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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健全人生(4)

第二天,凌先生如常来上班。这个年轻人装作若无其事一样,上前来问凌先生:“凌先生,听说这里常常闹鬼,昨天夜里,这树上就有一只鬼跳了下来,你有没有被吓着?”

“有鬼?”凌先生不以为然地笑笑。

“听说,挺可怕的,鬼还把你摁倒在地,大家都为你捏一把冷汗呢!”年轻人说得十分认真,使人无法相信他是在说谎。

凌先生只是淡淡地说:“哪有什么鬼!只不过是哪个毛头小子,跟我开玩笑罢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年轻人惊诧地问。

“因为摁住我脖子的手,一点也不冰凉,却是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这怎么可能是鬼的手呢!”

年轻人不由得很感羞惭,满脸通红,这才向凌先生表示了道歉:“凌先生,下次我绝不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真正有修养的人像一块真金一样,遇难不惊。

有一个因为专卖假货而发了大财的人,大概也想积点德,于是就上山去拜佛,做些功德。

他问住持的禅师说:“师父,像你这么高修养的人,也会入地狱吗?”

禅师回答:“我还要抢先入地狱哩!”

这人表示怀疑:“以你这般的功德,怎么可能呢?”

“我是要先到地狱里,才能和已经陷入地狱的你相逢。不然,怎么可能教化你呢?”

人的心中只执着一个“我”,就会产生一连串的痛苦、烦恼,只有用智慧的观照才可能除去这些困扰,也就是我们心头的“鬼”。这好比走进了暗室,发现地上有条蛇,心就会被吓得发毛。只要我们有一定的定力,心无挂碍,就无所畏惧,拿过灯一照,只不过是一条草绳而已。真相大白,所有的恐怖就都会消失了。

偈曰:心中无鬼,何足惧哉!心若有鬼,地狱等待。

14.唯我独尊

释迦牟尼出世时,据说是红霞满天,天花乱坠。他不是呱呱堕地,而是满面红光,一出娘胎就用手先指指天,再指指地,说出第一句话——“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佛经解释此中的“我”就是指人的自我,人的自尊。

陈先生很有钱,家里什么都有了,老婆也很漂亮,最近还买了车子。可他老说很孤独,觉得百无聊赖,很痛苦。吃什么鱼翅燕窝都觉得没有味道,穿什么名贵的衣服都觉得没劲。因为没有人欣赏他,也没有人为他喝彩。他总觉得自我存在的天地太小太窄,灵魂的翅膀总是无法展开,很有窒息之感。

不过在他隔壁的祁先生一家却充满笑声。祁先生是个下了岗的工人,靠两三百块钱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平时很节俭,吃饭并无多菜。祁先生还没有找到工作,钱越来越少了。这一天,甚至连买菜钱也没有了。祁先生便用一蚬壳盛了一小报盐和孩子们一道用筷子点盐,你点我点,使蚬壳转来转去,孩子们乐了,大家一齐有说有笑地吃着这顿没菜的饭。

陈先生看到了,觉得不可思议。他老婆说:“要让他们乐不起来,很简单,只须让他们有钱。”陈先生认为没有钱是很苦的事,他怎么也不相信,于是两夫妻就打赌。陈太太偷偷地把一迭钱塞进了祁家……

果然,祁家从此不得安宁了,祁先生和太太吵得震动四邻。祁先生高声怒骂,祁太太尖厉吵闹,还有孩子恐惧的哭声……一家人为这笔来历不明的钱,先是纷纷的猜忌,后又为派什么用场争吵。

看来是陈太太赢了这场赌,陈先生感慨地说:“钱真不是好东西!”

如果故事是另一种情况,祁先生看到钱想到的是“拾金不昧”,保持自身的尊严,跳出门来叫:“谁把钱丢在我家了?”

陈先生此时肯定会一跃而起,大声应道:“是我!”因为赢的是他,而不是陈太太。那么祁先生肯定会很自豪,他没有为这迭钱而有损自尊。孩子们也因此觉得爸爸了不起,祁太太会觉得自己没看错人,丈夫真是忠厚老实,可靠可信,从此会更尊敬丈夫。

即使这天的晚餐,可能还是只有一小报盐,一家人也是不亦乐乎,叙着天伦之乐。而陈先生还是那么的惴惴不安,怨天尤人。

《易经》中“履”卦有云“初九,素履往,无咎”,意思是这个卦的初爻,告诫人们要淡泊明志,才不会产生罪过。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健全自我。所谓“乐天知命,故不忧”。苏东坡是相当看重自我健全的,谓之“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王勃说:“君子固穷,达人知命”,也是强调自我的健全。佛教认为“四大皆空”,最高境界为“无我”。所谓四大即地、水、火、风。此“四大”都是空的,更何况小小的“我”了。将军七十多岁了,自革命成功后,就一直在乡下躬耕。

