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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撼世奇观(3)

继续沿江北上,在烈日下持续不停地走了个多小时的上山路。

再以后就是不停地上山下山,没完没了地在海拔多米到几百米的高度徘徊,雅江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我就要跟着绕过一个山嘴又一个山嘴。

终于到达了扎曲。

扎曲是个较大的村庄,位于雅鲁藏布江的和帕隆藏布江的交汇处。站立在那儿,雅江和帕江两个双胞胎似的“马蹄形”大拐弯就在我的脚下,侧面是加拉白垒的皑皑雪峰。扎布大叔曾告诉我应该在扎曲村的南面不到米处安营扎寨,他说那里是绝佳的观景地——雅鲁藏布江大拐弯的悬崖顶端的一棵铁树下。

支帐篷休息,煮了一小锅野山鸡肉,那是扎布送给我的,当肉味飘香的时候,我闭上眼睛用鼻子好好地享受了一番,才舍得吃掉,快乐得像一只恢复自由的小鸟。

早早地美美地就睡觉了,期盼明早神话般的绝色风光。

很早就起来开始等待,早上点,加拉白垒雪峰首先在朝阳的映照下梦幻般变成了橙红色(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我激动地开始跳跃,大声地呼喊,犹如精神病人一般。跟着,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和帕隆藏布江的小拐弯,被淡淡的晨雾萦绕着,朝霞透过山尖的重重云彩,温柔地照在青稞田和藏民的木屋上。此时正值早饭时间,炊烟袅袅,令人心醉。山坡上一片黑色的牦牛和白色的山羊也沐浴在暖色的阳光里,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诗情画意吧。

伫立在悬崖边沿,有些晕眩,看到大峡谷如一条银色的长链,奔腾咆哮的声音从五百多米深的峡谷中传来,依然震耳欲聋。雅鲁藏布江从西滚滚而来,围着一座马蹄状被当地老百姓称之为多布拉雄山的山体突然南拐,然后冲出山门,不辞而别,同时发出愤怒的吼声,在山谷中回响。对面的多布拉雄山上,有三块明显裸露的直立峭壁,峭壁下是原始森林,郁郁葱葱。

再远眺,群峰争秀,山脉绵延。再看西南面,有当地人的神山——罗布藏堆山。

这一切景色如幻觉一般,我被这美奂绝伦的画面惊得嘴巴很久都没有合上,顿觉先前所经历的一切艰难险阻都非常值得。

从扎曲村出来即开始沿帕隆藏布江行进。本来只需要过两个溜索,因为要绕过一处大塌方区,所以要再过两个溜索才能到达玉美。一条溜索横在帕隆藏布江面上,我把身体挂在滑轮上,瞬间溜下,耳边是呼呼的风,身下是滔滔的江水,这个溜索跨度太大了,溜到中心后,需要靠臂力向上拔,慢慢地移动才能过去。过溜索的技术是熟练了,可过溜索时还是不敢向下看。

来到对岸继续往前走就该是瀑布群了,大约点半的时候,听到天际传来一阵阵雷鸣般的轰响。以为要变天了,如果真下起雨来,前面的路就更不好走了。往远处一看,云雾消散,峡谷的天空灿烂而容颜艳丽。才知道那轰隆隆的声音,是江中瀑布发出来的。

大峡谷中的最后天,沿途见到许多大大小小的瀑布,有妩媚秀丽、含蓄深沉的;有轻轻下落的,也有气势磅礴的;有撼天动地如巨龙飞落似的,还有雪沫激扬、珠玉飞溅如银河倒悬于半空的;更有的瀑布分层分段有序降落,飞泻于千仞绝壁,穿过云雾,越过林海,撞击巨岩,陡然跌进谷底深渊,发出震撼空谷的巨响。而眼前的瀑布则不同,它是因江面跌落、江水猛泻形成的。瀑布在江中飞落,扬起一片雪帐,激起万点花朵,发出狂风吼叫如猛兽咆哮般的声音。

飞落的瀑布在阳光照耀下升起美丽的彩虹,太漂亮了!

夜晚在一片平整地上支起帐篷宿营,坐在篝火边,遥望明月,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幸福地享受着如水的月光!

