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时分,疲倦的王公子进入了梦乡,狭小的洞穴里蜷缩成一团的他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孩子。高平倚靠的另一边洞穴在无声无息中被他挖大了一些,两个人容身要稍稍宽松。如果能够透视观察,就会发现高平的正上是篱笆围墙,植物的树根在洞穴处是极不起眼的丝缕毛细,肉眼看不见的元气精华正随着高平的鼻息钻入他的身体,这是极为高明的换气术。
空旷的操练场无虞鸟兽打扰,远处的声音清晰可闻。洞穴入口就在散堆的废旧兵器之下,伪装倒是不怕被人识破,里边的人要出去,也势必瞒不过外面。这也是王泽不能理解的地方。高平要做的就是在避过最危险时刻后,悄悄挖通到杂物间的细小通道。实际上杂物间地面是几块石板铺就,高平有十成把握让这个无大人物关注的地方成为自己悠闲住所。兽穴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一旦打开杂物间,空旷的松原堡不难出入。
只不过需要时间给对手放松警惕罢了。
补充了两次食物和饮水,王泽一下子惊起,耳朵贴着通气孔,外面的声音悉悉索索又无比清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箭鸣和号角。可以听出对方来到不下五十人,敌人没有进行特别的掩饰,甚至没有对松原堡外围进行过多的侦查,这说明对方要么已经摸透了堡内情形,要么是无比嚣张,赤裸裸的轻视。箭簇的声响可以判断出兵卒所用强弓应不下于百石弓。对方的控制力也强得可怕,树上、正门,甚至每一个堡内在射程之内的房门、窗户,都扎满了犀利的箭簇。没有听到过多的骑兽声音,要么是他们足够建设停得够远,要么是这群兵卒实力够强,长途奔波战力不减。无论如何这都秀出了强壮的肌肉。
敌军终于到了!
刘子都是最后一个进入松原堡的。松原堡本是一帮大老爷们撒欢打玩之所,说不得腥臭的营帐气息让这位京城营管鼻子很是抽搐了一会儿。各个房间洞门大开,各种物什一地凌乱。松原堡实在是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城堡里不要说什么好东西,现在连一把像样的武器恐怕都找不到,最锋利的恐怕还是一把斩马刀改装的菜刀。一伙子兵卒又好气又好笑,恐怕连这些射出的箭都比松原堡全部家当值钱。
带军都尉一脸庄重,这是很不寻常的发现,对方好像早有预料。
“再搜,仔细搜,搜不到人,也要找到他们的蛛丝马迹。”
刘子都一会儿都不愿呆在这儿,转身走出营堡,又转了回来:“那人——都尉的住所在哪儿?”
王泽一脸抽搐,妈的,这次真是拉屎拉到头上来了。
“在这边,好一个漂亮的娘们内内!”一阵猥琐的大笑嚣张放肆的打王泽的脸。
松原堡坐北朝南,周边城墙倒像是一个农家小院,只有四角四个瞭望哨塔,前院三间议事大厅紧靠院子右侧,左侧就是高平藏身的操练场,议事大厅后面是一个独立的小院,那就是王泽的寓所。戍卒生活区就在戍堡后面一排房子,当然四个瞭望哨下面也都有一个独立的房间。从实际设置来说,松原堡装下五百戍卒绰绰有余,标准都尉编制,这恐怕是松原堡设立之初的局面。不过时过境迁,随着战略位置的下降,松原堡已经渐渐从皇城权贵的心中消去,20名戍卒倒像是看场子,摆明了松原堡的身份而已。戍卒本身也多是本地招募,无多少的军事考虑。
刘子都在都尉陪同下,走进王泽寓所,对面一个嚣张军汉正毛毛躁躁一头撞出来,被脸色铁青的都尉一脚踹到,“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扰乱现场!”幸好是进入都尉寓所的是他的亲兵之属,该有的军纪和经验都在,还不至于太不要脸皮的翻箱倒柜,只是卧室大敞着门,零零碎碎也多是王泽临行仓促所致,几条引人遐想的情趣物品倒是冲淡了兵营的肃杀,老练的都尉警惕之色也为之大减。刘子都出身京城大豪,什么样的香艳场景不曾经历,这样的场面倒还不至于失态,原本的郑重严肃在这一刻也变得漫不经心,自己万里迢迢,餐风饮露竟是为了查这种人?刘子都本就对此次行动有所抵触,觉着有些小题大做,此刻更是坚定了这种看法,是一刻也不愿呆在这里。
“大人,这道房里应该有个暗室。”一名亲兵满脸兴奋走来请示。
都尉陪着刘子都快步走出,是右面的小跨间,看似书房布置,靠墙的书柜已经挪开,问题不在暗室,而是书柜后壁有一副生动的美人图,生动摇曳,问题是原本白腻的美人右胸可见清晰的按压痕迹,这要么是变态,要么是有机关。
刘子都心脏一下子砰砰直跳起来,快走两步,伸手就要按下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往后撤了撤身子。都尉明白:贵人不涉险地。“你来!如有发现,准你大功一件。”都尉指的正是那个跃跃欲试的亲兵。亲兵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他先是靠近两步,斜对美人右胸左脚前驱,身体向后倾斜,摆出一旦事发立刻抽身后退的警戒姿态,右手握住刀鞘前段,用刀柄在机关位置轻轻一磕,“啪”一扇小方门露出。亲兵静等片刻,见刘子都不耐烦,凑近前,小方门一瞅,悄悄退后,不发一言。刘子都知道这是没有危险,让自己观察。他走进前去,见是一部方方正正的书,《汤高祖武勋略》,刘子都皱了皱眉,轻轻取出,再没有发现。
都尉命令亲兵留下清查,自己陪子都先生来到外室,见刘先生坐在当庭椅上一页页仔细翻看,眉头紧皱,生怕触了霉头,赶紧转身向外,打量着才刚听说的军营卫所,暗想:谁知这样一个荒僻小营竟有什么值得京城大人物查探?
刘子都忽然一声大叫:啊呀,有毒!
都尉大吃一惊,回身就见刘子都整只右手依然黑肿。都尉不愧军中好手,抢先一步到前,一把撕下刘子都一副衣衫,在右胳膊肘处紧紧扎住,拔出腰刀,在子都右手中指尖一刺,一滴滴黑血仿佛浓墨涌出。
变生不测,都尉惊出一身冷汗。真是奇了怪了,这样的地方怎么有如此机关。
“所有兵卒,小心行事,防备机关!”都尉声嘶力竭。
自破营而入,危险第一次袭上心头。
“砰!”刘子都左手含愤挥出,那本书扫落当地,无巧不巧,落在身前漂亮盆栽小景。只听“嗖”的一声,都尉翻身摔倒,一道利箭从门口射来,正中右眼,深深嵌入,嘶嚎之声,惊惧万状,眼看是不活了!
“敌袭,敌袭!”前一刻还嘻嘻哈哈的兵营骄卒一下子乱了分寸。
刘子都已是附身椅子后面,心底是惊涛骇浪,手脚冰凉。
至此,王泽算是出了一场恶气。回头看时,见高平正紧锁眉头,好像算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