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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深秋凉·涅槃【1】

[短篇/深秋凉·涅盘]

[一]

磅礴的大雨下了一天一夜,伴随着震天的雷声,偶尔几道闪电划破深邃的夜空,亮如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味,横七竖八的空酒罐,散落一地的宣纸,狼藉不堪的碎片,七倒八歪的家具,室内漆黑一片,静谧得可怕。

窗外掠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室内,也照亮了他萧索的身影。仅仅一瞬,室内又恢复漆黑,沉寂无声,会让人感觉刚刚显现的人影只是个错觉。

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大门被打开,一道挺拔的身影步入室内,扑鼻的浓郁酒气味令他微微皱眉,傲视挺立地扫了一遍,眼里闪过凌厉的光芒,大步迈向目标,在暗处停了下来,冷声道,“你就打算这么堕落下去?”

无人回应,空气中,更无丝毫波动,偌大的室内仿佛只余他一人。

来人负手而立,又上前迈了一步,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他蹲下身一看,原来是一张宣纸,借着月光,他清楚地看见宣纸上赫然勾勒着一名俏丽女子,巧笑嫣然地立在梅树之下,眉目之间透着温婉的笑意。

冷哼一声,男子见周围散落了一地的宣纸,捡起几张瞧着,果不其然,画得全是那名女子,有哭,有笑,有嗔,有怒。笔者似乎把女子的神情都深深地刻在心里,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女子的神韵,惟妙惟肖。

“呵。”一丝冷笑从薄唇间溢出,桑月微微眯了眯眼,攥紧了手中的宣纸,讥讽道,“童博,你在这儿醉生梦死,人家可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出嫁呢。本座真为你感到不值,你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可她呢?一转眼就嫁入赫赫有名的端木山庄,成为庄主夫人,麻雀变凤凰了。本座早就告诉过你,世间女子皆薄幸,你还真以为她会为你守一辈子吗?”

黑暗处,仍旧没有丝毫回应,静默无声。

自从三天前,桑月有意无意透露豆豆即将嫁给端木离夏的消息,童博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终日沉溺饮酒,不停地画着她的画像,摔碎了所有能摔得东西,室内一片狼藉。

又是一道惊天的雷声,随之而来亮如白昼的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室内,也让桑月看清了蜷缩在角落的他。

童博坐在一堆散乱的家具中,神色木然地曲起双膝,双臂无力地垂在膝上,双目空洞地直视前方,如死灰一般的眼神没有半点波澜,脸色苍白如雪的蜷缩在墙角,旁边散落了一地的酒瓶和宣纸。

看着他这般萧索的模样,一股无名火在桑月心中燃烧着,他脸色铁青得走近童博,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眼神阴鸷,“童博,今日之后她就是堂堂端木夫人,地位崇高,受人敬仰,你以为她还会记得有你这么个人吗?只怕这会,她已经是端木离夏的人了!你还想着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做什么?本座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喜欢!”

桑月想让童博彻底断了对豆豆的心,也想让豆豆断了对童博的纠缠。若是简单的杀了豆豆,童博可能会怀念她一辈子,或者随她而去。

他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为了得到童博,必然要令豆豆彻底伤透他的心。可还没等桑月实施计划,豆豆倒自个儿迫不及待地嫁入端木山庄,呵,这倒也省了他的事,顺水推舟的把这事透露给童博。

爹说得没错,世上女子皆薄幸。如今的童博,终于要断了对她的念想,死心待在他的身边吧。

童博面如死灰,空洞的眼眸茫然地看着前方,多日未开口的声音嘶哑低沉,蓦然凄凄凉地笑了,“这不正称了你的心吗?”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就是桑月处心积虑所要的结果吗?

全身的细胞都发了狂地想去追回她,想不顾一切地带她远走高飞。

但他早已不是当初胸怀天下,温润如玉的童博。

如今的他双手沾满鲜血,身子污秽肮脏,是个活在黑暗中的冷血怪物,还有守护她的资格吗?还能坦然与她度过一生吗?

他配吗?他配吗?

童博永远也忘不掉,当日她离开鬼窟时灰冷的神情,绝望的眼神。每每午夜梦回,都令他痛不欲生。

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他不想……不想再一次破坏她的幸福,摧毁她的人生。

那抹温暖如旭日的笑靥,是他最深的眷念。

若端木离夏真的能带给她幸福,他除了祝福,还有什么资格去争?他有什么身份去抢?

童博厌恶他的碰触,挣脱他的钳制,摔倒在冰冷的墙角,仰头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澄黄的酒水来不及吞咽,顺着嘴角滑落脖颈,隐入衣领。

醉吧,醉吧,也许醉了就不会这么痛了!

居高临下地看着童博自暴自弃地抱着酒瓶旁若无人的灌酒,桑月面罩寒霜,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全身因愤怒而颤怵不已,眼光喷射出怒火,上前一步夺过他的酒瓶,狠狠的砸碎在地上,怒喝道,“你要一醉方休是吗?本座偏不让你如意!”见童博又拿起一瓶,他怒不可遏地摔碎了所有的酒瓶,清脆的破碎声在宁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桑月提起他的衣领,目光凌厉而愤懑,语气像要凝结成冰一般,神情狂乱,“痛不欲生对不对?本座偏要你记着今日的痛!记着她的绝情寡义!这都是那个女人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本座要你彻底忘记她,你是属于本座的!听清楚了吗,你是属于本座的!没有本座的允许,你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窗外倾盆大雨,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掩盖了所有的声响。

乌云遮住了月色,漆黑的室内酒气味更加浓郁,童博神色木然得看着震怒的他,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面无表情的地任他咆哮着,不挣扎也没丝毫反应,眼神空洞得看着漆黑的屋顶,似乎他的心也跟着那些酒瓶,摔得支离破碎,再也拼不全了。

门外响起急促地脚步声,在磅礴的雨声中,显得分外轻微。僵持不下的两人已无心在意这渺小的声响,直到一道红影翩然跃进屋内,伴随着一道清脆悦耳的嗓音,“童大哥!”

