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萧双臂撑在地上,身体悬在她上方,听到她这样叫自己,突然一笑,随后便精疲力尽地摔在了她身侧!
“欧阳!”宠唯一伸手抱住他,手心下却是一片湿濡,她举起手一看,竟然是满手的鲜血……
三年前的场景又在眼前重现,她尖叫一声紧紧抱着身上的人痛哭起来!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把陆云萧从她身上拖了起来,一个熟悉的胸膛将她拥住,迅速抱起她离开火场!
宠唯一指尖颤抖,手上那种阴魂不散的感觉让她连神经都在颤抖,哆嗦着嘴唇,她试图说点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
“一一!”裴轼卿把她放进救护车里,捉着她的双手迫使她抬起头来,“宠唯一!冷静下来!”
宠唯一茫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突地笑了笑,然后就扑进他怀里恸哭起来,双手用尽了全力,仿佛住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裴轼卿总算松了口气,轻拍着她的背道:“别害怕,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宠唯一不能说话,小腹却传来一阵剜心的剧痛,她脸色瞬间惨白,五官也扭曲起来,揪着他的衣领使劲摇晃!
裴轼卿不明白,抓着她的手焦急道:“说话,一一,说话!”
宠唯一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来,挣开他的手按着自己的小腹,煞白的脸拧起来,因为疼痛,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裴轼卿低头,目光所触是惊心的红!
整颗心都颤抖起来,裴轼卿伸手拥住她,克制着心底的恐慌道:“别害怕一一,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
先前还在怀里颤抖的人突然没了动静,裴轼卿知道她昏过去了,他的手紧了紧,心沉到了谷底!
宠唯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没有颜色,四处充满了痛苦,她不能说话不能叫喊,所有的痛都压在胸腔内,一点一点绞杀着她的心脏!
她抬头,裴轼卿明明就站在她面前,可她怎么追也追不上,知道他的身影消失,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
“一一……”
熟悉的声音让她驻足,回过头去,却被满身是血的陆云萧骇住了,她看到他向自己伸出手,蛊惑般地说道:“一一,跟我来,跟我一块儿走……”
不……不!她拼命摇头,毛骨悚然的湿滑感却突然传遍了全身,垂眸一看,竟然是满手的血……
“裴叔叔,救我!”她大喊。
手被人握住,耳边传来有力的声音,“一一,没事了,我在这里!”
重重迷雾散开,宠唯一猛地睁开眼睛,明亮的光线晃得她闭了闭眼,过了几秒才适应过来。
裴轼卿就守在她身边,双目通红地看着自己,哑着嗓子问道:“能说话吗?”
腹部的疼痛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宠唯一鼻子一酸,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她低低道:“孩子没了是吗?”
裴轼卿紧握着她的手,将头埋在她肩膀上,声音里竟然带着颤抖,“没关系,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孩子……”
宠唯一望着雪白的墙壁,默默地流泪。
裴轼卿抬起头来,干涸的眼睛里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是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坚毅的脸也不像往日那样意气风发。
他望着宠唯一,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他承诺过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没想到这一次,他不仅失去了孩子,差点连她也……
失去了孩子,两人心里都不好过,两两相对,却也只能默默伤痛。
“云萧……他怎么样了?”很久以后,宠唯一才开口问道。
“他的伤比较严重,除了背部烧伤,最严重的是头部的玻璃渣,现在还在手术室。”裴轼卿并不想瞒她,没有陆云萧,宠唯一恐怕不能活着离开那间屋子……这也是他最为懊悔的地方,出纰漏的地方竟然就是蔷薇园的人,是他手底下的人!
宠唯一转过头来,眼眶里含着泪,哽咽道:“裴叔叔,是不是所有跟我亲近的人都会出事,三年前他没有死,三年后他还是逃不掉吗?”
“宠唯一!”裴轼卿沉声喝道:“谁准你说的这些混账话!”
宠唯一目光脆弱,瞳色变得黯淡,“这不是事实吗?”
裴轼卿眸中迸出犀利的光芒,猛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狠心道:“这句话你等我死了之后再说吧!”
宠唯一伏在他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了,低低的呜咽声渐渐变大,她痛苦的、急于宣泄地大哭起来,想把所有的痛苦都扔进泪水里流出体外!
裴轼卿紧紧抱住她,眼中光芒浮动,他缓缓合上眼睛,等到再睁开时,刚才那一点水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病房内回荡着宠唯一的哭声,站在门口的翟薄锦和江慕瑾几人两两相望后愈发沉默,谁也没有敲门,就站在墙边,垂着头等裴轼卿。
不知道是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后,裴轼卿才疲惫地拉开门走出来。
翟薄锦率先迎上去,顿了顿才道:“陆云萧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裴轼卿沉沉点头,眼中绽放出一抹冷厉,“乔海歆在哪儿?”
