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庭置若罔闻,只死死对上文优的眼睛,沉沉的眼瞳中含着千言万语,但是这一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能说不敢说,闻泱就死在他面前!
“滚!”文优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指着门口道:“你给我滚出去!”
“别伤害自己……”裴亦庭开口,喉咙嘶哑难听。
“滚!”文优突然狂躁起来,猛地将床头柜上的水杯砸向他,尖声喊叫,“你给我滚出去,我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谁也没想到裴亦庭竟然躲也不躲一下挨了这一打,水杯击中额头后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在几道错愕的目光下,鲜红的血从他额头流下来。
文优神色闪缩,有片刻的后悔,然而想起闻泱,她的后悔又化成滔天的恨意,她咬着下唇道:“你滚!”
裴亦庭抹去额头的血,安静地出奇,只沉声道:“别太伤心,顾着孩子。”
他说完就走了过去,秦霜看了文优一眼尾随其后。
门合上后文优才失声痛哭,她紧紧揪着被子,用哭声将锥心的疼释放出来!
裴亦庭就立在门口,听着她决堤的嘶喊声,黑眸中满是悔意,然而他闭了闭眼睛,却再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大步离开!
秦霜咬牙跟上,心中忐忑难忍。
病房里,文优伏在宠唯一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紧紧抓着宠唯一的手臂攀附在她身上,除了哭,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思考,也不想思考,她只知道自己要被迫接受一个事实:
闻泱死了!
宠唯一不住地拍着她的背,神色哀伤,“好好哭一场,一切都会过去的。”
文优死死咬紧牙关,拼命地摇头,“不会的,不会过去的……闻泱已经死了……”
“这是意外,谁也不能料到……”
“是我害死了他……”文优抬起头来,满脸悲怆地看着她,“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是我害死了他,却要怪在别人身上?”
“别这么说!”宠唯一心疼地抱紧她,“这件事谁也不怪,裴叔叔他们一定会抓出凶手为闻泱报仇!”
文优恍惚听不到她的话,自言自语地道:“我不敢去看他,他流了好多血……如果我当时没有跑出去就好了……”
“都是我,明明知道有人架着枪对准我们,还硬要跑出去……都是我……”
宠唯一掰开她掐着自己的手,扶着她的肩膀低吼道:“文优,你振作一点儿!”
“闻泱已经死了,这不能改变了!你一味的自责也只能伤害自己伤害孩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孩子想想,闻泱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安心的!”
文优垂泪,哽咽道:“他已经死了……我该怎么办?”
“他说过等孩子出生我们就举办婚礼的,到时候把爸妈也接过来,他竟然死了……我怎么去面对他的父母,我拿什么赔他们一个闻泱?”
“啊……”文优揪着胸口,心脏的地方疼的她抽搐起来,只要一想起闻泱,她就仿佛要窒息一样,那么温柔的闻泱,竟然为她死了……
“医生!”宠唯一猛地按下床头铃,大喊道:“医生!”
医生护士匆匆赶过来,按着文优给她打了镇静剂才让她安静下来,宠唯一出了一身冷汗,她抚摸着文优的发际,低声道:“先睡一会儿,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打了镇静剂的文优睡的很沉,但眼角未干的泪意却昭示着她的痛苦,即使在睡梦中,她脸上也带着浓浓的哀伤。
宠唯一的目光移到高高隆起的被子上,忽然觉得有些疲累,她趴在床边,痴痴地看着文优的脸庞,命运是不是对她太不公平,为什么所有的坏事都降临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优优,”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腹部,低声道:“无论如何要好好保护自己和孩子,没有了闻泱,你还有孩子……”
话没说完,宠唯一才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些哽咽,她掩住唇抬头,正看到裴轼卿推门进来,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起身走出去。
轻轻合上门,她立马问道:“怎么样了?”
“事情交给大嫂处理了,”裴轼卿擦擦她眼角的泪水,道:“我放心不下你,所以回来陪着你。”
“我没事……”宠唯一看了眼病房里的人,道:“只是文优……”
裴轼卿搂了搂她,低声道:“别忘了你也是有身孕的人,不要太担心,文优会挺过来的,她还有孩子。”
宠唯一沉沉点头,顿了顿又道:“大哥呢?”
裴轼卿抿了抿唇,声音低沉,“闻泱的事总要有人来处理……已经通知他的双亲了。”
“那孩子怎么办?”宠唯一紧张地抓着他的袖子,“大哥怎么打算的?”
裴轼卿握下她的手让她放松,又道:“放宽心,这个时候大哥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的。”
宠唯一心中难安,这样一来文优怀孕的事就瞒不住了,那这样她怎么自处?说这是谁的孩子?到时候恐怕也是夹在中间两头没法做人!