豆豆身穿火红的嫁衣,提着裙摆,全身被雨水打湿,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弄花了她的红妆,无比狼狈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漆黑的室内,她的眼眸格外灿亮,秋水般的水眸含着盈盈笑意,朝着已经痴傻的童博露出明媚的笑靥,一如最初般娇美可人,“童大哥,我回来了。”

绝望的心中被射进一道亮光,童博觉得体内有巨大的响声淹没了周围所有的声音,静谧无声的世界里,只余她清润的嗓音和火红的身影,像一道暖流流淌到他的心间,滋润他逐渐枯萎的心。

如同梦境一般不真切,深邃的眼眸微热,童博近乎痴傻地看着她,四目相对,顷刻间失了所有语言。

屋外的狂风渐弱,只余淅沥沥地雨声敲打着大地,月亮悄悄地探出头来,温暖的月色照亮一室光辉。

[二]

“……豆豆?”童博失神的凝视她,眼前的画面令他觉得不真实,眼眶有些****,那道火红的身影却格外清晰。

是他喝醉了,才有这番错觉吗?

松开他,桑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佳人,紧绷的脸色隐隐透着一股躁动,瞥了一眼失神的童博,目光愈发深沉而复杂,挡在他的身前,冷冷地笑道,“端木夫人,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怎么?亲自来邀请童博吗?新婚燕尔,怎么不带着新郎一同前来,本座好祝贺贤伉俪喜结连理之喜。”

豆豆没有看他,视线落在童博的脸上,清亮的眸子慌张地看着他,上前一步,“童大哥,我、我没有和离夏成亲,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她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满腔的话语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竟什么也说不出来,硬生生地咽进喉咙,语调愈发混乱了。

在拜堂之前,她就落荒而逃了。

她已经欠端木离夏太多,怎能爱着另一个人却嫁给他?他要的陪伴太沉重,她给不起。

她的心已经遗落在童博身上,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对于端木离夏,她除了抱歉,还是抱歉。她无法假装爱他,这样对他们三个人,都不公平。

童博的身影虚晃了一下,颤抖地走近她,胸腔中奔腾着压抑许久的情感,他再也维持不住冰冷的面具,一把抱住她,用几乎要把她揉碎在怀里的力道,热泪****了眼眶,近乎失神的呢喃着,“豆豆,我的豆豆……”

熟悉的少女清香溢满鼻间,怀中柔软的身躯,童博眷念地深吸一口气,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真的回来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克制不住力道,只想紧紧的把她留在身边,再也不许她离开。

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他的力气很大,豆豆的腰身被他搂得生疼,心里却甜蜜异常,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湿润的眼眶浮上一丝期盼的晶亮,“童大哥,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我……”

桑月如沉石般伫立在一旁,冷漠地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眉目之间已然灰冷,隐隐透着怒意,厉声地提醒他,“童博,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的话像一个魔咒,生生掐断即将吐出的话语,童博脸色刷白,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住,僵直在原地。

桑月的嘴角勾勒起一丝寓意不明的冷笑,语调平淡得令人心惊,“……需要本座亲自提醒你吗?”

面对他似笑非笑的若有所指,童博只感觉顷刻跌入冰窖,浑身冷得发抖,像被针扎似得猛地推开豆豆,脸色苍白,颤巍巍地退后数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下来,冷漠的背过身,“豆豆姑娘,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找我,请你回去当你的端木夫人,你的厚爱童某消受不起!”

童博沉痛得闭上眼睛,那些不堪的回忆,如潮水般袭向他的脑海,令人作呕的喘息,充斥在他的耳边,几乎要把他逼疯了。

他怎么可以拥有如此美好的她,怎么可以!那些肮脏不堪的噩梦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咙,他近乎窒息得挣扎,却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他不配!他不配!

“不,童大哥,你骗我!”豆豆噙着泪水,绯红的嫁衣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质问道,“你明明喜欢我,明明很开心看到我,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骗我?童大哥,你说话啊,我不相信你对我无动于衷,我不相信!”

“这几天我一直想,一直想,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莽撞的女孩了,我能分辨出虚情还是真心!童大哥,你说过我是你永生永世的新娘,但如果你一直瞒着我,始终不肯对我袒露真心,就算是生生世世,我们又如何相爱相守?我不知道是否会有来世,更不想寄托来世,来世太过渺茫,太过虚幻,我愿意和你许下永世的承诺,但我更希望这辈子,能兑现你的诺言,与我相守。”

凝望着他的背影,晶亮的泪光溢出眼眶,豆豆的脸上泪痕交错,清润的语调掺杂着不可追寻的悲伤,“你曾经问过我,我这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当时你说我的希望里没有你,如今经过这么多波折,我早已把未来与你紧紧相连,没有你的陪伴,我谈何未来?我如何能一个人活下去?”

“我说过,我可以等你,等你五年,十年,一辈子,永生永世,我都可以等下去!可是童大哥,为什么你的每一次选择都是丢下豆豆,独自一人面对所有?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我可以与你并肩作战,共同面对!”

她的声嘶力竭像一把利刃直插他的胸口,心口的痛楚如一阵阵刀绞,童博直挺挺的背对着她,努力压抑着想要回过身抱她的冲动,隐忍着抿住唇,苦涩的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沉寂萧索的身影隐入黑暗之中,仿佛已融为一体。

豆豆慢慢上前站在他的身后,艰涩地开口,“如今,你又要再一次丢下豆豆吗?这一次,你又是什么理由?童大哥,我相信你,我给你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的信任,只要你说,我就敢毫无保留的相信,我不会问你什么,也不需要你解释……童大哥,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她双目灼灼的盯着他,热泪模糊了视线,声声凄凉地央求着,执意寻一个答案。

等待了许久,自始至终童博都背对着她,一语不发。

眼眸里的期盼一点点熄灭,豆豆褪尽了血色,身子虚晃了一下,凄楚的苦涩跃上眼角眉梢,心中仿佛被一下子被掏空了,冷冽的风不断往里头灌,目光愈发空洞无神,零星的泪光在眸里闪烁着,“童大哥,连一个理由你都不肯给我吗?就算骗我也好……”

“你要理由吗?本座可以给你答案。”静默地瞅着他们半晌,桑月直勾勾的盯着豆豆,眼眸越发深沉,唇边的冷笑更显得深意,幽幽清冷的语气自他唇间飘出,带着些许嘲讽,“只是,你敢听吗?”

童博浑身一震,震惊的回头瞪他,目光流露出深切的愤恨,全身因愤怒而颤抖着,厉声道,“桑月,你敢!”