半夜被冻醒,峡谷的湿度太大,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湿漉漉的,我被罩在淡淡的雾里。

蜷缩在睡袋里,聆听远处瀑布的呐喊,有一个声音似乎沿着瀑布的边缘在滚动。再仔细听,洛桑吟唱的声音缓缓传来: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遇;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

音符从远处慢慢飘来,渐渐爬上了我的脸颊,停留在我的耳边,我又听到:我在阿里等你,等你,等你。

我已经在心里深深地爱上了洛桑,温暖的胸膛还有美妙的歌声牵引我走向前方,无论这段感情结果如何,我都感谢上苍给予我的这次恩赐,我期待着与洛桑的见面。

我们会怎么见面呢?见面之后呢……早上慢悠悠地起来,张大嘴巴呼吸着来自大峡谷的湿气。

点多开始继续往前走,这一段路犹如森林漫步,只有这两个字形容比较贴切:幸福!穿行在帕隆藏布江峡谷,小径沿着起伏的山崖,蜿蜒曲折。只有一个滑坡区比较危险,很窄的脚踏点,如果踩不稳,则会从陡坡滚落到帕隆藏布江。

在玉美的南面不远处看到有一处温泉,温泉水中硫磺的含量应该很高,泉边的石头已经被染成了黄色。不知道水温有多少,放下背包,想坐下试试水温,可双腿居然打不了弯。脱去外衣慢慢揉着双腿坐下了。这水温大概有多度,鞋带已经解开了,却脱不下来,才发现袜子和鞋子早被鲜血浸红了,已经干硬,用毛巾沾着水慢慢湿润着脱下鞋和袜子,抱着这双支撑着我走完墨脱全程艰险路程的脚,眼泪几乎落下来,血肉模糊的双脚令我自己心疼,当把这双几乎没有了知觉的双脚放入温泉水中的刹那,我倒吸了一口气,眼泪如瀑布般泻了出来。

我逐渐地懂得了缓解痛苦的妙方——让厚重的生命像滴入水中的墨水般消散。

是什么东西让我的宣泄如此畅快?

是我自己的感受,与别人毫不相干。

我坐在温泉里,开始享受着大自然的赐予。

坐在这与世隔绝的仙境,我的身心进入了一种静止状态。

静坐着,便觉得有一股混浊的气悄然沉降下来,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重量,与云霞、小溪、森林、清泉融为一体,顿悟到静止的妙处。仙境就在身边,就在自己的心里。此时,心灵展现得那样广阔,洁净,生命忽地蜕变得新鲜和丰厚。

赤身裸体地躺在温泉中,让黄昏的阳光缓缓地在身体上移动,慢慢散开,直到最后消逝。

真希望每一个红尘的日子都能这样度过。

远处有一片不高的树,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各自伸展着枝杈,枝杈的末端盛开着红花,似燃烧的火焰,令我喜悦。当夕阳从树梢上流尽,我猜想今天晚上会有一轮圆圆的月亮和满天的星斗笼罩着我露天浴场的上空。

那是属于我的天空。

在未来的两天晚上我都选择在不同温泉处宿营。每处温泉的水温都在四十度左右,很适合泡澡。作为自己独立的沐浴领地,我奢侈地享受着难得的裸浴机会。

在离开拉萨的第天的中午点分,我到达了排龙,结束了我的大峡谷的旅程。

排龙只有一条街道,街道不宽,两侧各一排木屋,木屋门前的所有藏人都和我打招呼说着藏语,我想我的样子和他们已经一样了,布满了尘土和风霜,且衣服已经辨不出颜色了。身上的饰物叮当乱响,那些都是一路得到的礼物:嘎马妈妈送的转经筒、扎布送的卡玛、洛桑送的藏刀、老喇嘛送的这串白色的佛珠……排龙街道的尽头还有一处可以泡温泉的地方,我带着满身的疲惫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温泉池,池子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洗澡。

里面的光线比外面稍暗一些,我正待脱衣,忽然听到池子里男人的声音。

我慌张地站在那里僵住了。

那些男男女女的藏族人各自清洗着自己的身体,全然没有感觉到我这个人的出现。我进退两难,一位怀抱婴孩的阿妈正坐在池边给孩子喂奶,往旁边挪了一下,给我留出了一个位置。我背过身开始脱衣服,然后迅速进入温泉池。

坐在池子里让水把胸部以下淹没,才开始看周围的人。

西藏男女混浴很平常,尤其是在这样偏僻的小镇。

男男女女的目光并没有在我的身上停留太久,看着他们坦然的目光,我开始慢慢放下捂住前胸的手臂。

他们清澈的眼底告诉了我,他们没有任何的不自在。

我在那里洗干净了身体,重新剃光了头,换上了新买的衣服,告别了跟随我很多日子的小生灵——虱子。

从温泉里走出来,漫无目的地走着,色彩斑斓的经幡在房顶上飘扬,天际的云霞已经连成一片,如火如荼,天空此刻变得通红,大地也被天色染红了。

享受着晚霞,享受着人间美景。

我终于活着从生命的禁区里出来了,我的心底充满了感激,那些在我体内积存的仇恨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爱的进入,随着我这一路的感受逐渐在消解,我感觉到爱,感觉到爱已经进入了我的身体,进入了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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