裴轼卿拍拍她的肩,“一一,该来的总要来,文优既然决定生下孩子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别多想了,我们多陪陪她就行了。”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
宠唯一沉沉点头。
秦霜最快找到了那个狙击手,而且动作迅速,抓到了活口,她赶到法国,要亲自见一见那个杀手。
看着地上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的美国籍男子,她冷声问道:“说出买家。”
男子吐了一口血,冷冷看着她不开口。
一股戾气陡然冲上来,秦霜拿起旁边的水果刀一刀扎进他的掌心,缓缓移动,狠戾道:“如果不开口,我就先废了你吃饭的家伙!”
“啊……”男子惨嚎不断,等秦霜停了手他才缓过劲来,断断续续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是通过中间人……”
“中间人是谁?”秦霜又问。
男子又犹豫,秦霜只好将刀子下移,血溅出来的时候他终于松口。
“去查这个中间人,抓活的。”秦霜起身,拿过一边的毛巾擦拭自己的手,眼中是蚀骨的寒意,“这个人先关着,别让他死了。”
裴亦庭在慕尼黑出事的事情很快传回了裴家,裴轼卿和宠唯一要留在这边,秦霜则第一时间赶了回去。
这些事虽然传的比较隐晦,但是却瞒不住耳聪目明的人,不过裴亦庭却没死,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惋惜。
秦霜赶回老宅安抚老太太,明确告诉她裴亦庭只是受了伤,老太太这才放了心,又听说闻泱死了,跟忙又让裴耀海安抚闻家。至于闻泱为什么会和裴亦庭在一块儿的事,她一时还没想起来。
过了老太太这一关,秦霜就专心处理狙击手的事,手下的资料很快传过来,她看到资料的时候脸色白了一下,再三确认后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的时候,她竟然觉得四肢发软。
“彼得,处理掉那个狙击手和中间人,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回过神来她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让自己的心腹去办这件事。
久久不曾回家,秦霜不知道自己该一种什么样的面孔去面对自己的父亲――也是暗杀她丈夫的主使者!
“霜霜回来了!”吴婉见到秦霜很高兴,连忙招呼正在逗鸟的秦敏。
秦敏已经知道裴亦庭的事情败了,但没想到秦霜揪出了那个杀手,只当她是受了冲击有些心神不宁,于是吩咐下人去熬点安神茶来给她喝。
吴婉也是一阵唏嘘,在秦霜耳边唠叨个不停。
“妈,”秦霜打断她的话,沉声道:“您先回房间去好吗,我有话跟爸说。”
吴婉一怔,回头和秦敏打了个对眼,犹豫道:“霜霜,有什么事迟点再说,你才回来,还是先休息……”
“妈!”秦霜提高声音,低头不看她的眼睛,径直道:“您先回房。”
命令的口气不容吴婉反抗,她询问了秦敏,见他点头这才慢吞吞地上了楼。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两人,秦敏放下鸟笼子,看着自己这个英姿挺拔的女儿道:“霜霜,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爸,您为什么要这么做?”秦霜依旧垂着头,她不敢抬头,她害怕面对这样的父亲!
秦敏眼神一顿,随即道:“你说什么?”
“裴亦庭的事,”秦霜失望道:“人我已经抓到了,还要我说的更清楚吗?”
秦敏断然否认,“这不可能!”
秦霜猛地抬头,双眼泛红,质问道:“爸,您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裴亦庭是我的丈夫,是您的女婿啊!”
秦敏连忙起身过来拉她的手,急急道:“霜霜,这绝对是有人陷害我,我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
秦霜避开他的手,退后一步,缓沉摇头,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还不承认吗?要我让人来和你当面对质吗?”
秦霜脸上的和蔼一扫而光,他脸色一沉,道:“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吗?还知不知道我是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秦霜讽刺一笑,“父亲会让人暗杀女儿的丈夫吗?”
秦敏铁青着脸不吭声,然而这对秦霜来说无疑是默认了。
秦霜失望地看着他,“爸,我说过多少次了,荣家不是我们的靠山,而且裴亦庭是我的丈夫啊,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
“我就是为你考虑!”秦敏扬声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裴亦庭吗?”
“爸!”秦霜喊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事到如今你还要用这种说辞来搪塞我吗?”
秦敏走到一旁坐下,抬头看着她,“那你想怎么样,把我交给裴家?”
“别忘了,我是你的父亲!裴家是你什么人?我养你这些年都是白费了吗?”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秦霜绝对不会相信这是出自她敬重的父亲的口中,为什么会这样?他究竟被荣家灌了什么迷魂汤?
秦霜不知道怎么面对裴亦庭和文优,更不知道怎么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闻海和李玉,她做不到大义灭亲,尤其是在母亲的眼泪攻势下!
她不知道她的家是怎么了,母亲一味地遵从父亲,甚至还求她帮忙隐瞒这件事……他们到底有没有当她是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