他想做什么?他非要这般羞辱他,存心逼死他才甘心吗!

“本座有什么不敢的?”清冷的月光下,桑月嗤笑一声,紧绷的面露隐隐透着些许狂乱,童博眼中赤裸裸的恨意刺痛了他的眼,盯着他们的眼眸愈加晦暗阴沉。可笑,这世间岂有他不敢之事?

本座想要的人,即便得不到他的心,也绝不容许其他人觊觎!

一向爱他至深的豆豆,若是知道她心目中引以为傲的英雄做了这等污秽肮脏的事,不知作何感想?

桑月太清楚世人狭隘的目光,容不下这污秽的佞事。他倒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知道真相的豆豆是如何对童博避之唯恐不及,是如何一点点碾碎童博的心!

爱是什么?不过是天下最肤浅最可笑的谎言罢了。

你摆脱不掉我的,童博,若是折断你的翅膀才能留住你,他绝不犹豫。这一世,本座誓要与你纠缠到底,至死方休!

“你这是什么意思?”豆豆微微一怔,童博的激动让心中的不安愈发涌上胸口,眼中的探究意味渐浓,目光警惕地盯着桑月,微微皱了皱眉头,企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半晌才开口,“你又想拿我威胁童大哥做什么?”

闻言,桑月发出震天的笑声,阴郁的眼眸闪过一丝精光,眉眼深沉地看着她,讥讽地开口,“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大摇大摆的离开鬼窟?”

“够了!”童博近乎失了血色,濒临崩溃得攥紧桑月的衣领,眼眸充满愤懑,怒不可遏地厉声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全身因恐惧而颤抖着,不,他宁死都不能让她知道如此不堪的自己!

童博回头朝着怔忡的豆豆怒吼,颤抖地指着门口,语气冷得凝结成冰,咬着牙硬逼自己说出最绝情的话,“豆豆姑娘,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请你不要再不知廉耻的纠缠我!我求求你,请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不要出现在我的世界,回去做你的端木夫人,享你的荣华富贵!滚,马上滚出这里!滚啊!”

豆豆瑟缩了一下,单薄的身子呆立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微颤的泪水因他绝情的话语而滑落脸颊,跌落到尘土。

她从未见过这般暴怒的童博,如同濒临崩溃的野兽,疯狂的嘶吼着,绝望而悲凉。

心被狠狠揪起,层叠的泪水一点点溢出眼眶,****的眼眸溢满心疼。她知道,若不是天大的事,童大哥绝不会这般失控绝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了她,他到底付出了什么?

“呵,怎么,你不敢让她知道吗?”无视他的绝望,桑月阴狠的笑了,吐出的话语却像寒冬腊月,誓要拉他一同堕入无边地狱,万劫不复。“你们相爱得让本座好生羡慕啊,怎么这会反倒退缩了?当初你为了她不惜牺牲至此,本座看了都深受感动。这会怎么不让她知晓?还是怕你的污秽会令她唾弃……”

“闭嘴!我叫你闭嘴!”眼中猛然迸射出强烈的恨意,童博的呼吸一窒,淹没了自己的理智,愤恨的甩了他好几记耳光,崩溃的怒吼着。

桑月还未说完,几道清脆响亮的巴掌便甩了过来,力道之重令他的嘴角流出血迹。他对上童博憎恨的目光,毫不在意的抹去嘴角的血迹,唇上的笑意更冷上几分,执意要把童博最后的自尊狠狠的践踏,残酷的吐出决绝的话,声调不由地提高,“你越想瞒着,本座就偏要让她知道!”

桑月突然紧紧盯着豆豆,脸上露出诡异的嗤笑,童博脸色突变,瞳孔猛地一缩,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听冰冷的嗓音如利刃,一字一句地执意碾碎他最后的尊严,“——你见过你的童大哥在本座身下销魂的模样吗?”

顷刻间,室内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彻骨的悲凉在黑暗中悄然蔓延,犹如死寂。

屋外狂风暴雨,猛烈的骤风刮着窗柩,发出刺耳的噪音。一道惊天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仅仅一瞬的亮光,却足以让童博清楚地看到她惨白如纸的面容。

[三]

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大摇大摆的离开鬼窟?

你见过你的童大哥在本座身下销魂的模样吗?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冰冷的话语,豆豆觉得全身血液仿佛冻住了一般,体内撕扯的痛楚伴随着巨大的回声淹没了她的理智,不可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就巴掌大的脸庞上,瞪大了双眼,更显消瘦。火红的身影颤抖如纸鸢,麻木的钝痛之感恍如梦境,她恍恍然地伫立在原地,如僵直的木偶,没了生气。

豆豆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失神的眼眸悬着微颤的泪水,眼睛艰涩泛红,完全痴傻地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就连童博面无血色地冲出房门,她也毫无察觉,沉浸在震惊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豆豆姑娘,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他吗?怎么,这会反倒沉默了?”桑月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嘲讽着,毫不意外看到她如此失常的反应。

果然,世人都不过如此,就连眼前的女子,也不例外。那些海誓山盟的承诺,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骗局!

你看清楚了吧,童博,看清楚她对你到底有多少真心,有多少假意!你甘愿为她付出一切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是换来无情的厌恶!

桑月阴鸷地盯着她,露出一丝了然的冷笑,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在经过豆豆身边时,狠狠地碰撞她的肩膀,猝不及防的冲撞令豆豆跌倒在冰冷的地上,她的眼神空洞的低垂着头,失魂落魄般呆坐着。

桑月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充满了鄙夷,面罩寒霜的警告,“豆豆姑娘,童博是本座的人,请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否则别怪本座对你不客气!”话音刚落,以着胜利者的傲然姿态,他便大步迈出房间,扬长而去。

屋外,磅礴大雨像惊雷似得打向大地,时不时天空昼亮划过几道闪电,狂风刮得更加剧烈。

只听一道惊天动地的雷声轰然响起,豆豆才如梦初醒般晃过神来,失神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苍白的脸色流露出寓意不明的神色,只见一道红影跃进雨帘,渐渐消失在大雨之中。

