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百合下楼见到李生,照例先是弹奏了一曲“落花飞”,然后才坐下陪着李生喝茶。李生笑着问道:“百合,你的琴技越来越好了,对了,你刚才在楼上和谁在一起呀?”
百合心中暗笑,见他装作漫不经心,明白他是想打听柳云的事,她嫣然一笑,道:“刚才我在楼上正研究琴谱,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李生见她眼中满含笑意,也不以为意,心中到是对她越发敬重,他都来这半个来月了,每天都是和百合呆在一起,但不管他怎样旁敲侧击,百合总是不肯透露半点那神秘女子的事情,如果实在躲不开了,就娇笑一声,转移了话题,其实不仅是百合,这紫烟乐坊的姑娘们各各守口如瓶,他不禁佩服王大娘的手段,其他乐坊的女子只要是给钱,没有什么是她们不愿做的,但在这却不同,尽管这些姑娘看见银子眼睛照样发亮,但她们也更懂得团结,更懂得保护自己的姐妹,直到现在,他连那位姑娘的名字还没打听出来。他以前只顾自己享乐,从来没有注意过她们竟然有这方面的品质,尤其是百合,他这些天日日和她在一起,而且赏给她更多的银子和首饰,但她还是不肯透露哪怕是一丁点。
他每天都会让百合弹奏一曲,想像着坐在那的是那位琴技高超又满身忧郁的女子,回味那****弹奏的意境。他正和百合聊着,只听门外一阵骚动,有几个人拥着一位女子闯了进来,他一看,居然是奇香乐坊的香月姑娘,身边簇拥的人也都是平常最爱听她弹琴之人。香月也看见了李生,走到他面前笑笑说道:“李员外,您都快二十天没去听香月弹琴了,原来天天在这陪着百合姑娘呀。”
李生微然一笑,道:“香月,你怎么来了?”
香月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说道:“我为什么来,李员外能不清楚吗?原本我是听您的话不想来的,但您却再也不去找我,而是天天来这,我想必然是那位仙子一般的姑娘日日给您弹琴,让您在这温柔乡里不愿出去,所以香月也慕名而来,想见识一下这位姑娘的高超琴技。”说完一挥手,马上有人摆了一把琴放在了旁边的台子上。香月自认为是章台街弹琴的第一高手,从来没想到有人能把她比下去,从她去年弹琴的第一天起,这些男人都去捧场,她每天都会听到如海般赞扬她的话,尤其是喜爱音律的李生只要有时间就与她谈论琴技与乐曲,她刚开始只是卖艺不卖身,但李生为她花钱无数,又对她青睐有加,所以有一晚李生提出想让她陪伴时,她没有拒绝,但她只陪李生一人,因为她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让李生为她赎身,嫁与李生为妾,没想到自从李生那日拿去一首“落花飞”的曲子让她弹奏,她洋洋洒洒地弹完,不想没得到他的夸奖,反而说她的琴技不如紫烟乐坊的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弹得好,甚至李生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奇怪香乐坊,她梦想嫁给李生做妾的念头彻底打碎了,这才明白李生对她好只是因为她的琴技而不是因她的人,更不会为她赎身,她又气又恨,想到自己为李生搭上了清白,却被他无情舍弃,心中恨极,但她又惹不起权贵李生,竟将这气恼全都转移到柳云身上,心想,要不是你的出现,李生必会对自己动情,说不定日子长了,真的会为她赎身,她气愤难平,有几个想讨好她的男人便怂恿她到紫烟乐坊羞辱柳云,她一时心起,这才拿着琴过来要当着李生的面欲和柳云一较高低。
李生却并不明白这一切因他而起,还以为香月只是怨他这些时日不去看她,气不过才来找柳云比试,其实他压根没有为香月赎身的想法,他只是当时为她琴音所迷,愿意经常和她讨论乐曲而已,况且他知道香月只是看重他的钱财,长安城中清白人家的姑娘看中他钱财想嫁给他为妾的大有人在,他又怎会去让一个柳巷之女做他妾室?他看香月来头不善,心想,别看你现在嚣张,等会儿你若能听到那位女子的琴音,必能服气。其实凭他的力量是可以阻止香月在这胡闹的,但他也多日想见那女子而不能,想到若是让香月把她逼出来以解自己相思之苦,倒也不错,因此就没有阻止。
香月见李生没有拦阻她的意思,变得更加嚣张。她大声说道:“快把你们这弹琴最好的那人叫出来,我要和她比比,到底谁才是章台街第一弹琴乐女。”
那些男人们来这就是为了取乐,因此都乐得看热闹,今天恰巧王大娘不在乐坊,原来清明节快到了,每年这时候,王大娘就出门为姑娘们买点纸钱让她们能有机会为自己的亲人祭拜,并顺便给她们买些首饰,让她们心中不要太难过。茉莉只得走上前,说道:“香月姑娘,我们这弹琴最好的是百合,除去她没有人能拿得出手和你相比,即是百合也是比不上你,你又何需来这胡闹?”
