我就心力憔悴。原来人生是这样。简单点说,人生之途不平坦。从爱情之路更可窥视一斑。往往是:A爱B,B爱C,C爱D,D是水仙花,它只爱它自己。或者,A有什么情况不能和B结合在一起,要么是绝症,要么是车祸,一准逃不出天灾人祸的考验。反正事件它就不让你朝顺畅的方向走。这只能说编故事的人是王母娘娘,想着法的隔绝牛郎和织女。可能现实中的爱情不会全是这样,当时我反思。否则哪还有美满婚姻爱情结晶,人不是要绝种吗?
电视剧情感故事的极端表现,类似于股市中的这种规律:赚了钱的人,吆五喝六,蹦得老高,我赚到大钱了!赔了钱的人呢,屁都不放一个,不知蜷缩在哪处角落里独自流泪。不过放在爱情电视剧上,却是倒着的。幸福的人没冒一句话出来,痛苦的人大放悲歌。
看到后来,我大胆地下结论了,就是电视剧的东西当不得真。不光是生生死死的,就连这些爱也是。死亡和爱是人生永恒的话题,成人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在我幼小的心灵已初见雏形。到了现在,我已似乎比常人多活过几遍。所以就算你知道我长得唇红齿白,目似朗星,每天朝九晚五地行走在正方形的城市,你也不可能把我从人群里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