漆黑的夜空,泥泞的山路,湿滑的石壁,火红的身影穿梭在荒郊野岭,冷冽的雨水砸在她的身上,全身被雨水浸湿,淋湿的发丝贴在脸上,长发凌乱,嫁衣沾上泥土,看上去十分狼狈。

偶尔一晃而过的闪电,看起来凶险异常,不禁让人为她捏了一把汗。她却毫不理会地穿梭在树林之中,心急如焚地在寻找什么。

“童大哥——童大哥——”清润的嗓音自她的唇间溢出,明明已用尽全力呼唤,但巨大的雨声和震天的雷声轻易盖过了她的嗓音,听起来细如蚊呐般微不可闻。

她必须尽快找到童博,这么危险的天气,她好怕他会做出傻事来。

当她听到残酷的真相,强烈的心疼和自责充斥在胸口,淹没了周围所有的声响,脑海中一片空白,刺骨的冷意一遍一遍如海浪潮般直冲脑门。

原来那天的伤痕是……

回忆起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令豆豆呼吸一窒,心中的强烈痛楚撕裂着身心,泪水混着雨水滑落脸颊,身上的寒冷也掩盖不了由心而生的悲凉,心口一阵阵绞痛着。她气桑月的残忍,气童博的傻气,更多的是气自己的无能。

若可以选择,她宁死也不愿童博作出这等牺牲。高节如他,如何能忍受如此可耻的佞事?若不是为她,他定是宁死也不会让桑月得逞。

她到底做了什么?童大哥对她如此情深意重,倾尽所有,她怎能弃他不顾?她一定要找到他,亲口告诉他,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永远都是她心中的英雄,永世唯一想嫁的男人。

风雨不弃,生死相依。

雨势愈发大了,冲刷了所有的痕迹。豆豆孤立无援的立在树林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始终没有寻到熟悉的身影,触目所及的全是相似的场景,突然脚下被石头绊住,她狼狈地摔倒在泥泞的泥水里,脏污的泥水弄脏了嫁衣,弄脏了白净的脸。

她好没用,好没用!若不是她,童博怎会遭受这般凌辱!

都是她的错,若童博出了什么事,她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冷冽的雨水重重的砸在她的身上,豆豆颓然地趴在地上,白皙的十指深深地掐入泥土中,无助地望着荒无人烟的树林,眼中的光亮渐渐沉淀为灰败的绝望,止不住的泪水往下掉落,撕心裂肺的抽泣着。

连续不断的阵阵巨大雷电轰鸣声响彻云霄,隐约传来压抑的呻吟声窜入她的耳里,豆豆胡乱抹了一把脸颊,动作不稳地站了起来,急切地朝声源处奔去。

果不其然,在树林深处,一道白影蜷缩在地上,白衣被泥泞的泥土弄脏,童博的脸色苍白如雪,双目紧闭,浑身痛苦得颤抖着,发出无力的低吼声。

只消一眼,太过熟悉的场景令豆豆大惊失色,童博的蛇毒再一次发作了。

自从童博被强灌血蟒的血液后,体内的龙神热血和血蟒冷血相生相克,每隔一段时间藏匿在体内的两股力量便相互牵制相互争斗,导致经脉逆转、血液倒流、真气乱窜,全身忽冷忽热,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血,遭受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狂风暴雨仍然在肆虐,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此地不宜久留,必须马上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豆豆已经不止一次见过他蛇毒发作的模样,清楚地知道,除了咬牙挨过痛楚,基本上药石无灵。可近来他的蛇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一次比一次更痛,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待在深山野林中,绝不是良策,只会让他的痛苦加剧。

“童大哥,你怎么样,能走吗?”

温柔的嗓音冲破重重喧嚣,清晰地传到在童博的脑里,他吃力地睁开眼,雨水模糊了视线,只看到一团火红的身影,但他很清楚眼前的人是他最无法面对的。童博羞愤地甩开她的手,低哑的嘶吼着,“走……你走!我不要你管!”

她为什么还来找他?那刻惨白如雪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既然难以接受,如今的她是来表示愧疚还是同情?

不,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无法再承受。

仅仅一个眼神,就足以伤得他体无完肤。

胸腔内传来一阵阵凌迟似得刀绞,两股力量相互纠缠相互争斗,翻腾的血液仿佛要把他撕碎,童博无力地蜷缩在地上,脑中清明的意识渐渐模糊,他感受到疼痛一次比一次剧烈,两股力量撕扯着,几乎要震碎胸腔,破涌而出。

“啊——”

童博死死的捂住胸口,全身奔腾的血液直冲咽喉,鲜血从口中喷出,身子忽而灼热难当,忽而冰冷刺骨,大颗大颗地汗珠顺着雨水滑落,他沉重地闭上眼,浑身痛得发抖,剧烈喘着粗气。

恍惚间,熟悉的温暖包围了自己,空白的脑海中窜入她惨白如纸的面容,深切的羞耻和悲愤涌上心头,童博不断挣脱她的接近,任由自己摔在冰冷的泥土里。

当所有的不堪都袒露在她眼前,仅有的自尊被彻底践踏,童博只想远远地逃离她的视线,最无法面对的人是她,只消一个厌恶的眼神,就足以击溃他的所有,一败涂地。

“不,我不走,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豆豆异常坚持,焦急地环顾四周,但夜色太暗,远处的景色完全看不清晰。

这里是离鬼窟不远的荒山,她记得这儿有一处隐蔽的岩洞,曾经躲避桑月耳目时在岩洞里躲过一阵,岩洞里有一池天然温泉,从岩壁中喷涌而出,与旁边的河水融为一流,冷热交替,雾气漫漫。

自从豆豆发现这池天然温泉,就想着带他一试,或许温泉里的硫磺能抑制童博体内的蛇血,缓解他的痛苦。如今别无他法,只能冒险一试了。

惊天的闪电再一次照亮世界,豆豆隐约辨认出自己所在的方位,低头思索着怎么把童博送到岩洞,单单只凭一人之力肯定无法抬动人高马大且不配合的童博,可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找人来帮忙?突然,灵光一闪,她心生一计,不放心地看他一眼,匆匆跑开了。

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童博吃力地睁开眼,眼睁睁看着火红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口的绞痛更甚于身体上的痛楚,汗水模糊了视线,眼眸里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扑灭,流露出如死灰般的绝望,她决绝的背影彻底撕碎了他的心。

她终究还是走了,不要他了。

是啊,如今的童博,不仅污秽不堪,还是个不人不蛇的怪物,如同蝼蚁苟且偷生,怎能奢望她心无芥蒂,不离不弃?