所以他这么大把年纪,还满山地跑,比青年人还快。乡里无论老少,见了他都叫“红军爷爷”。一天,省里开会,把他请回省城,住的是高级宾馆。那弹簧床睡得他腰骨直痛;吃的是高级酒席,弄得他肚子很不舒服。领导很关心,天天过来问候。他得站直了,军人嘛,而且不得随便说话,使他感到很累。

第二天,他就赶快跑回乡下了。乡下青山绿水,空气也比城里清新得多,呼吸一口,浑身透得舒服。这里的人们需要他,他也需要他们,这就是一种幸福。

偈曰:健全自我,素履无咎;四大皆空,即是自由。

15.做人真好

佛陀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问他的弟子们:“我手中的土多,还是地上的土多呢?”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于是,弟子们不假思索,随口而答:“当然是地上的土多。”

佛陀很感慨地说:“放眼世界,人山人海,而获得人身的概率微乎其微,如同我的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

地球上的人类大概有几十亿,这与地球上所有的生物数量之比,也是微乎其微。由此可见能做人是很值得庆幸的事,人的生命是那么的宝贵,作为人又怎么可以轻率地放弃生命,抛弃此身,虚度一生呢!

森林中有一群鹿,鹿群中有鹿王。鹿王身体高大,毛色又好,犄角和蹄都生得优美,率领着一千多头鹿。

国王狩猎时,众鹿惊散奔逃,不少的鹿因此掉下深渊,或撞着尖岩树叉,刺得肚破肠流。被国王猎杀的也不少,景况真是惨不忍睹。

鹿王目睹此惨况,哽泣着说:“我作为众鹿之王,择地栖食时,应当考虑周详些。现在避此大难,我是罪无可恕。”

于是,它径自步人国中。国人还以为是国王仁义之至,使神鹿来朝拜,以为这是国家祥瑞之兆。于是,人人都不去拦阻它,鹿王便得以进入王宫。

鹿王来到丹墀之下,跪倒在地,向国王奏道:“小畜因为贪生,来到贵国界内食草,正逢陛下狩猎,兽类顾命奔逃。或被生擒,或被杀死,或受伤惊吓,尸体狼籍,惨不忍睹。上天有仁爱之心,鹿群宁可每日自选送来进贡给陛下,免得伤亡如此惨重。希望陛下给个数,每天该进贡多少只,我是决不敢欺君的。”

国王听了觉得诧异,说:“我每日不过要一只鹿就够了,哪用得了那么多。我真不知给鹿群造成如此大的伤亡。如果情况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发誓不狩猎了。”

鹿王回去向它的子民们说了国王之意,群鹿伏着听完所言,觉得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惨重的伤亡,于是轮候着被挑选人宫……

第一只鹿被选中入宫,来向鹿王辞行。这是一只怀了孕的鹿,鹿王知道了,伤心地哭起来,于是又一次进宫。

国王问它又为了什么,鹿王哭着又说了此番原由。国王一听,怆然涕下,流着泪说:“兽类尚知爱惜生命,怀天地之仁,舍己救众,何况我还是人君呢!每日杀死众生,以肥私己之身,我真是太残忍了,这行为与豺狼没有两样。”

于是他命鹿王带这个怀了孕的鹿回去,下了一道圣旨:“从今后有犯鹿者与犯人同罚。”从此,这个国家成了一个美丽的国家。有了美丽的生命,就有了美丽的自然。

世界上所有的生命,以人的生命层次最高。人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人间到处有青山。问题是我们能不能体会到这些美。好比说喝茶,日本的茶道过程就很高雅庄严。太阳是唯一的太阳,花朵万紫千红,令我们百看不厌。每一个最色都是宇宙的美,每一个动作都是宇宙唯一的,因为一切都只有一次,你就更应该珍惜宇宙唯一的每一次。

十七世纪大文学批评家金圣叹自述他感觉的快乐时刻,撷取一二,以飨请君:作县官,每日打退堂鼓时,不亦快哉!看野烧,不亦快哉!读虬髯客传,不亦快哉!此中“不亦快哉”乃快感而发也。金圣叹可谓是一个觉悟的人,生死一如,生命对于他来说,永远欢乐在眼前一瞬间。他所抱的是一种人生的自然态度:人到无求品自高。

偈曰:生命可贵,与生俱来;人到无求,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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