“死了。”佐乔走上来道:“我和秋缚去堵她的时候,她慌不择路地逃进了高速,逆向行驶,整个人被压的血肉模糊。”
在场的人没有半分怜悯,乔海歆逃也逃不掉,自己死了省得脏了别人的手。
裴轼卿神色阴鸷,“便宜她了!”
“四少,”翟薄锦拍拍他的肩膀道:“你陪着唯一吧,她现在最需要你,善后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叫欧铭启把日耀的资料传回来。”裴轼卿打断他的话。
“四少!”秋缚皱起眉头,“现在还不到时候!”
裴轼卿冷冷看了他一眼,秋缚硬生生把自己的劝阻压回了肚子里。
“全力以赴,”裴轼卿望了病房一眼,瞳孔中痛与恨交织,“先砍了他的翅膀,再砍他的双腿,但要留住他的命!”
翟薄锦沉着脸和秋缚交换了一下眼神,继而点头。
裴轼卿转身拉开。房门又走了进去,没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佐乔压在喉咙口的话生生卡住了。
望着紧闭的房门,佐乔垂下头,一脸平静。
江慕瑾看了眼前这几个人,心底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淡淡别过头道:“我们走吧。”
裴轼卿吩咐的事,他们必须得照做,陆镇昌那只老狐狸,躲在欧洲不肯露面,尽在背地里耍手段,本来想等到时机成熟把他连根拔起,没想到阴差阳错出了乔海歆这件事,乔海歆死的太干净利落,陆镇昌还想全身而退?
翟薄锦静静地望了房内一眼,缓缓呼出一口气,带头离开。
宠唯一出了这么大的事,裴家的人第一时间收到了风声,裴亦庭最早赶到医院,但还没来得及见裴轼卿一面,医院那边传来消息:文优早产!
裴轼卿赶去了文优那里,裴尔净和裴善原才相继到了医院,老太太本来也要来,但被裴耀海劝住了。
宠正宏稍后也收到了消息,跟着去了医院,但宠唯一已经睡着了,他心疼地看着头上还缠着绷带的人,冷着脸把裴轼卿叫到了门外。
门刚刚关上,宠正宏转身就是一拐杖打在裴轼卿背上,这一拐杖可是用了全力,皮肉上传出了闷响声,但裴轼卿却动也不动,咬牙忍了下来。
“这就是你的照顾?”宠正宏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指着裴轼卿双目赤红:“一一才到了蔷薇园多久,你就能把她照顾成这样?”
“我宠正宏捧在手心里的孙女儿不是拿给你糟蹋的!”
裴轼卿垂眸承受着他的怒火,恨不得让宠正宏再打他几拐杖,这样他心里也要好受些,原本活蹦乱跳的人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他的心也疼,在滴血!
“是我无能!”他牙关绷紧,压低声音说道。
宠正宏余怒未消,纵然知道这件事起因不是裴轼卿,但宠唯一没了孩子是事实,差点丧命是事实,自从到了蔷薇园她身边的事就没断过,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儿,宠家唯一的血脉!
“等唯一好点,我就带她回奉一园。”他宣布道。
“不行!”裴轼卿当即道:“她要留在我身边!”
宠正宏火蹭地一声就上来了,抬手又给了他一拐杖,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有种再说一次!”
裴轼卿丝毫不慑于他的盛怒,掷地有声地道:“唯一只能待在我身边!”
“你……简直混账!”宠正宏又要打,病房却突然被拉开,消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宠唯一站在了两人之间,她道:“爷爷,跟你回奉一园。”
裴轼卿面上没有动静,双拳却紧紧握了起来,一股无力感蔓延到了全身!
“爷爷,你先回去吧,我很好。”宠唯一转身折回病房,自顾自拉开被子躺上床,又道:“我想好好静一静。”
宠正宏知道她心痛,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好孩子,坚强一点儿,很快就过去了。”
宠唯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又别过头去埋进被子里。
宠正宏看了眼杵在门口的裴轼卿,冷声道:“一一出院的时候我来接她。”
送走了宠正宏,裴轼卿走到病床边,声音沙哑地问道:“要喝点水吗?”
宠唯一猛地翻身坐起来,抓过他的手把他拉到床边,推开他的衣服检查他的背!
两条乌青的印子横亘在背上,宠唯一眼泪又滚了出来,手指轻抚着他的伤痕,哽咽道:“疼不疼?”
裴轼卿拉下衣服,转身握住她的手,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水,摇头道:“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宠唯一眼泪止不住,“胡说,我在房间里都听到了,爷爷打的那么重!”
“身上这点痛远远不及我心痛,”裴轼卿俯头亲吻着她的脸颊,语气里透着哀伤,“一一,快点好起来,变回以前那个爱笑的一一……”
宠唯一拥住他,任眼泪再一次打湿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