这般屈辱的活着,或许就这么去了,倒也干净。

如同被抛弃的孩童,童博无助地蜷曲在地上,豆大的雨水砸在他的身上,他沉痛得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滑落,胸腔中越来越剧烈地痛楚席卷身心,任由微弱的意识陷入无边黑暗,再也无力挣扎。

[四]

豆豆捡起被骤雨打落的树枝,捡了整整四五捆,又不放心童博一人,不敢多耽搁,吃力地抱着它们回了原处。待她回去,发现童博浑身冰冷的躺在泥水上,面色乌青,早已失去了意识。

豆豆怕他坚持不了多久,争分夺秒的利用树枝编制简易的拖板,自他身后抱着他往拖板上吃力的拖行,再用粗壮的树枝勾住拖板的两侧,她把粗树枝套在腰上,抬头看着倾盆大雨下的漆黑森林,伴随着是不是的电闪雷鸣,心里下了决心,拼劲吃奶的力气,奋力拖着他往森林深处走去。

“童大哥,你坚持住,豆豆一定会救你的!”

豆豆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手臂被树枝上的倒刺划破了口子,她仍然咬牙坚持着,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艰难。森林里阴森幽暗,又因大雨的肆虐,视野不清,路面湿滑,她不小心脚底打滑摔倒在地,摔得浑身都痛。

狂风怒吼似鬼嚎,她的心里很害怕,但回头望着失去意识的童博,心里有蓦然升起几分勇气。只要有他在身边,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无所畏惧。童大哥,你一定要坚持住,无论如何,豆豆不会放弃的!你也千万不能放弃!

豆豆又再次攥着腰间的粗树枝,眼神坚定,咬着牙,步履艰难地向前行去。

深邃的天空不时划过一瞬闪电,豆豆依稀辨认着方位,不知在大雨中走了多久,她的双腿已经冻得麻木得没有知觉,脸色更显苍白憔悴,裸露的手臂上满是树枝的刮痕。

终于,远远瞧见熟悉的岩洞,豆豆的脸色绽放出亮光,回头看了童博一眼,语气中克制不住的欣喜,“童大哥,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你有救了,童大哥,你有救了!”说着,她拖着童博急急往前跑去,绝处逢生的喜悦,令豆豆忘了伤痛,脚下的步伐也轻了不少。

岩洞里云雾缭绕,散发着潮湿的闷热。洞外的寒风冷冽,洞内温暖如春,热冷交替,使洞内的云雾比往日更为氤氲。

大雨渐弱,狂风渐缓,月亮悄悄地从乌云中探出头来。岩洞的顶部有一处缺口,月光透过它洒下清冷的光辉。

豆豆刚一踏进岩洞,迎面而来的热气使身上一暖,冷意退了大半,缭绕的白雾令她看不真切,微弱的光芒在岩洞里闪烁着,她只能勉强看清洞内的陈设。凭着记忆,豆豆拖着童博往里头走,越深入,雾气越浓,四周也更为潮湿。果不其然,岩洞深处有一汪温泉,冒着腾腾热气,雾气萦绕。

豆豆解开套在身上的粗树枝,跑上前去探了下水温,手心传来的热气令她面容一喜,转身跑回童博身边,俯下身擦去他脸上的泥水,他身上的冰冷让她心上一惊,急切地呼唤着,“童大哥,你醒醒,童大哥!”

无论她如何呼唤,童博始终一动不动的躺在拖板上,冰冷异常,毫无生气。

相似的场景,涌现的往事,令她痛不欲生。他毫无征兆地失踪五年,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豆豆颤抖着覆在他的胸口,耳边传来微弱的心跳声,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在他的衣襟,她紧紧地挨着他冷冰的脸庞,轻轻地吻在他冰冷的唇上,心疼地说,“童大哥,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往事不会重演,只要童博还有一口气在,哪怕倾尽所有,再苦再累,她也不会放弃的。

豆豆褪去他的衣物,随着衣物的剥离,凌虐的伤痕毫无预警地跌入她的视线。光裸精壮的上身满是大片的淤青和咬痕,手臂上红肿的勒痕还未消退,触目惊心地伤痕令豆豆红了眼眶,大颗大颗地泪水滴落下来,强忍着不让呜咽声溢出。

就算她再怎么无知,也知道童博身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心痛得无法呼吸,豆豆颤抖抚摸着他的伤痕,眼眶艰涩红肿,满身的淤青令她无从下手,脱衣的动作更加轻柔,深怕弄疼了他。

正欲褪去他衣裤的动作停了下来,豆豆伏在他的身上,已然泣不成声。

她没办法再面对更多的伤痕,完全无法想象童博为了她到底遭受了多少凌辱,经历了多少折磨!每每触到那些惊心的伤痕,强烈的自责和心疼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的钝痛之感几乎绞碎她的心。

虽然此时的童博昏迷不醒,但她甚至没有勇气再看他一眼。

但他的病情已经刻不容缓,指尖下的身躯冰凉不已,如今不是难过的时候。豆豆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心痛,把视线从伤痕上移开,利落地褪去他身上的衣物,又解开自己身上脏污的嫁衣,只留纯白的里衣,双手小心地拖着童博,双双下了温泉。

泉水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刚好没过豆豆的肩膀,浸湿她洁白的里衣。童博整个人靠在她的肩上,她吃力地扶着他的腰,把重心往自己身上挪。豆豆的小脸憋得通红,她本就娇小瘦弱,虽然有水的浮力减去些许重量,但童博全身压在她身上,还是吃不消的。

洞外的雨声渐渐消失,云淡风清,透着一股雨后泥土的清香。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池面上波光粼粼,在岩洞里反射出淡淡的幽光。

温泉边缘的石壁,有凸起的石块,恰好容一人的空间。豆豆无法长时间承受他的重量,肩膀酸涩难当,凭借水的浮力,她带着童博吃力地往石块游去,让他坐在石块上,全身浸在温泉里,身子倚靠着湿滑的石壁。