香月一听,冷笑道:“你知道说得并非百合,我要见的是那日为李员外弹琴的那个人。你快把她叫出来。”
茉莉沉下脸来,说道:“香月姑娘,这可不是你们奇香乐坊,你想见谁就能见谁,别说是你,就是李员外也只是听过一曲,就再也没见过,直到现在,李员外连这位姑娘的名字还不得知呢,是吧,李员外。”
李生一听茉莉把话引到他这来,清楚她是想让自己来出面解决,但他本就想见那女子,怎肯阻止香月?心想,我多日向你们打听那人的事,你们都不愿透露半分,今天来了个闹事的,说不定正是见那人的机会,来了这么多天了,只是见过一面,连名字都不知道,做为长安首富岂不丢人,想到这他哈哈一笑,说道:“茉莉姑娘,其实我李生也是很想再见一次那位姑娘,如果她能和香月姑娘一起弹琴,那我们今日岂有了大大的耳福?这也是我所盼望之事。”
茉莉见他居然甩手看热闹,不禁有气,知道他想趁此机会见到柳云,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对香月说道:“香月姑娘,我们乐坊的人想不想见你,那是我们的事,轮不到你在这大呼小叫,更何况那位姑娘只是在这投奔亲人,并非和你我一样身为乐伎,你若再无理纠缠,别怪我不讲情面,叫护院把你赶出去了。”
香月一听,心中更是气愤,说道:“你说话可真是好笑,不管是谁,只要到了章台街,都不要自做清高,她就是再清白,出了章台街,有人信她是清白之身吗?”又回头问跟来的人,“你们信不信?”立时,不仅是跟香月来的人,甚至好多坐在紫烟乐坊的人,都大声哄笑着喊道:“不信!不信!”
李生皱皱眉,心想,那位女子清白高雅,怎能容你们如此污蔑?他站起身,刚要为那位姑娘分辨几句,转念一想,不管怎样,今天是见她的最好机会,若我把香月赶走,以后恐怕更加没有机会见她了。
茉莉一看没有人出手相帮,把心一横,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柳云受委屈,又想王大娘即使在这也会这样做的。当即招呼护院,说道:“香月姑娘,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只好叫人把你赶出去了。”
过来四个护院,但他们还没走到香月面前,就被她带来的人拦住了,他们和护院推推搡搡,喊道:“今天一定要比,不比就是你们怕了。”
四个护院也不敢真得用力,虽说这些人都游手好闲,但都是长安的有钱人,因此他们不一会儿就被这些人推到了一边。
茉莉看在眼里,心中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百合这时走上前,向着香月行了个礼,说道:“香月姑娘,这些人说得对,不比就是我们怕了。我现在就代表那人向你认输,你赢了,你的琴技才是咱们章台街上最好的,现在就请你带着你的人回去,我们认输了,这总行了吧。”
茉莉听百合竟替柳云认输,心中不甘,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恨恨地说道:“对,我们认输,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