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此时正和高平坐在鸡皇寨山顶。王泽抱着膝,默不作声。
多年的流浪生活里,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出身于问剑堂,他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遭遇。这样的一个舅舅他也略有耳闻,虽然他不知道他是谁!
今天这样一个舅舅忽然以一个侵略者的身份出现,然后忽然摇身变成了自己最亲的人,王泽的身份多少让他有些警惕,有些不安,但是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希望和依靠。
王泽的心里更多的是把****当做自己母亲的亲人,这样一个本应熟悉的陌生人,他的重要性和可靠程度不要说和老冯相比,即便是和身边的玩伴高平相比,也不能让自己生出多少信赖。
这份信赖与其说是来自于舅舅这个身份,还不如说来自于对自己母亲信札的信赖。
即便聪明如高平自然也不能理解这样一个惊弓之鸟似的问题少年这样的想法。他只是凭借自己的敏锐感觉到了这种似乎小兽一般的不安。
“王都尉,不知你何时移驾前往?”嘴里开着不疼不痒的玩笑,实际是安慰自己的朋友。
高平明显察觉到了朋友情绪的低沉。
“我该不该信任他?”王泽再三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高平一愣,“这怎么可能就这样信任他?”
斥候这样一个本就阴险狡诈的工作几乎让怀疑成了高平的本能,这也是他难得收获王泽友谊的无限信赖之基础!
“目的!”高平不觉着自己的朋友已经想得明白,不觉说道。
“他此来的目的是什么?”
两个少年人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也许****出于对问剑堂的忠心,出于对豆蔻的情感,这些都是真的,可是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甚至可以说是情敌的儿子。几十年的风雨磨砺,谁知道他还剩有几分真诚,他真的让这个孩子将自己带入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里吗?他此次来至松林堡的目的又是什么,对他又有多么重要呢?
两个人的心里充满这纠结。这不是即将崩溃,忽然又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残弱之老冯能理解的。
纠结的又何止是这两个少年!
****经历了一夜的煎熬,本觉着这种痛苦面对即将到来的重逢应该烟消云散。
可惜他忘记了人的通病,其实痛苦更像兽类对自己伤口的****,如果没有在意也就罢了。一旦发现,人们往往会一遍遍的回味,用自己敏感丰富的神经核味蕾一遍遍的去咀嚼,目的当然是为了麻木自己心头的判断,只是为了说服自己去接受一个一直和自己理智做斗争的念头。
****现在就是这样。****前面本来是一条清晰的道路,他在卫尉境停留的时间已经太长了,那一夜的厮杀几乎已经彻底断送了他的武学进境,而且这些年的辛苦生涯也在悄悄改变着他的年少信仰。
王泽的出现对于****来说更像是一场背叛的证明,他心底的幻想,那个可爱的小师妹随着这个孩子的出现已经悄悄消失。只是多年的孤苦,还让他心底的亲情更多的保留下来。在他心目中真正打动他的是他当年略有看不起的那个平庸的恩师!当然还要加上一点点对师妹的怜悯。
****一个人藏身军营,默默的将养这自己受创的心灵,内心无时无刻不是对往事的回避。小师妹更像是一个符号,一种寄托。今天,这个符号忽然之间转换成了另一个形象,突然的,野蛮的刺入自己的心中。****忽然咧嘴哑哑的笑了,这就是自己二十年来的追求的结局吗?
****的到来得自于一封密信,这里有一个希望和一份恩情。
二十年前,****四人京师外深夜受袭,噪杂的厮杀声里,他如同一条死狗被践踏在地,经脉欲断,昏死过去。等他一夜醒来,才发现自己已是一个废人,所幸他明白此处地近京师,其实是个是非之地。强忍着挣扎离开,却挡不住身体的背叛,他再次昏倒,一夜醒来,才知道自己为人所救。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一生就已经要交付给这位老人手里。
这位老人给他的岂止是一条命,更是给了他复仇的资本,即便是他后来为了复仇,屡犯军规,也是这位老人一力保举,仍给了他一个都尉的进身之阶。
二十年的恩情,如今一纸密信传来,****又怎能不尽心尽力?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然遇见了自己的外甥,这个世上怕是最亲的人,又是最恨的人。****嘴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呻吟。
“胡都尉,二十年来明察,知君忠义。今有一事,非君不能完成。松林堡即将有变,望你带所部兵卒,火速前往。其一,控制松林堡;其二寄你地图一份,望你能深究松林堡秘密。次秘密或能助君一解二十年武学之痛,慎之慎之。”
这就是****来此的目的。
老冯看着胡都尉阴晴不定的脸,觉着有些惭愧,又有些忐忑。一天时间过去了,小公子还没有出现。
胡都尉招老冯近前,听老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外甥。心底的一丝丝怜惜绕来绕去。
“老冯,怕是这小子不敢见我,我不请自来,像不像一个强盗?”
“公子怕真有可能这样想。”老冯吓了一跳。
胡都尉叹了口气,“老冯,你实话给我说,来此松原堡两年,你有没有发现这松原堡有什么秘密?”
老冯张口结舌,就这事?
“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接到上峰命令,要接管此堡,找出这松原堡秘密。当然,为了保密,这原来人马怕是不能放过。谁能料,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遇到一家人了。”
“老冯,请你放心,我再怎样也不可能对自己外甥怎样的。”****的话与其是说给老冯,倒不如坚定自己心中所想。
“我想,既然这位胡都尉打出名号,要找你这个外甥,应该不可能再做出什么事来。不然他大可不多此一举。”看着王泽明显不能接受的眼光。高平也只能为他叫苦:这苦逼的孩子,一生之中恐怕充斥的就是阴谋和背叛。
“再不然,你身上有什么值得他挂念的东西吗?”苦逼孩子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你可有其他出路?”苦逼孩子摇头。
“我想我们可以回去。”高平循循善诱,其实是有一半受不了这孩子的纠结与可怜样。“我们什么都不是了,我们什么都没有,怕什么。”
一般犹豫的孩子就怕光棍的话来激,苦逼孩子也是这样。
两个人悄然下了鸡皇寨。
悄悄的出现在冯管家的眼前时,老冯吓傻了。
“少爷,你有救了,你舅舅来了。”老冯老泪纵横。
这可怜的人,高平不忍再看。
眼睁睁的看着王泽由冯管家带到了****的房间。
“实不相瞒,某家此次前来,是为了一探此松林堡秘密。我军中步卒多有不知,听闻我家孩儿言及小兄弟机敏过人,诚实可靠,不知可愿助我一臂之力?”胡都尉目光炯炯盯着这十几岁的少年,看他不卑不亢,迎着自己目光,多少明白了自己外甥对他的推崇。
“多谢大人抬举,小子愧不敢当。不知大人有何打算,只要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自当听命从事。”高平明白,怕是自家所盼就要出现了。
这一时王泽二人归来第三天。所有步卒整顿完毕。王都尉仍为松原堡都尉,着领原属人马驻守松原堡,胡都尉所带人马即刻开往周边,扫清松原堡方圆一百里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