温泉的温度较高,热气萦绕,又因洞外的冷冽,冷热温差大,雾气更为氤氲。豆豆站在童博身前,他的脸上有些泥渍,她轻柔地用泉水擦拭他的脸颊,又不停揉搓他冻僵的手臂,只盼尽快令血液循环起来。

果然,这蒸腾的热气令童博的脸色红润了不少,唇色不再苍白无色,身体也渐渐有了温度,呼吸趋于平缓。

“童大哥,童大哥?”轻抚着他的脸颊,豆豆欣喜病情的好转,焦急地试着唤他。但仍然没有丝毫回应,童博紧闭双眸,倚靠着石壁,就像睡着了一般。

心越来越往下沉,清亮的眼眸黯淡下来,豆豆抱住童博,下巴靠在他的肩上,晶莹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的,感受到传来的热度,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喃喃自语,“你会好起来的,童大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艰涩悲伤的语调,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安慰自己。

豆豆紧紧地抱着他,泪流满面,脸颊因温泉的热气而显得异常红润,额头溢出汗水,夹杂着泪水流到童博****的胸膛上。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嘤咛声,豆豆浑身一震,稍稍退开身,双目热切地凝望童博,就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轻微的表情,修长的手指轻抚他的脸颊,期盼地唤着,“童大哥,醒醒,豆豆在这,豆豆陪着你……”

童博微微拧眉,恍恍惚惚间只觉得全身发烫,痛苦已经消退,周身被一股温暖包围着,却不难受,甚至不自觉地渴求这份暖意。

但她的抽离,令他慌了神,急急想夺回这股温暖,不让她离去,大手一揽,强势把她拥入怀中。怀中熟悉的温暖令他露出一丝笑意,满足地嘤咛一声,童博缓缓睁开眼睛。

白雾萦绕,即便是如此身体相贴的两人,中间也飘散着些许白雾,仿佛身处仙境,隐隐透着几分朦胧之感。

奋力睁开双眸,童博的神志有些恍惚,眼前一片模糊,只隐隐看见几道亮光在闪烁着,晃动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

“唔……”童博忍不住捂着脑袋,紧蹙眉头,脑海中一片混沌,涌上来的眩晕之感令他又闭了闭眼。突然,两鬓被轻柔的力道按压着,不适感舒缓了不少,紧绷的脸庞缓和下来,童博再次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呆愣地凝视眼前的女子,久久回不过神来。

[五]

“童大哥?童大哥?”

熟悉的嗓音夹杂着些许焦急窜入童博的耳里,他有些痴傻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分不清她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睁着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刻她就从眼前消失无踪。

豆豆欣喜他清醒过来,焦急地询问他的伤势,可唤了好几声也等不到他的回应,只是惊愕地看着她,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身子更贴近他,小脸凑上前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白净的小手抚上他温热的脸颊,担忧道,“童大哥,你应我一声好吗?你到底怎么了,身子还痛不痛?还是哪里不舒服?”

童博的沉默令她慌了手脚,难道温泉对蛇毒无效?但他的身子明明暖和起来,也醒了过来不是吗?为什么不回应一声,是痛得说不出话吗?

豆豆越想越慌乱,修长的手指伸入温泉水,探向童博****的胸膛上来回摩擦,一心只想令他的血液尽快畅通,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露骨,下一刻,大手擒住她的,阻止她逾越的动作,只听头顶传来低哑苦涩的声音,“你回来做什么?”

他亲眼见到她离去,既然她已经做出选择,又何必回来?如今走到这个地步,是他自己的抉择,他不怨任何人,更不需要她无谓的怜悯或愧疚!

面对他莫名的怒气,豆豆微微一愣,误以为童博指的是逃婚的事,她绽开笑容,清清脆脆地道,“我回来找你啊。”

纯粹干净的笑容,理所当然的语气,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竟觉得如此刺耳,童博涩了眼眶,攥着她的力道不由地加重,面色罩上寒霜,逼自己硬下心肠,“你走吧,当你尊贵的端木夫人,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从此以后童某的事情与你毫无关系!”

手上的力道攥得她生疼,似乎快把她的骨头给捏碎,豆豆痛得紧蹙眉头,发出低低的抽气声。童博这才惊觉到自己用力过猛,蓦然针扎似得松开手,看到纤细的手腕上印着红红的指印,强压下心中涌起的心疼,别过头冷声冷语,“别再跟着我,以后继续过你的日子,不要再多管闲事!”

温泉池中白雾缭绕,潮湿灼热,豆豆的出现分散了他大部分的注意,白雾在池水之上萦绕着,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雾气之中,令他看不真切。

若不是童博正欲起身,移动的动作引起哗哗水声,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池中。蒸腾的热气驱散了体内的寒气,额间微微沁出汗水,童博僵硬地发觉自己身无寸缕泡在池中,身子微微颤抖,惊慌中涌现一股羞耻之感,脸色难堪地吼道,“谁允许你脱我的衣服?”

那些凌辱,那些耻辱,他努力逃避地不堪记忆,赤裸裸地展现在她的面前,仅有的自尊被碾碎在风中,那夜肮脏的佞事排山倒海地涌入他的脑中,再一次撕裂他的心,逼得他几近崩溃。

水下的身子污秽不堪,身上的淤痕每每都在提醒他发生的一切,令他厌恶作呕。他曾发了疯似得不停的洗澡,也洗刷不掉身上的污秽,洗刷不掉遭受的耻辱,这些不堪入目的佞事岂能容她瞧见?

他不敢想她看到了多少,知道了多少,思及此,心口的绞痛止不住,悲愤的泪水溢满了眼眶,童博像一头濒临崩溃的野兽,颤怵着把身子没在水下。

她就站在咫尺的地方,他不敢再动弹半分,紧贴着背后的石壁,尽可能的拉开他们的距离,深怕她再靠近看到他污秽的痕迹,只需一个眼神,就足以令他生不如死。

此时此刻,他还有何颜面再面对她?

“童大哥,就算你再怎么赶我,讨厌我,我也不会走的!”豆豆噙着泪水,触到他眼底的痛苦,不忍见他这般折磨自己,眼中的深情毫不隐藏地流露,言辞灼灼,“你说过要娶我为妻,怎能食言!我等了你六年,你现在不想兑现承诺还要赶我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不管,反正这辈子我认定你赖定你跟定你了,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想甩也甩不掉!”

说到后面,豆豆泪痕交错,一咬牙干脆耍起无赖了,恶狠狠地说道,“童博,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可以恩将仇报!反正你现在是想娶得娶,不想娶也得娶,由不得你!”

听到她的这一番话,童博神色一愣,望着她微愠的双眸,一时语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感觉到她凑近,纤细的小手探向他的手臂,童博面色一凝,想避开她的触碰,可他身后抵着石壁,退无可退,反射性的大手一挥,心中的慌乱令他控制不住力道,只听得佳人惊呼一声,身子已跌入池底。

巨大的推力令豆豆脚底打滑,身子倾斜地扎入水中,炽热的池水争先恐后地涌进她的鼻腔、口中,自小熟悉水性的她迅速捏住鼻子,憋着气正欲往上游,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惊慌地朝她游来,心生一计,她再次闭上眼,装作溺水昏迷的模样,一动不动地仍由他揽入怀中,抱着她浮上水面。

即便豆豆熟识水性,刚刚也呛了不少水,清新的空气窜入鼻间,喉咙传来一阵灼热的痛,不由地大力咳嗽起来,“咳咳咳……”

纤细的双臂自发地勾住他的脖颈,豆豆依偎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见童博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急忙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面露痛苦之色,更加大力地咳嗽起来。

童博见她咳得涨红了脸,半阖着眼虚弱地倒在自己怀里,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手搂着她的细腰,一手轻拍她的背脊,慌乱中带着心疼,“豆豆,好点没有?你怎么这么傻,也不知道躲!”

湿润的发丝凌乱地散在水中,有几缕贴着她的脸颊,童博轻柔地把凌乱的发丝撂到她的耳后,把她抬高露出水面,怀中娇躯更牢牢搂紧他的脖颈。纯白的里衣已被池水浸湿,刚刚的溺水挣扎使她的衣带有些松开,一边的里衣已滑落肩头,白皙的肩头探出水面,露出亮粉色的肚兜,晶莹的露水自白皙的肩膀上滑落,没入丰盈的沟壑之中。

眼前诱人的景象令童博呼吸一窒,只需微微低头就能瞥见春光无限,鼻息间窜入她的清香,俊脸有些窘迫,大手拉好她的里衣,豆豆无力的模样令他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自小受训的礼教令他不敢再看,既然他俩注定有缘无分,怎能如此轻薄于她。童博只能不自在地别过头,好不容易才恢复了镇定,故作冷漠道,“你好点没有,没事就下来!”

豆豆悄悄睁开眼,抬眸见童博的视线落在远处,自然不知道他的顾虑,只见他的脸上微红,不知是因为温泉的热气还是因为她,眼底滑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依赖地勾着他,熟悉的男子气息弥漫在她的周围,豆豆的小脑袋更缩进他的怀中,故意吸吸鼻子,委屈的啜泣道,“童大哥,我好不舒服,头好痛,可能是刚刚撞到石壁了……”

“怎么会撞到石壁呢?撞到哪里,严不严重?”果不其然,一听她的啜泣声,童博自责不已,“对不起豆豆,我不是有意推你的,都怪我。”

豆豆抬起小脸仰望着他,开始反省自己是否做得过了些,心虚地垂下眼眸,却被胸膛上的淤痕夺去目光,还未如此近距离的碰触,她倚靠在****的怀里,鼻头一酸,不由地抚上那些伤痕,轻柔地抚摸着,眼眶艰涩泛红,拧紧的眉头流露出一抹心疼,“还疼吗?”

没头没脑的话令他微微一愣,直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身上游弋,童博才意识到她问得是什么,身子一僵,表情近乎凝固住了,动作生硬地放开她,扯开她紧搂的双臂。突然抽离的温暖令豆豆不满,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沁人的清香窜入他的鼻间,佳人紧贴着他,隔着轻薄湿润的布料,胸前的两团柔软抵着他****的胸膛,童博又羞又急,神情窘迫,清冷的语调夹杂着紧绷之意,“放手!”

“不放!”豆豆摇头如拨浪鼓,毫不自知地继续撩拨童博紧绷的神经。两人拉扯间,本就有些松的衣结彻底解开,纯白的里衣突然敞开,亮粉色的肚兜毫无预警地出现在眼前,丰盈的胸脯微微晃动,诱人的沟壑在水下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动作荡漾着撩人的波涛。

童博脑中的思绪被抽空了,心跳如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原本推拒的手僵在原处,进退维谷。

身前的人停了动作,豆豆疑惑地抬眸看他,他炙热如火的眼眸令她浑身发烫,困惑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下一刻豆豆惊呼地攥紧里衣,双颊嫣红如霞,羞怯的低头不敢看他。

温泉池的水温逐渐升高,四周静谧无声,只余两人怦怦狂跳的心跳声,映着她面如桃花,氤氲的雾气更增添了些许暧昧。

踌躇了许久,豆豆怯生生地瞥了他一眼,不知何时童博已经撇过脸,紧绷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躁动,水底下的双拳紧握,他背过身去,沉痛的闭了闭眼,断然道,“你走吧,豆豆。”

豆豆痴痴地凝望着他的背影,明明两人离得这般近,却又觉得那般遥不可及,远得她再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孤冷的月光下,童博挺直的背脊在池水中的背影更显萧条,白雾弥漫,孤寂的身影似乎就要随之消失了一般。心中蓦然涌出一股怅然若失之感,豆豆恍恍然地攥着衣襟,越来越多的心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向来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豆豆,此时却感到莫名的恐慌,她怕再迟一步,就要彻彻底底地失去他了!

不,她不许!

她无法想象没有他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她不愿想更不敢想。

永生永世,她只想伴他左右,只想随他天涯海角。

紧咬下唇,眉目间多了些许释然,豆豆不再顾虑地从身后抱住他,脸颊紧贴着他的背脊,泪水无声地滑落眼角,滴落在他的皮肤上,哽咽地祈求着,“童大哥,让我当你的妻子好不好?”

她只想这样紧紧地抱着他,用自身的温暖拂去他心底的悲凉,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不管发生何事,都有她一同承担。

就在她抱住的那一刻,童博静静的落泪,沉痛的闭上眼睛,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下唇咬得几乎出血。背脊上的点点冰凉狠狠地敲打他的心,再睁开眼,已是空洞的灰冷,目光冻结成冰,悲怆的语气掺杂着浓郁的苦涩,“豆豆,我配不上你,请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这一具连他自己都作呕的身体,怎配拥有如此纯洁美好的女子?

他已经失去守护她的资格,她值得更好的良配。

“不,童大哥,你怎会配不上我?”豆豆急切地摇摇头,心里不受控制的心疼,走到他的身前,颤抖地抚上他的脸颊,眼含热泪,嘴角却扬起一抹浅笑,“童大哥,我不在乎的,就像当初……当初你误以为我和童战做了夫妻之事,你也不曾看轻我。你说过,心灵的纯净更加重要,不是吗?”

豆豆更靠近的依着他的胸口,白净的手指在淤青上轻柔地摩擦着,童博回过神来,低头看到她疼惜地落下一吻,原本就炙热的身体更加滚烫,呼吸不由地加重,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着,一股深切的渴求直冲脑门。

“不一样的……”尽管全身细胞都呐喊着渴求身前的女子,童博紧紧握拳在身侧,额间布满热汗,脸色紧绷,心中强烈的自厌之情始终不肯碰她一下。

“又有何区别?”感受到他的颤怵,豆豆抛却女子的矜持,紧贴着他滚烫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印下亲吻,执意要击垮他的所有理智,她言辞灼灼地反问道,“若受到侵犯的是我,你会嫌弃我吗?会弃我于不顾吗?”

“不!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思及此,童博张大了眼眸,神情有些惊慌,扳过她双肩的手不觉用了力,语音颤抖地问,“他做了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豆豆,你为什么不说话?他是不是……是不是伤害你了?”

豆豆漠然地看着他,沉寂的面容更坚定了他心中的想法,握着她的手恐惧得发抖,呼之而出的答案几近令他发狂,“不可能,这几****一直防着他,他怎么可能……怎么会……”童博再也说不下去,心如刀绞,面容已呈狂怒,咬牙切齿道,“我去找他,我不会放过他!”

飞快拉住他,豆豆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凝视着他悲愤的眼,无声地泪水滑落脸颊,“是不是唯有被桑月碰过,你才肯接受我?”

“我……”

“好,我去找他。”甩下这句话,豆豆决然地转身就走。

童博一怔,惊慌地擒住她的手,不安的情绪染上眼角,揪心地问,“豆豆,你在说什么?你想做什么?!”

豆豆侧头看他,平静无波地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的笑意,清润的嗓音在风中散开,“既然你说配不上我,若我也被桑月糟蹋了,你就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这是能胡闹的事吗?!简直荒唐!”童博怒不可遏,胸腔奔腾的怒气如潮水涌了出来,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

“对,我就是胡闹!我就是荒唐!”豆豆愤怒地甩开他的手,泪水溢满眼眶,眼中掺杂着苦涩,神色悲切地逼问道,“若你始终无法接受我,始终无法迈过心中的坎,那就让我迈出这一步!是不是唯有这般,你才愿意正视我,才愿意要我!”

她的声嘶力竭字字都刻在他的心上,童博紧绷着脸,眸里带着生冷的怒气,面色铁青地呵斥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眉目之间流露出决然,豆豆径自褪去了里衣,露出仅着肚兜的雪白娇躯,目光灼灼地把他凝视,执意问他,“你要不要我?”

豆豆双颊灿若桃花,倔强的眼眸隐隐透着紧张,乌黑的长发披散在白皙的肌肤上,雪白的肩头微微颤抖着,晶莹的露水滑过她的肤如凝脂,丰盈的胸脯因紧张而上下起伏着,湿透的肚兜隐隐印着挺立的尖端,清瘦的身姿分外撩人。

眼前的撩人春光令童博乱了心神,深邃的眸子隐现出火热的欲望,不自觉地被她吸引,脑中的思绪一下被抽空了,下身涌起一股冲动,全身血液沸腾得想释放。

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下,她美得几乎令他窒息。

过了良久,豆豆苍白了脸色,苦涩的泪水自眼角滑落,裸露的身子颤抖着,心里一阵阵发冷,“童大哥,即便如此,即便我抛却所有的矜持,你仍不肯要我?”

蓦然,她的面容褪去了血色,仿佛全身所有力气都被抽离了,眼神凄楚,嘴角扬起一抹苦涩无力的笑意,一字一句地盯着他,“好,既然你不要,我想桑月不会错过羞辱我的机会。”

豆豆慢慢握紧了手心,不再留恋的转身。

突然,一道猛烈的拉力擒住她的腰身,天旋地转之后身子抵着温热的石壁,红唇被覆住,霸道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吸吮她口中的芳香蜜汁,激狂地唇齿肆虐。

“我不许,我不许!”捧起她的脸,童博双目赤红的看着她,眼眸里燃烧着两团火苗,温热的唇抵着她的,低头再次含住她的唇瓣,霸道的辗转着,遵循心中深切的爱意和人性的本能,掠夺他想要的一切。

豆豆仰着头温顺承受他的掠夺,青涩地回应他,白皙的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童博滚烫的身子压向她,把她锁在自己和石壁之间。

恍惚间,豆豆感到一双大掌无所顾忌地在她雪白娇躯上游走,隔着亮粉色的肚兜揉捏她胸前的柔软浑圆,两指擒住挺拔的尖端,直到它们敏感地紧绷,在轻薄的布料上凸起。

在激狂的掠夺和滚烫的爱抚下,豆豆的脑子彻底混乱了,呼吸紊乱,脸色绯红地仰起头,她无助地娇喘着,仍凭童博轻吻她洁白的脖颈,灼热的吻蜿蜒而下,隔着肚兜含住敏感的红莓,一股令人疯狂的颤怵席卷全身,令她的身子彻底虚软,无力地瘫倒在他的怀里。

豆豆难耐的弓起娇躯嘤咛着,十指无助的插入他的发丝,眼神彻底涣散了,体内涌起一股莫名的渴望,从未有过的激荡充斥在他们之间,媚眼如丝地望着身前的男子,热烫的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经过大雨的洗涤,月亮散发温暖的亮光,皎洁的清辉透过岩洞的石缝倾泻下来,洞内的气温骤然升高,氤氲的雾气更加浓郁,悄悄掩盖了火热的身躯交缠。

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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